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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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自己是?
    不!絕不可能,也絕不可以!她在高氏身邊服侍多年,自然清楚高氏的秉性。這麽多年來,國公爺雖有幾個姨娘,外邊也藏了不知多少外室,但國公爺的孩子始終隻有高氏所生的三個,縱然從前姚姨娘生了雙生子,但一個夭折,一個癡呆,姚姨娘自己也不得好死。
    亦蘭摸了摸小腹,一霎間如履薄冰,渾身不自禁地發抖。
    肚子裏的這塊肉,會要命的啊!
    ——
    傍晚吃過晚飯,老太太命丫鬟們在院子裏安置了紅木圓桌,擺了許多香瓜香果,還有承鈺做的月餅。一會兒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陸陸續續來齊了,大家圍著圓桌坐齊,一麵閑聊一麵等著賞月。
    夏夜閑涼,一大家子坐在庭院中乘涼,承鈺挽著外祖母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靜靜看著大夥說話。
    前世也有過這種場景,不過她始終拘謹羞澀,總也融不進這個外姓大家庭,若說這一世哪裏不一樣,就是她心裏油然而生出來一種歸屬感。她此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這種團圓的幸福屬於她,她身在其中。
    戍時三刻的天還未黑透,不過淡藍淺紫交織的天幕已經能看到月亮泛著銀光的圓圓輪廓,承鈺遙遙望著那輪皎月,想著泉州家中父親應該也和沈姐姐,杜姨娘在一起賞月吧,杜姨娘的肚子該像西瓜一般滾圓了吧。有了新太太孩子的父親,此時望著月亮會不會想到遠在金陵的二女兒呢?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這麽看著,我倒覺得十五的月亮很圓了。”盧氏笑說道。前幾日她已經搬回了疊柳塢,自從她有孕後,大抵是因為心願實現,人也精神了許多,更加愛說愛笑。
    “對啊,我看著也圓。”孫立言緊靠妻子坐著,一隻手從背後環到盧氏的腰,時刻護著盧氏。
    “我看老三現在成了妻奴了,弟妹說什麽,老三從來沒個‘不’字。”
    孫立言雖然十日有九日都在外邊花天酒地,但今日畢竟是中秋團圓之夜,平日聚在一起的紈絝們都各自回家陪妻子孩子,孫立言想樂也找不著人,況且家中還有母親,因此今晚難得地在亥時前歸了家。
    他此時“哈哈”笑著打趣三弟,一桌的人都樂了。承鈺不常見這位大舅舅,但前世和這一世都覺得他算是自己見過相貌最風華俊朗的男子。眉目烏濃,星眸含情,孫懷蔚與他有七八分相似。
    突然想到孫懷蔚,自己今日忙了一天還沒去看過他,今晚的聚會也不見他人影。難道圓月之夜,家家戶戶團聚一堂,他還獨自待在偏院裏?
    別人都說他呆,說他傻,但再呆傻的人也會有自己的感情吧。承鈺相信孫懷蔚內心深處並不會喜歡孤零零的感覺。
    “外祖母,我有些犯困了,想回屋躺著。”承鈺當然明白她精明強悍的大舅母,對孫懷蔚這個庶子是有避忌的,不然也當初也不會隻給他撥了一個伺候的人,連像樣的宅院也沒有。所以她現在想去看看孫懷蔚,隻能當著眾人撒個小謊。
    “怎麽就犯困了,小瞌睡蟲?”老太太摸了摸承鈺的額頭,看有沒有發燒。
    倒是正常的。“是不是今天做月餅和麵累了?”承鈺上午做了老太太愛吃的甜月餅,下午考慮到一大家子人,口味不一,又趕著做了牛肉餡和蛋黃餡的月餅,在廚房待了大半日,倒是有些累了。
    “可能是吧。”承鈺揉著眼睛,乖巧地打了個哈欠,老太太怕她在外邊院子睡著,吹了風著涼,忙讓平彤扶她回去休息。
    “這些月餅是承鈺表妹做的?”承鈺走出幾步,聽到後麵的桌上,孫懷縝的聲音在問。
    “是啊,全是你表妹做的。”是外祖母的聲音。
    漸漸走遠,聲音模糊不清了,一會兒又是笑聲朗朗。承鈺走到門前,卻拐了個彎兒,往廚房走去。
    “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呀?”平彤看剛才困意纏綿的承鈺一會兒又活蹦亂跳起來,有些摸不著頭腦。
    “噓。”承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道,“我去廚房拿些月餅,給懷蔚表哥送去。”
    “二少爺?他怎麽會沒有月餅吃呢,姑娘您就不要操心了。”平彤勸道。
    承鈺沒理會平彤的話,趕到廚房撿了不同口味的月餅,裝了滿滿一盒子,才心滿意足地提著籃子從凝輝院後院溜出去。
    本來她打算從後院繞出去,再到扶搖院偏院找孫懷蔚,沒想到路過小花園子時,青溶溶的月光下,就見到要尋的少年神色淡然地立於荷花池邊。
    承鈺心頭一喜,提著籃子就朝人奔過去。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這兒?”
    “今天是中秋節,容芷姐姐給你吃月餅了嗎?”
    “我做了好多月餅,給你帶的。”承鈺把籃子提到他眼前晃了晃。
    雖然大多時候孫懷蔚都不理人,但以往不管怎樣,孫懷蔚至少還會在她來時看他一眼,今天不知怎麽了,少年一直冷冷淡淡的,隻看著前麵的池水默不作聲。
    皎皎月色令承鈺自作多情一會兒,她忽然問道:“你是生氣我今天白天沒有來嗎?”
    少年聽了這一句,無波無瀾的眸光似乎閃了閃,轉過頭來不知是笑還是奇地望了承鈺一眼。
    “還真是呀!”承鈺嘻嘻笑道,“那你還真小氣。我白天做月餅都快忙死了,實在抽不出功夫來找你玩兒。”
    孫懷蔚聽到這句,嘴角似乎有淡淡的笑意,不過很快便隱沒在溫情的月色中,仍是回過頭,繼續目視前方,任承鈺自顧自地說話。
    “喏,你嚐嚐呀,我做的月餅。”承鈺知道他不會理會自己,幹脆抓起他的手,往手裏塞了塊蓮蓉餡的月餅。
    少年眉頭微蹙,看著手掌心上精致乖巧的點心不說話。
    這邊的月餅得承鈺哄著吃,那邊的月餅卻讓眾人搶著吃。凝輝院中,孫步琴吃得直打飽嗝,孫步瑤本來聽說是承鈺做的,不想吃,但看著妹妹吃得香,也跟著吃了兩塊,才發現原來如此美味。
    孫立言對於吃喝的要求不遜於自己的母親,天下奇珍海味也吃盡了,今日偶然吃到外甥女做的月餅,雖然比不得海月樓的大廚,但小姑娘能做出這麽入味而不甜膩的月餅已經很不容易了。
    孫步玥一塊也不吃,神色淡淡地呷了口茶,橫了孫步搖一眼。孫步搖吃了一塊蛋黃的,又拿了一塊豆沙的,吃得津津有味,不想被堂姐瞪了,訕訕的,又不舍地堅持把手中的月餅咽了下去。
    一家子正吃得歡,此時天已黑透,天空藍幽幽的,藍得純粹,藍得沒有一點渣滓,越發突出天幕上那輪明汪汪的月亮來,像是深藍緞子上落了點金灰。
    “老太太,表少爺來了。”守在月洞門外的丫鬟進來通報,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著芙蓉色雞心領錦緞褙子的美貌婦人踏月而來,身邊跟著的一位月牙白長袍男孩兒讓孫步玥看直了眼。
    “武表哥!”孫步玥第一個站了起來,“姨母。”
    大孫氏笑盈盈地走到人前,說道:“先叫的表哥,再叫姨母,可見是更願意見到表哥了。”
    話一出口,眾人樂得直笑,孫步玥小聲咕噥了一句什麽,羞澀地垂下頭不言語,眼睛對著桌上的青花纏枝紋茶盅,餘光卻瞥著邊上那抹月白色,心跳得太快,關不住喜悅,不留神讓它溢上了柳眉梢。
    “玉武今天吵了一天,說要給外祖母送月餅吃,他二叔楞是不同意,把他關了一天,這會兒公公開了口,才答應讓我帶他出來。”大孫氏笑著說道。丫鬟端了凳椅來,母子倆人坐下和孫家眾人嘮起磕來。
    “承鈺呢?”這是陸玉武的第一個問題。
    “承鈺做了一天的月餅,累了,睡覺去了。”老太太下巴往承鈺屋子的方向揚了揚,示意她在屋子裏。
    失望之色登時爬上陸玉武的臉上,他毫不掩飾,歎了口氣。
    丫鬟把大孫氏帶來的月餅端上桌,孫步琴先拿了一塊,咬一口嚐嚐,說道:“姨母做的比承鈺姐姐的還要好吃。”
    “承鈺做了月餅?在哪兒呢?”陸玉武的眼裏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焰。
    “桌上這些都是。”孫步親指了指,又訕訕的收回,發現承鈺做的月餅早被吃得差不多了,剩了一塊豆沙的,大家知道老太太愛吃甜食,才沒動它。
    陸玉武不由分說,夾起那塊一口塞進嘴裏,連聲說“好吃”。
    “步琴,我怎麽覺得承鈺做的比我娘做的還好吃呢。”陸玉武吃完覺得齒頰留香,還想再來一塊,可惜沒有了。
    不知為何,大孫氏第一反應想到“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句話,但幸而沒說出口,一來承鈺還小,兩個孩子也還沒有正式定親,二來她還沒摸清母親的意思。看母親的樣子,是要多留承鈺幾年的。
    頭頂月亮熠熠生輝,地上的人們歡聲笑語,陸玉武卻把自己置於這層熱鬧之外,眼睛不時盯著東邊走廊那間黑黢黢的屋子。
    小丫頭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