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初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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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暮這個孩子,知道他的人心裏都有一種想法,那就是,這個孩子既是幸運的,又是不幸的。
    他的母親是上層社會有名的宮家三小姐,條件優渥,她的孩子,隻要生下來就可以享受到王子般的待遇。偏偏上帝喜歡開這種狗血的玩笑,富家千金與街頭窮畫家相遇,現實撞到浪漫,就像是一個雞蛋撞到一塊石頭上麵,碎掉然後淪陷。宮鈴就是這樣,沉迷在畫家給她帶來的無法實現的浪漫裏麵無法自拔。
    兩人之間的戀情,很快就被宮鈴父親宮舜華知道,一個窮畫家,誌向再遠大也用不了完美的承諾與說辭去配千金小姐,所以,他立即就棒打鴛鴦,對兩個人各種打壓。最後,宮鈴忍無可忍,孑然一身地與窮畫家私奔。
    沒有麵包的愛情,都是不堪一擊的。
    窮畫家以“你不再是我的浪漫”為由拋棄了懷有身孕的宮鈴,沒有絲毫留戀地踏入了另一條道路。而宮鈴,私奔之前就已經與宮家斷絕了關係,更是把宮舜華的麵子都丟光了,所以,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再回去宮家。
    最後,她就隻好在那一處不知名的小鎮落了腳,無可奈何地嫁給了一個酒鬼。之後的日子,想想也就知道有多麽的殘酷。
    那人叫顏玉衡,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長相並不比那畫家差。但是,他這個人的心性與脾氣,完全配不上這個名字。
    宮鈴懷孕期間,沒有說多照顧她,至少沒有對她動手動腳;宮鈴把顏暮生出來之後,他就各種言語辱罵,拳腳相加。一開始,宮鈴忍受不了還會反抗,到後來,被打得麻木了,連反抗都不知道了,隻會抱著小小的顏暮縮在牆角,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小孩。
    顏暮是畫家的小孩,盡管被冠上了“顏”姓,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所以,顏玉衡每次喝醉酒了就會連著兩個人一起打,沒有把顏暮打死還是看在這孩子跟著自己姓。
    結束兩個人痛苦的日子的,是宮鈴的死,那一年,顏暮已經四歲了。因為涉及車禍事件,警察就順著線索找到了宮家,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宮家的人。這個時候宮家的家主還是宮舜華,但是掌握整個宮家脈絡的,是宮舜華的二兒子,宮翊。宮翊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小的時候宮鈴又很關心他,所以,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宮翊就毫不猶豫地去了那個小鎮,想把宮鈴的孩子接回來。
    畢竟,他妹妹已經不在了,宮家的補償,就要給這個孩子。
    小鎮的交通那時候還不是很發達,水泥路寥寥無幾,能通向顏玉衡家的隻有一條小道。所以,宮翊不得不把車子停在水泥路和小路的分叉處,然後拿著顏玉衡的照片,碰到一個人就上去問這人住在哪。
    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結果人還不在家。問了住在他家附近的人才知道顏玉衡帶著孩子出去了。
    “好像是給那孩子買衣服去了吧,哎呦,那孩子真是可憐,一年到頭,都沒有幾件好衣裳……”那忠厚樸實的大媽嘴裏小聲嘀咕著,多看了眼前的長得過分帥氣的年輕人一眼,搖搖頭就拿上鋤頭走了。
    宮翊看著她的背影,眼底一片深沉,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
    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鍾,火熱的太陽曬得他白皙的皮膚紅了,讓人感覺有一種即將要被灼燒的毀滅感。宮翊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淡,再一次不耐煩地看了手機,這時候,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匆匆忙忙地朝著他走來。
    是顏玉衡。見到宮翊的第一眼,顏玉衡就諂笑著張虛偽的嘴臉裝作親昵的樣子要去跟宮翊套近乎,隻是,宮翊對於這一套很討厭,幾乎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直接避開了他的手彎腰看著自己的小侄子,沒有看到顏玉衡突然變得難看的臉色。
    “我是你舅舅,宮翊,立羽翊。”他笑看著眼前的小孩,自我介紹。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宮翊的第一印象是,這個小孩長得倒是挺好看的;而顏暮對他的第一印象,則是一個笑得很奇怪的哥哥。
    顏暮完全繼承了自己母親和那個不靠譜的父親不俗的容貌,俗話說,長得好看的孩子,不怕沒有大人喜歡,宮翊本身是不討厭顏暮這個小孩的,所以,現下也參雜了對這個孩子的喜歡。
    幾乎沒有跟顏玉衡說上幾句話,宮翊抱著孩子就走了。小鎮裏麵有一些在家閑的沒事做的大媽,就坐在自家院子裏麵,盯著宮翊修長的背影嘖嘖稱奇。
    一路抱著顏暮,穿過一條條小巷,顏暮這個小孩子什麽話也不說,吭都不吭一聲。宮翊當時隻顧著離開這個地方,沒有多去看顏暮的反應。直到把人放在後座,看到顏暮盯著他一動不動的眼睛,這才問,“怎麽了?”
    顏暮眨了眨眼,沒有絲毫戒備地看著眼前的帥哥哥,“哥哥,你要帶我去哪?”
    這個樣子的顏暮呆萌呆萌的,宮翊忍不住笑了,說,“你上了我的車,這個時候才問我要去哪是不是晚了點?”
    顏暮垂下頭,好像是被什麽難題給難住了一樣,臉上除了那一點點的戒備,剩下的,就是糾結了。
    宮翊覺得他這個樣子很好笑,便揉了揉他的頭,把他在後座安置好,“乖乖的啊……”說完,便關了車門,也沒有發現顏暮臉上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發動引擎的時候,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回過頭去跟小孩說話,結果映入眼簾的是小孩掉眼淚的畫麵,他呆了一下,直起身子就這樣把人從後座抱了過來放在懷裏,抽出紙巾給他擦臉,“別哭了,以後沒人打你了……”他以為,小孩哭是因為顏玉衡的虐待。
    直到小孩念著“媽媽”兩個字,宮翊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估計是因為這輛車,讓小孩想到了宮鈴離開這個世界時的場景吧。
    小孩就算小不懂事,可是那個時候血淋淋到恐怖的場景,一個大人看了都心有餘悸,更何況是一個沒有絲毫心理防備的小孩。
    顏暮還是哭的稀裏嘩啦的,宮翊說的話對正沉浸在永遠失去媽媽的悲傷裏的他,完全沒有什麽用。除了放低聲音說話,宮翊沒有其他的辦法去哄一個小孩,於是,他就這樣任著小孩哭,等顏暮哭累了睡著了,便把人又放在後座上,開車回家。
    宮翊自己在外麵就有房子,不為什麽,隻是為了好方便做事。因為宮舜華不願意承認顏暮這個孫子,所以他直接帶顏暮去了自己的房子。剛把小孩抱下來顏暮就已經醒了,剛睡醒眼裏還帶著點茫然,讓人看了很想要欺負一把。
    宮翊的手就捏上了他的臉,捏完之後還很嫌棄,“手感這麽差,以後多吃點把肉補回來。”
    顏暮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捏了的臉側,一雙還帶著倦意的大眼睛又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宮翊。
    宮翊把人放在地上,摸出了家裏的要是放在手裏把玩,挑著眉看著顏暮,笑問,“捏疼了?”
    顏暮搖了搖頭。漸漸清醒的小人兒,眼中再次湧上了那一層防備。
    但是,深探之下,便會發現那防備背後,是畏懼。
    宮翊不著痕跡地皺起了眉頭,他蹲下來看著顏暮,“說出來。”
    顏暮緊抿著唇,歪著頭,似乎沒有理解宮翊這話是什麽意思。
    宮翊抬起他漸漸低下去的頭,逼著他看著自己,一字一句說道,“疼或者不疼,說出來。”
    不是沒有看過顏暮從出生到現在的資料,他明白這幾年的生活對於一個孩子所造成的心理陰影究竟有多大。所以,他要慢慢地教顏暮,讓他慢慢地走出心裏的牢籠。
    宮翊的話讓顏暮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一方麵,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說出來,另一方麵,是他好像並沒有這個勇氣去說。他不明白,明明這個自稱是自己“舅舅”的人對他很溫柔,但他還是覺得在他麵前自己所有的勇氣都沒有了。
    就這樣,沉默著。他沉默多久,宮翊就在他麵前站多久、看他多久。
    最後,他才像是很羞恥一樣地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開口,“不……不疼……”
    宮翊笑了笑,順手又在他臉上過了一把手癮,這才打開門把小孩帶進了屋。
    顏暮還在剛剛的餘韻之中沒能回過神。等他回過神進了房子,看著室內漂亮的裝潢之後,又呆住了。
    從來沒有見過一座用高端奢侈的物件來裝飾房子,所以,顏暮能夠呆住,也是正常的,畢竟,小孩子心裏對於美的追求,雖然隻是局限於眼睛上的發現,但更多的,還是那顆好奇的心能夠得到滿足。
    已經換上了居家服的宮翊走過來,看著小孩有點呆的模樣笑出了聲,“喜歡?我們洗完了澡再看好嗎?”
    雖說是在詢問,但是宮翊做事可是沒有一點想要征求顏暮意見的意思。他不由分說地拉起了顏暮小小的手,直接把人帶進了浴室。
    去脫他衣服的時候,顏暮突然掙開了他的手,雙手也緊緊地護住了自己的衣服不讓他碰,小嘴倔強地說著,“我……我自己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