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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胤並未在顧家久留，吃過午飯便告辭離開了。
    很多事兒，大家心裏都有數。就算表麵再怎麽和諧，關係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親密了。不過，能在麵上過得去，也算是了了白瑩萍的一樁心事。
    蕭胤過來之後，她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了起來。見她心情好，顧銘衍輕咳了下，低聲說：“媽，明天我想帶霖琛一起回c市。”
    聞言，白瑩萍還算和煦的笑容頓時僵硬了不少，“你們明天就回去？這不是才初五嗎？多在家裏待兩天啊。”
    “回去還有些事兒。”顧銘衍輕歎了口氣，繼續說：“等有時間了，再回來看你們。”
    “可是霖琛……”白瑩萍自然舍不得孫子，可更擔心的，還是顧爺爺的身體：“你也知道，你爺爺最疼霖琛，要是知道他走了，還指不定多難受。年紀大了，不就圖個含飴弄孫的樂趣，你的想法雖然合理，但也該為你爺爺考慮考慮。”
    “爺爺那邊，我會跟他說。”顧銘衍俊逸的眉頭輕蹙著，將好看的眉心擠出連綿的褶皺：“霖琛都四歲了，也該上學了，總不能老是讓他待在家裏吧？他年紀雖然小，也是需要社交的。”
    “……”白瑩萍抿著嘴唇想了好一會，才點頭：“你覺得就成，不過你爺爺那邊，你可得費點功夫。”
    “恩。”顧銘衍坐在沙發上想了好一陣兒，才踱步朝著顧爺爺的臥室走去。
    當他提出讓顧爺爺去c市小住時，顧爺爺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問：“霖琛也跟你們一起回去？”
    “是。”顧銘衍點頭：“他該上學了。”
    “是啊……”顧爺爺布滿皺紋的臉上赫然劃過一絲感慨：“霖琛都四歲了，也該由你們自己帶著了。要是你奶奶能看到霖琛長大，就好了……”
    顧爺爺眼中忽然氤氳起了晶瑩，臉色也紅潤了不少：“銘衍，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奶奶。要是我年輕的時候能多抽些時間陪她，她或許也不會走得這樣早了。我昨晚夢到她了，她說下麵很冷，讓我給她送兩件衣服下去，還說我去年給她燒的那些衣服，都不合身了……”
    顧爺爺絮絮叨叨的描述著昨晚的夢境，眼內的神采愈發光亮了起來：“她還說，她想我了，她在下麵老是被人欺負，讓我下去保護她。”
    “爺爺。”顧銘衍驟然握住顧爺爺的手掌，發現他的神情明媚得過分了些，皺眉說：“別想這麽多，奶奶不會這樣想。她走得早，所以肯定想你好好活著，想讓你看到霖琛長大。”
    顧爺爺努力搖了搖頭：“銘衍，你奶奶這人很小氣，肯定怪我了，怪我這些年都沒有夢到過她。”
    說著，顧爺爺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弱，嚇得顧銘衍臉色煞白，急匆匆的叫白瑩萍和顧士庭。兩人趕來時，顧爺爺的眼皮已經開始輕微顫抖了。
    緩緩伸出右手招了招手，顧爺爺的聲音忽然飄渺得可怕：“人這輩子都有這麽一天，等我走了，把我跟素眉葬在一起，免得我找不到她……”
    話音剛落，顧爺爺的上下眼皮便緊合在了一起，手上也沒了力道，連帶著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不少。
    顧銘衍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隻能不停的加著手上的力道，希望顧爺爺能夠給他一些回應。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顧爺爺都沒有半點反應。唯一有的變化，就是身子越來越涼……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顧家上下全都籠罩上了一層淡薄的陰沉。顧霖琛蹦蹦跳跳的跑進來想找顧爺爺時，卻看到他被人用擔架抬了出去，當時“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天空洋洋灑灑的飄著雪花，將大地裝扮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同時也將溫度凝固得更低了些。顧爺爺從軍幾十年，從開國之初到四海升平，如今赫然辭世，自然多的是人相送。他從前的舊部下，更是自覺跟在靈車後麵，目送他入土為安。
    連續下了好幾天雪的北京，在顧爺爺下葬後，竟就這樣放晴了。柔和的光線透過厚厚的雲層傾灑在地麵，暖融了地麵的積雪。
    料理完顧爺爺的後事，顧銘衍和宋七月又在北京逗留了兩天，才帶著顧霖琛離開。這才剛下飛機，幾人連家都沒回，便趕去了醫院。
    梁君墨親自幫宋七月做了詳細檢查後，便把手術定在了第二天下午，並交代了詳細的注意事項。他的每句話，顧銘衍都聽得很認真，甚至還默默記錄了下來，生怕出什麽問題。
    倒是顧霖琛，還沒從顧爺爺離開的情緒中緩和過來。從醫院離開後，雙手一直緊抱著顧銘衍的脖子，不停問什麽時候去把曾爺爺從地下救出來。
    被他問得頭疼的顧銘衍索性滿臉嚴肅的把實話告訴了他：“曾爺爺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止是曾爺爺，包括我和你媽媽，以後也會走。所以顧霖琛，你要學會獨立。”
    “什麽是獨立？”顧霖琛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懵懂的望著顧銘衍。
    “獨立就是學會自己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顧銘衍單手抱著她，右手打開車門讓宋七月坐進去後，自己才抱著顧霖琛上車：“不要覺得爸爸媽媽能保護你一輩子，說不定什麽時候我跟你媽媽也離開了。那時候，沒有任何人會幫你，你什麽都得自己做。”
    “也沒有人喂我吃飯嗎？”
    “沒有。”
    “我也不能玩玩具嗎？”
    “不能。”
    “可是爸爸，我不想這樣。”
    “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的，就像我不想你曾爺爺離開，但他還是離開了一樣。”顧銘衍瞧了眼那張懵懂的小臉，繼續說：“你不是想上學？這兩天我就會讓人安排好送你去學校。”
    “你和媽媽會每天來接我嗎？”
    “不會。”顧銘衍搖頭：“我打算送你去全日製幼兒園，就是每天都在幼兒園裏那種。每周，我們回來看你一次。”
    “爸爸，我不想……”顧霖琛可憐兮兮的瞧著麵前麵無表情的顧銘衍，眼淚珠子已經在眼眶裏打起了轉來：“我想跟你和媽媽在一起。”
    “你媽媽生病了，要住在醫院，我要在醫院陪你媽媽，所以沒時間照顧你。”顧銘衍說完，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重了，於是緩了緩語氣說：“霖琛，你是男人，以後爸爸走了，還要靠你保護你媽媽，你不能動不動就哭鼻子，知道嗎？”
    “知道了……”顧霖琛雖然聽不懂這話的意思，但他也沒有反駁他爸爸的勇氣，隻能委屈的應下……
    回到別墅，顧霖琛的小臉仍然保持著褶皺的包子那種姿態，懨懨的趴在沙發上，一邊看財經新聞，一邊不死心的朝著他爹媽的臥室方向看。想看看，一向疼愛她的媽媽，會不會出來推=翻他爸爸的決定。
    不過現實好殘忍，顧霖琛都趴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媽媽也沒從臥室裏出來。
    臥室裏的宋七月，其實是有些心軟的，滿臉猶豫的瞧著顧銘衍，不確定的問：“你這樣對霖琛，會不會太殘忍了？跟同齡孩子比起來，他已經算是成熟了。可是顧銘衍，他畢竟隻是個四歲的孩子，我總覺得我們有點過分了。”
    “你想多了。”顧銘衍寬厚的雙手按著她纖柔的雙肩，低聲說：“霖琛之前就是被慣得太好了，所以才會有些驕縱。你難道沒發現，他根本經不起風浪？稍微有點事情，就大哭大鬧。因為他是家裏的寶貝，隻要一哭，就會有人出來哄他慣他，所以他已經習慣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你覺得他會變成什麽樣？”
    聞言，宋七月腦子裏赫然劃過王雲非那張臉，身子不自覺的寒噤了下，害怕道：“應該，沒這麽嚴重吧？”
    “那誰說得準？不過，防患著總是沒錯的。”
    “……”宋七月狠狠咽了咽口水：“好吧，不過我還是有些心疼。以前沒辦法見到兒子，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到了，每周卻隻能見一次。”
    “那話也就說給霖琛聽的。”顧銘衍淺笑著，俊逸的麵容上帶著和煦的柔光：“我根本就還沒找好幼兒園，又怎麽會知道幼兒園裏的情況？再者說了，就算真的每周隻能放假一次，我們也可以經常去看他，平常總是有休息時間的。總之，這些都是後話，你要考慮的，是明天的手術。”
    “恩。”宋七月輕聲應著，心裏完全沒底的很：“隻是一個小手術，對吧？”
    “恩。”
    “大約，也不會有什麽突發=情況吧？”
    “不會。”顧銘衍知道她擔心，於是輕拍著她纖瘦的後背低聲安慰：“你別看梁君墨平常不怎麽靠譜，但他拿起手術刀狀態就完全不一樣了。他18歲就開始拿手術刀了，到現在37歲，從來沒有出過一起醫療事故。”
    “真的？”宋七月驚得合不攏嘴，可心裏的確踏實了不少。雙手緊摟著他精瘦的腰身，緩緩將自己溫熱的臉頰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