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見我沒說話，接著說道，“嗬，你是我養大的。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能拉幾個糞蛋兒。”

    “嗯，是的。”我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爺爺平靜地問，“去哪兒？幹啥？”

    “呃……”我猶豫片刻，一時也沒想好該怎麽撒謊，“那個……哦對，去哈爾濱做外貿。哎呀，上次我不是和您說了嗎，我和泥鰍的初中同學，在哈爾濱做外貿，老掙錢了。”

    “哦。很急？”爺爺問。

    “啊，是有點兒急。”我點了點頭，“那個他著急去俄羅斯進一批貨，後天去海參崴的火車。”

    “這兩個姑娘呢？”爺爺問。

    “呃，人家有家，肯定是回家唄。”我說道。

    “那這次跟你來幹啥？”爺爺又問。

    “司徒夢不是來給您看眼睛的嗎？”我嘴一撇，有些不耐煩。

    “祁姑娘呢？”爺爺問。

    “不幹啥，就是來溜達的，朋友之間，走動走動而已。”我無語地歎了口氣，“爺，我已經和五嬸兒說了，家裏有啥事兒，您暫時先找她。誰要是敢欺負您，等我回來您告訴我，我收拾他！”

    “誰也不用！我還沒老的不能動彈，家裏事兒，你不用操心。”爺爺抽完了一袋煙，輕輕地往炕沿上扣了扣。

    “爺，睡吧。”我緊了緊被子，閉上了眼睛。

    隨後，我也聽見了爺爺躺下的聲音。

    我又睜開了眼睛，目視著棚頂，也不知怎麽了，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

    爺爺問，“好好睡吧，別亂想了。”

    我的眼睛瞬間濕潤了，聲音有些哽咽，“爺，對不起……”

    爺爺一聲長歎，“你的事兒，我不管，我的事兒，你也不用惦記。說不惦記，那是假的啊。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是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眼皮總是跳得厲害。當時我就想，等你回來了，我眼睛也不治了，就把你留在爺身邊，哪兒都不讓你去！可是再一想，那不是老糊塗嗎？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管那麽多幹啥？雞崽子才在窩裏，老鷹的未來應該是天啊！你是個大人了，爺得學會撒手。”

    “爺……”此時的我，眼淚已經止不住了，一滴一滴地落在枕巾上。

    “好了，睡吧，明早還要坐火車呢。”爺爺給我緊了緊被子，又是一聲歎息。

    我深吸了口氣，擦了擦眼淚，盡量使自己心情平複一些，“爺，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過上好日子的。”

    “嗬，啥叫好日子啊？”爺爺笑了笑，“好好活著，就是好日子。”

    次日一早，爺爺煮好了凍餃子，說這叫“上車餃子，下車麵”，吃完餃子一路順風。

    當我們上車的時候，黃超已經在車上了。

    他朝我們打了一下招呼，旋即又拍了拍心口，似乎在說殘片在懷裏揣著呢。

    就在要關車門的時候，突然一個熟悉身影一把攔住了車門，然後迅速地竄了上來，朝我揮了揮手。

    沒錯，上車的不是別人，正是老三。

    售票員白了眼老三，說道，“以後抓緊點兒，別慢吞吞的，讓一車人等你。”

    “等我咋的？”老三眼睛一橫，掃了一眼全車的人，“誰有意見站出來，直接跟我說！”

    車上的人瞄了一眼老三，見這家夥五大三粗的，一米九多的大個子，長得凶神惡煞，愣是誰也沒敢說話。

    售票員見沒人說話，又看了看老三那一臉凶相，態度軟了下來，“那個，把車票錢出一下吧。”

    老三交完錢，笑嗬嗬地坐在了我身邊兒，“大哥。”

    “老三，你進城啊。”我隨口問。

    “啊，算是吧。”老三點了點頭，旋即問道，“那個，你們是不是要去哈爾濱？”

    我猶豫片刻，“嗯。”

    “那就太好了！”老三興奮地拍了一下大腿，“實話說吧，我可一直在村口的小賣店盯著你們呢！”

    聽老三這麽一說，我瞬間明白了，他這是想跟著我們去長白山，但是我必須裝作不懂，隻是點了點頭，“哦，是嘛。”

    “大哥，你不想知道我盯著你們幹啥嗎？”老三問。

    我看了看泥鰍和司徒夢等人，然後朝老三搖了搖頭，“不想知道。”

    “大哥，我想跟你們去長白山。”老三終於開門見山了。

    “不行。”我斷然拒絕。

    別人可能不了解老三，但是我對他是非常了解的，這家夥是典型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要是跟著我們去了長白山，這不是跟著去添亂嗎？

    所以，就算這次去不成長白山，也絕不帶著二貨老三。

    祁如意用目光詢問我，該怎麽辦。

    我沉默片刻，瞬間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但是我並沒有說。

    老三見我不說話，竟然也耍起了無賴，“大哥，我知道你這次是去幹大事兒的，我也要幹大事兒！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行吧，你願意跟著，那你就跟著吧。”我隨口應付了一下，旋即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老三喜出望外，“大哥，你太好了！”

    “別激動，都是兄弟嘛！”我笑了笑，然後便不說話了。

    我將目光移向了窗外，然後偷瞄了一眼其他人，其他人都一頭霧水地看著我，似乎都在猜測我心裏憋的是什麽壞主意。

    “腰窩棚屯兒到了！有下車的下車啦！”這時，售票員扯著破鑼嗓子喊著。

    我急忙起身，對其他人說道，“我突然想起個事兒，得去一趟馬大爺家，我爺讓我順道把去年欠的二十塊錢還上。”

    此時，其他人瞬間明白了我的用意，都陸續站了起來。

    隻有老三一臉懵逼地看著我，“啊？現在就下車啊？不是，你們都下車？”

    我點了點頭，“下車後也不一定啥時候再上車，沒辦法啊，隻能暫時都下車。老三，你下車不？”

    “下，我當然下。”老三也急忙起身。

    於是，汽車停穩之後，我們都陸續下了車，然後我讓老三去路口的小賣店給我買一包煙，這家夥沒多想，拿著錢就去了。

    隨後，我急忙給了其他人一個眼色，然後趁著還沒關車門，匆匆忙忙又返回了客車裏。

    “大哥！大哥！等等我！”這時，老三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我們把他耍了，急忙向客車追來。

    這家夥呼哧帶喘的，由於路麵上全都是雪化以後結成的冰，光滑地像是鏡子麵似的，所以老三連摔了好幾回。

    售票員看了看我們幾個，撇了撇嘴，雖然沒說什麽，但是似乎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

    最後，我們終於把老三給甩掉了，總算是鬆了口氣。

    一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綏海火車站，急匆匆地買了票，然後進入了候車室。

    候車室裏，由於已經不是春運了，所以客流比較少。

    距離我們的車次到站，還有半個小時。

    我無意中看了眼司徒夢，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她心裏似乎憋著什麽事兒。

    於是，我便坐到了她身邊的座椅上，低聲問，“怎麽，有事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