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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人聽到能夠報血海深仇，應該都是很開心的，可是步飛雪卻感覺有點手腳冰涼。
    她表情很奇怪，隻看了黑衣人一眼便斂下了眉眼，點點頭恩了一聲，沒問黑衣人是誰。
    步塵湮對她的反應很滿意，乖巧聽話的人自然是討喜的。
    黑衣人聲音如同生鏽的鐵門摩擦地麵的刺耳聲音一樣，低壓壓的響起：“這一次勝敗在此一舉，不成功便成仁，步飛雪，你若是失敗，我們都得死，你若是失敗，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步飛雪低沉的眉眼一瞬間圓睜，臉色瞬間變得灰白。
    是啊！血海深仇，不報如何對得起生養自己的生身父母？
    她回答得不在遲疑，應了聲：“好，我會做好的。”
    她起身，穩穩而優雅的向外走去，臉色恢複如常，似乎方才的一係列變化都不是她的臉。
    步塵湮看得皺起了眉，隨後又舒展開來，起身對著黑衣人直接跪下：“君上，等事情結束之後，能否繞了飛雪一命？”
    “怎麽，你愛上她了？”黑衣人依舊是刺耳難聞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步塵湮頓了一下，竟沒有遲疑的點頭：“是的，君上，步塵湮求君上，墨衍死後，饒她一命。”
    “她是誰你會不知道，我當初就警告過你，不要對她產生感情，怎麽？連我的話都不聽？”黑衣人沉重的話還未落，跪在地上的步塵湮便被提了起來，懸浮在黑衣人麵前。
    步塵湮的表情很痛苦，臉上一片煞白，他像是被人掐著脖子，難受得厲害。
    “君……君上饒命，君上……屬下，再也不敢了。”
    掐在脖子上的感覺一下子消失，步塵湮重新掉回地上，他連忙跪在黑衣人麵前，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步塵湮，你要知道，當初我從惡魂界中把你帶回來，就能再次把你弄回去。”
    “是，君上，屬下再也不敢了。”步飛雪他固然喜歡，但是對於自己的小命，自然還是小命重要。
    黑衣人對他的乖巧很是滿意，轉眼便化作虛無消失不見，外界的嘈雜聲穿入耳中，一直緊張不已的步塵湮終於癱軟了下來，涼意襲來，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很多讓人無奈的抉擇，步飛雪非常恨的一點就是，為什麽他會是自己的仇人，是什麽不好，偏偏是仇人呢？
    她手裏捏著玉瓶子，看著碗裏的參湯，心裏非常的苦澀非常的難過。
    可是她終究，還是要把藥倒下去，為了報仇。
    藥水並不多，隻有幾滴，滴落在淡黃色的參湯裏，什麽變化都沒有，也沒有任何的氣味。
    外麵有談話的聲音傳來，她連忙收起藥瓶，抬手探了探參湯的溫度，剛剛好的溫度。
    “阿雪。”墨衍渡步進來，把一隻白玉的鐲子戴在她的手裏。
    “這是送給你的，喜歡嗎？”
    “為什麽突然送東西給我？”她握著鐲子，戴在手腕上，與肌膚特別的搭襯，鐲子有淡淡的溫度，上麵似乎雕刻著一隻銀狐，十二尾交纏在一起，特別的好看。
    她抬頭，有些訝異，卻難掩眼中的痛苦。
    墨衍隻是笑，握著她的手：“我沒送過什麽東西給你，這是白瓊暖玉，想著你會喜歡。”
    “這幾日你忙著事情，就是這個？”所以她說下山，他才沒有像以往一樣攔著！
    她越發的苦痛，卻要麵帶笑容，笑著說：“喜歡。”
    “喜歡就好。”墨衍似是鬆了一口氣。
    她連忙端起桌上的參湯，笑道：“我來到東極山之後，你一直遷就著我，我知道你不是因為我是步飛雪而遷就，但是我很感激，所以特意熬了碗參湯給你。”
    她笑著，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像是要掩飾什麽。
    墨衍眼眸中沒有任何異色，接過了碗。
    她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臉色有些蒼白。
    “怎麽了？”墨衍關心的問。
    步飛雪心下一痛，勉強自己笑得開心些，柔聲道：“沒，怕是還燙。”
    墨衍說道：“沒事，溫度剛好。”他含了一口，外麵傳來墨卿九的聲音。
    “阿爹，您出來一下。”
    步飛雪看了眼，墨卿九臉色有些著急：“你先去看看吧。”
    “那我回來再喝。”
    她點頭，目送他出門，目光落在桌上的瓷碗。
    墨衍出了外麵，墨卿九拉著他的手往對麵的亭子去。
    “阿爹，阿娘還沒記起咱們，最近還很乖。”墨卿九說著自己的疑惑，小大人的模樣。
    “今兒我讓赤炎叔叔去跟著阿娘，您猜怎麽著？”
    小女兒故作神秘，臉色並不多大好看。
    墨衍神色平靜，抬手揉了揉墨卿九的發：“九九最是聰慧，你們猜到的，我自然都知道。”
    “那您打算怎麽辦？她是阿娘對吧？可是……”
    “九九放心，阿爹會想辦法的。”
    墨衍把壓在喉嚨裏的參湯吐了出來，眼眸的色澤越發的陰沉，背後的人要動手了，真相大白不遠矣！
    步飛雪一直等到墨衍回來，他看起來沒什麽異樣，還是那副溫柔動人的模樣。
    桌上的湯還在，墨衍坐下，抬手就要去拿碗。
    他剛送到嘴裏，步飛雪卻笑道：“都涼了，就別喝了吧？”
    “這是你為我做的，就算是毒藥我也願意喝，更何況這隻是一碗涼了的參湯。”墨衍這一次，直接把整碗參湯都喝了下去。
    步飛雪臉色並不太好看，甚至有些蒼白。
    她輕聲問：“你不怕我在湯裏下毒？難道你真的不怕嗎？”
    “我相信你不會，阿雪，我知道你是阿玲，你是阿玲，便永遠都不會害我，即使我因為你出了什麽事情，你也不要有任何自責和負擔，我愛你，不管最後是因為什麽，我都愛你。”
    墨衍動情的把她抱在懷裏，訴說著最甜蜜的話。
    步飛雪默然不動，眼眸中卻開始凝聚水光。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柔聲道：“墨衍，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好，你說哪裏？”
    “往生台，當初我因為意外掉下往生台，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如今過去了五百年，我想去看看。”
    “好。”
    他這樣毫無保留的相信，讓步飛雪心裏沉甸甸的，充滿了罪惡感。
    桌上的碗還殘留這一點參湯，她眼眸微微黯然，告誡自己這完全的為了報仇，一切都是為了報仇。
    ……
    往生台，是九幽鬼族之地的一個輪回道的邊緣之地。
    往生台並沒有通往任何一個地方，往生台上有往生橋，往生橋下往生河。往生台距離往生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萬米，在這段距離裏，布滿了整個鬼界的冤魂戾氣。
    據說，從往生台跳下去，凡人灰飛煙滅，神仙修為盡失。
    步飛雪曾經問過步塵湮，為何自己跳下去之後，身上還保留著一半的修為，隻是身上傷勢很重，調養了五百年之後才把所有的修為修煉回來。
    步塵湮說，她在她掉下往生台時便立刻救她上來，所以隻是受了輕傷。
    往生橋的對麵，是九道輪回通道，所有通往輪回的神魂的前塵過往都被拋下往生台。
    墨衍和步飛雪大駕光臨九幽，讓九幽的鬼族很是重視，卻隻看到兩人直接向往生台去，也就沒前去打擾了。
    兩人站在往生台上，墨衍看著黑乎乎的下方，有幽幽綠色閃爍，呼嘯的冷風從下方灌上來，冰冷刺骨。
    這樣強的戾氣，他很慶幸阿玲活了下來。
    步飛雪站得很靠邊，看著下方笑道：“我完全沒有一丁點的記憶，當初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又是怎麽掉下往生台的。後來，叔叔說，我跳下往生台是因為想不開。”
    她在笑，眼中卻有眼淚滑落下來，一滴一滴的滑落，像斷線的珍珠。
    墨衍伸手輕輕的把她擁進懷裏，無聲的安慰。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想不開嗎？”
    墨衍沒答，他臉色開始慘白，額頭泌出一層層的汗，鬆開了步飛雪，虛弱的坐在地上。
    步飛雪淚流得越發的狠，她跟著無力坐下，兩手捧著他的臉。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是我的仇人？為什麽你會是我的仇人。”
    她聲聲控訴，墨衍臉色越發的難看，雙唇染上的紫色，笑看著她。
    “你……開心就好。”
    他一說話，鮮血從嘴角溢出來，他連忙伸手去擦，恍惚一下差點暈倒。
    步飛雪抱住他，眼淚從臉頰滑落，滴在他蒼白的臉上，一點一滴，圍繞在往生台便的往生花迅速盛開，形成一片紅色的海洋，一白一黑的兩個人圍繞在中間，無端的讓人覺得淒涼。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什麽父母之仇，什麽血海深處，我都不報了，墨衍，對不起，對不起。”
    步飛雪哭得很傷心，前往輪回道的神魂都停下的腳步，木然的神情被她的悲傷感染，也露出淒然的神色來。
    就在這時，大片的往生花遠處，步塵湮和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男人走了過來，轉眼便到了往生台上。
    兩人看著步飛雪懷中氣數已盡的墨衍，步塵湮臉色很難看。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滿的都是解恨。
    他蹲在兩人的麵前，忽然伸手掐住步飛雪的喉嚨，迫使她抬起一張布滿淚水的臉。
    “張玲啊張玲，你跟墨衍還真是至死不渝，接連兩次，你都愛上他。讓我都不忍心把你們分開了……”
    步飛雪臉色一白，愕然的瞪著眼：“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