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可恨之人亦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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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聽一陣格格之聲自屋內中央的那把椅子上緩緩傳將過來,屋內的光線開始徐徐上升。
    其實,並非是光線在緩升,而是那把帶有機關的椅子在上升,連同著椅上所帶的燈,漸漸升高,燈升高之後,所照見之地也漸漸變大,屋內頓時百度呢豁然明亮。
    原來,那把椅子所放置之處乃是屋內經高人設計的機關所在,此時坦露出了一個徑寬約莫三尺多的圓形長柱,長柱上開有一道暗門,而方才說話之人的聲音,便是從這道暗門隱隱傳出。
    出乎寧暮意料的是,屋內幾竟還有始終藏身在那把帶有機關的椅子之下偷聽,想必之前大家所談之話,此人定也聽到了。
    究竟是何人?
    鍾沉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緩聲道:“不錯!朕請齊王和柔然王子聲援支持其成為北音新帝之人,就是——你還不快現身?”
    隻聽“吱呀”一聲輕響,圓柱身上的那道暗門忽然開了。
    一個長身人影從門內緩慢地走出。
    在場,鴉寂般的烏發無風自飄,隱隱而動。猶若絲綢一般披在那人的身上,自帶光芒,他伸出手來就那般輕輕一挽,便露出一張俊朗正巧、卻同時帶著滄桑的臉龐——那是連塵埃,都為之自慚形穢的出世脫俗、飄然若仙之感。
    看到此處,一直站在鍾沉身後默不作聲的趙鵬忽然出聲了,他的聲音將屋內的寂靜一下打破了:“長……長風公子?”
    “皇上,不好了!衛長風派了很多人,把外麵包圍了,我們的人已全軍覆沒!”
    “奧勝侯爺反叛了!他和河西將軍都背叛了,紛紛臨時倒戈!現在正調轉矛頭幫助衛長風對付我們!”
    “皇上,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全被殺死了,衛家母子正派人將我們兄弟的頭顱皆懸掛城門上空向示威,逼著我們打開城門,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皇上,逃吧!”
    “皇上,逃吧!”
    “皇上……”
    奧其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因為視線一片模糊,那些個北音官兵的臉,在衛長風兵臨城下之時,隻剩下了一道道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輪廓,他們的嘴張了合,合了張,他們回報這次兵亂的情形,奧其將他們所回稟的每一個字都聽的十分清楚,但偏偏是無法明白是到底是怎麽回事,如何衛長風會突然歸來,還串通了奧勝以及河西將軍來對付自己。難道他還不放棄,仍舊要和自己爭奪帝位嗎?
    奧其靜靜地坐在皇宮後的畫舫之上,他心裏冷笑兩聲,發出了對衛長風的諷刺:你不過是個野種而已。
    這座建於北音皇宮內部的神秘畫舫是他最愛之地——相比陸地,其實奧其更喜歡水流。
    幼年之時,他覺得有些事真的是令人不可思議,為何像水這般輕飄飄之物,卻能夠托起巨大的木頭,而當人一觸碰水麵,原本是會沉到水底去的,到頭來,卻有人學會了遊水……他被世上的這些奇事深深地吸引著,甚至荒廢朝政,廢寢忘食地去鑽研其中的道理,隻是為了圖個明白而已。
    他的母親是個非常普通的妃子,偶爾先皇會來她那過夜,但並不是十分受寵,在宮裏的日子卻也過的還算可以,並未遭遇過太多的冷落。幼年時,先皇每每看見他對著湖麵發呆,每次見了便龍顏不悅,可每當那時,他的母親便會出於護犢替自己向先皇解釋,解釋說那是他在練武。
    他母親常對他說:“倘若你真的像你幾位皇兄那般,練的了一身好武藝的話,也許你父皇便會喜歡你了。”
    然而,那時候,奧其常獨自一人在想,為何非要讓那個眼裏隻有戰爭和殺戮的男人喜歡?同樣是看見一隻受了傷的鳥兒,他會關心鳥兒為何能飛麽,而那個擁有北音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他眼裏所關心的隻會是,如何才能用刀將那隻鳥兒這以最快之速殺死罷了。
    他曾經想過,自己和父皇和幾位皇兄,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雖有血緣關係,素裏卻沒有很親密的交集,這樣想,或許也不會有任何遺憾吧……以致後來,奧其跟他的父皇和幾位優秀的皇兄們越走越遠……
    是以,他漸漸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裏,那時候的還活的很單純,每日的生活除了觀察飛禽鳥獸之外,便沒有其他的煩惱,也算是無憂無慮的皇子吧,即便那個時候,北音先皇會刻意地冷落他,但他的母親依然很疼他,她將她的期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欲要他好好練武來日博取他父皇的歡心,但終歸是沒有太多地去勉強他。
    他母親出身商賈,娘家人並未有任何資格進宮探望,隻是每遇年關會差人往宮裏送點東西,有時送的是北方盛產的石榴果,有時是西方盛產的柿子餅兒,她雖然妃子,但對於這些民間之物,卻甚是喜歡,但又俱怕被其他妃子所取笑,是以每次都躲起來,將這些娘家人差送進宮的東西,偷偷地吃掉。
    拜他母親所賜,奧其也漸漸開始喜歡那些民間風味的小吃,而其中他最偏愛的,便是民間流傳的糖畫。
    因為,糖畫隻能在寒冬送進宮內,隻要擱置的日子久了,便會由於氣候緣故慢慢地硬化而去。是以每次隻要拆開宮外送來的包裹內藏糖畫,奧其和他的母親便會瞞著眾人,一起躲到畫舫的一間小屋內,母子二人一起避開眾人的視線,一起分享著一個糖畫……那時的光景,對於奧其一個年僅幾歲的孩子而言,無疑是最快樂,最無憂的。
    可惜好景不長,直到有一日——
    那一日,北音軍隊從柔然的疆土上灰溜溜的撤回了北音帝京,先皇為此大發龍怒,而當夜裏,無意間如果這座畫舫,先皇聽見了母親在唱歌。
    其實奧其的母親一直是個隨遇而安、隨波逐流的女子,在先皇不來寵幸她的冷清日子裏,她便會拿起繡花,偶爾繡繡花,唱唱民間小曲,聽聞北音先皇當年便是因為在京都的大姐上聽見了她的唱曲,是以欽點她入宮,最後封為了皇妃。
    唱個曲本來並沒有錯,錯卻錯在,奧其的母親她唱的實在是太歡,太快樂了,偏偏那首歌的詞句是:“南邊的柔陽啊,你歸來之時,可否帶來了他的消息?”
    奧其的父皇當年因為和柔然打輸了仗,本正在氣頭上,龍怒未消,再加上聽見“柔”字,登時大發雷霆,竟衝了進去,解下藏在腰間的軟鞭,便朝著奧其的母親暴了打過去。
    奧其的母親吃痛不得,發出了驚叫聲,讓正在隔壁小屋內雕刻一艘木船的奧其嚇了一跳,打開門見到父皇正在揮鞭朝者母親的身上打去,而他母親翻滾在地上,不斷地痛苦呻吟,卻不敢求饒。
    他被那樣的畫麵嚇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應該阻止,於是撲過去想攔下先皇的鞭子,但那鞭子卻掠過他的雙手,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背上。
    那一鞭的力度何其之大,來的何其之快,它給年幼的奧其所帶來的身體上的疼痛,直到此刻,他都無法忘記,那個時候,他曾暗暗發誓,這一鞭定會還回來,包括他母親所受的那些苦。
    年幼的奧其被北音先皇打翻在地,他的身子重重地滾落到他母親的身旁,和他母親撞在一塊。
    北音先皇回頭看了一眼滿地的雕刻到一半的木鳥,怒氣更盛:“刻刻刻,你看看你給朕生了什麽混賬東西,整天除了發呆,就沒別的事幹,每天抱著他的那些木頭雕來刻去,有個混賬用!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你要是能給朕生出個能幹點的兒子,何至於此!活該!”
    北音先帝怒氣衝衝地踢開奧其的雕刻木鳥的小屋,命人放了一把火將屋子內的所有木鳥燒毀。
    烈火當即熊而升,北音先皇怒氣未消之下,恨恨地拂袖而去。
    年幼的奧其呆呆地看著那些亂飛的火光,將他費盡心血、辛辛苦苦雕刻的木鳥吞沒之時,他的整個心都碎了,他仿佛覺得那時自己的整個世界,也隨著父皇所放的那把無情的火,隨之一點點地被一起燒毀而去。
    北音先皇離去之後,比那更糟糕的是,身旁的母親呻吟聲於火光熄滅之中,漸漸地停止了,然後,再也聽不見。
    年幼的奧其看到這一幕,觸目驚心,他低下頭,推了推母親:“母妃……”地上躺著是一個已經沒有任何呼吸的女人,還有那掉在地上融化成一灘糖水的半截糖畫——那是一隻鳳凰的身子,於方才那場鞭打之中,一起摔碎在地上,鳳凰的腦袋也隨之摔爛了,它的雙翅被奧其母親的鮮血染紅了一半。兩相對比之下,令奧其心機不已,甚至無比地恐懼……
    “母妃!”隨之聽到的便是一個孩子無比絕望的哭泣聲,他再也叫喚不醒唯一疼愛他的母妃……他沒有做到一個兒子該有做的,沒有保護好他的母妃……所以那個時候,他開始恨了……仇恨讓他在往後的日子裏,慢慢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沒有當年那種單純,以刻木為生的激情,有的隻是隱忍至深、藏於內心深刻的暗黑城府……
    奧其回憶到此處,乏累地閉上了雙目,眼睫卻在顫抖,他在忍,他早已想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那是年幼時發生在他身上之事,事已多年,從始至終,他沒有一日將那場火光淡忘過,即便是後來登基做了皇帝,他也依然會時常做著同一種噩夢,他夢見他的母親飄在湖麵之上,他從小屋內跑出,站在岸邊拚命地呼喚她,她卻是一直搖頭,近在咫尺,卻遙隔天涯,卻怎麽也不能互相靠近。
    “其兒,母妃好害怕陸地,因為,地麵上又冷又硬,當你父皇的那鞭子抽到母妃的身上之時,母妃根本無處可逃。但,在水裏便不一樣,倘若再有鞭子再打母妃,母妃便可以很快地沉到水底去,那樣,你父皇便打不到母妃了。母妃便可以永遠地保護你,其兒……”
    奧其一次次地夢見他母親,一次次地哀求她回到他的身邊,卻一次次地遭到拒絕,哪怕在這樣的夢裏,他依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一切,他仍舊過的十分不快樂,因為他失去了他的母親,失去了他美好的童年。
    那個噩夢反複地做了多年,他想他肯定是被詛咒了,因為顧著沉浸在自己最為最快樂的世界裏,是以,才讓他的母親生活的那麽不堪,讓她失望,讓她傷心。
    登基那年,他為了緬懷他的母親,命人在北音皇宮內,尋了一塊寶地,於樹上建屋,甚至在水麵上建舫,出入皆用便捷的車馬代步,盡量不令自己的雙腳碰到對麵上,是以在宮人們看來,他的行為顯得有些怪異。
    “皇上!下一步該怎麽辦?!”
    “皇上……”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