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與光同行(4)

字數:5374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非夜琉瑩 !
    接近山頂時,視野便驟然開闊,日照金頂,落在漢白玉的巨大牌樓上,“風雲再起”四字蒼勁有力,說不出的雄偉莊嚴。可每每看到這四個字,江琉瑩都止不住的惡心。
    牌樓到大殿之間,是一條筆直的石板大路,道路兩側立著一排全副武裝的武士,他們手執長戟,麵無表情,在他們的映襯下,空氣中的肅殺更加分明,冬日的清冷也更加刺骨。
    上到山頂之後,江琉瑩便與念寒換了位置,自己走在前頭帶路。
    武士們知道她們的來意,於是無人上來阻攔,但他們的眼中,都或多或少帶了幾分曖昧的調笑,那是赤/裸裸的調戲。
    江琉瑩早就受盡了這種白眼,自然不將這些放在心上,白芷卻似乎少根筋似的,也沒當回事,他眼帶好奇,自顧自的東張西望,四處打量。
    江琉瑩抬著她從大殿右首一間小石屋進去,上了台階便來到大殿——承冥殿。
    一路進去,長廊兩邊各站了一排執戟武士,他們手中挺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刀,交叉平舉在身前,若想進去,需弓腰低頭而過。見上位者,必先受屈辱,這便是重冥教的殺威棒了。
    白芷下轎,江琉瑩跟在他身後,為他打點瑣事。而念寒則收起擔架向外走,他隻需留在殿外,等到午夜堂會結束了再一起下山。
    經過刀陣時,因二人皆身材高挑,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才出來,他們還沒走多遠,卻聽身後傳來幾聲大笑,回頭看去,便見一行穿黑袍戴高帽的男子從容上前。
    他們經過武士陣時,武士將頭頂的長戟舉起,麵露十分的恭謹謙卑,全然沒了那副鐵麵無私的模樣。
    “為何他們不需要低頭?”白芷指著他們,語氣中多有憤慨。
    江琉瑩站在他身後,淡淡道:“他們隻當你是供人取樂的娼女,而那些人是玉竹峰上的長老堂主,你與他們何以相提並論?”
    白芷悶聲不再說話,不過周身的氣息卻低的不像話,陰沉的雙眼也不似將才一般新奇,反而處處透露著殺機。這時江琉瑩還不知道,這個刀陣的規矩是老宮主白秋寒在位時就立下的,所有人上殿都需要走這一條道,沒有例外。目的是讓所有人都要恪盡職守,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走完刀陣,二人來到正殿前,門前懸著厚厚的帷幕,江琉瑩伸手推幕,便見一寬敞的殿堂出現在二人眼裏。
    大殿縱深卻有三百來尺,殿中無窗,隻有殿口點著明晃晃的蠟燭。遠遠看去,隻能瞧見長殿彼端高設一座,寶座通體瑩白,十分神聖。寶座兩旁隻有兩盞油燈,兩朵火焰忽明忽暗,相距既遠,火光又暗,坐著的是何人,隻能依稀看見一抹白衣坐在座位上,五官根本看不清楚。
    “你不用看了,教主不在此處。”江琉瑩放下帷幕,領著白芷向偏殿走去。
    白芷似乎很好奇,快步跟上他,問道:“哦?那將將寶座上坐著的是誰?”
    “那是老教主的衣物,那個位置隻有現任教主白非夜能坐,可惜他閉關修煉,已逾七載。”
    “哎……我也沒想到,閉眼睜眼的功夫竟已是七年……”白芷喃喃自語。
    “你說什麽?”江琉瑩停下步子,疑惑的看著他。
    白芷一愣,咧嘴笑道:“我說非夜教主一走就是七年,也不怕旁人篡位。”
    “有朱子蕭執教,誰敢篡位?”
    “哦,那他倒是忠心。”
    “或許罷。我們到了。”
    江琉瑩領著白芷走進偏殿一間房,房中的陳設十分簡潔,正中一方床榻,可供人喝茶歇息,也可小憩,四周皆是高櫃,白芷打開了幾個,發現裏頭全是衣服。
    “這裏是羅堂主專為姑娘們設的休息室,這些衣服你都可以隨意取用。一會該你上殿時會有人提前來通傳,在此之前你可以休息休息。”
    “這些衣物的樣式之多,還真是應有盡有……”白芷壓根沒聽到江琉瑩在說什麽,隻一個勁的嘖嘖讚歎,他的嘴角上揚,眼眸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興奮意味。那神色就像一隻餓了許久的老虎,看到了一隻小白兔,眼中透著的皆是饞意,恨不得立刻將它連皮帶肉一口吃掉。
    此時,窗外太陽西沉,日暮低垂,距離堂會開始還有一個時辰。承冥殿上的人煙陸陸續續開始多了起來,門外不時傳來腳步聲,大多都是來去匆匆,想來該是負責膳食的丫頭在外頭布置。
    江琉瑩坐在桌邊閉眼喝茶,雖心中波瀾起伏,可麵上看去卻是泰然自若。白芷在房內打量了幾圈也沒了興趣,於是老老實實坐在桌邊,向江琉瑩要了一杯茶。
    “跟我說說你前兩次上玉竹峰的事吧。”白芷端著茶杯,看著江琉瑩,眸子裏清亮如洗,隻有好奇,沒有其他。
    江琉瑩沉默了片刻,才睜開眼道:“我是老教主帶上山的。”
    “哦?”白芷放下茶盅,蹙眉看她:“你既是老教主帶回來的,怎麽現在……落得這般不堪?”
    “或許這就叫登高跌重?”江琉瑩揚了揚嘴角,玩笑道:“我雖是跟著教主上的山,但他並不記得我是誰,我來到此處的當晚,他便將我忘了。”
    “嗯……”
    “你不相信我的話?”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白芷還依稀記得一些前塵,是他打了她一鞭子,於是將她帶到了這裏,後來,重冥教遭遇一係列變故,他確實不記得她了……而且,江琉瑩並不好看,還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滄桑,除了五官還不錯,其他一無可取,而性格嘛……就更別提了。
    有些狡詐,有些自以為是,讓人捉摸不透,又有些傻。
    “你在想什麽?”江琉瑩輕咳了一聲,將白芷的思緒拉了回來。
    “沒,我隻是有些緊張,在想今晚的劍舞。”
    江琉瑩點點頭:“多做準備是好事,但也不必太過擔心。”
    江琉瑩又安慰了白芷幾句,她並沒有因為他的開小差而生氣。對她來說,過往本就是一本不願翻開的斑駁殘卷,白芷不想聽了,才真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跟我說說白非夜吧。”過了許久,白芷才又道。
    江琉瑩歎了口氣:“身在玉竹峰,你便是重冥教的人,宮內之人隻可稱呼他為教主,你喚他的全名是為大不敬,下次可不要這樣說了。”
    “咳,你這人怎的如此迂腐,這裏就我們兩個人!”白芷沒好氣的答道。
    江琉瑩卻絲毫沒有放鬆,厲色道:“就因為隻有我們兩人,我才好意提點你。上位者開心時,你想如何折騰都可以,但他不高興時,你說錯一個字就是不可饒恕的錯處。你想好好活著,就得察言觀色,如履薄冰。我跟你說這麽多,是希望你時刻記住要保護好自己,我不可能陪你很久了。”
    “為什麽?”白芷一愣:“你是蘭總管指給我的奴婢,難道她還會將你收回去?”
    “我不會回去了,”江琉瑩淡淡道:“我私放重犯周子正,羅堂主不會繞過我。”
    “周子正真是你放走的?”白芷驚訝。
    “當你無權無勢,旁人說什麽便是什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江琉瑩笑著搖搖頭,像飲酒一般飲盡了杯中茶。
    “看你這膽小如鼠的模樣也知道不可能,”白芷鬆了口氣:“你打算怎麽辦?明日去領罪?”
    “非也。”江琉瑩微笑,並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但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顯然已經想到了對付的法子。
    白芷等了片刻,催促道:“你想怎麽做?我可以幫你。”
    江琉瑩搖了搖頭:“你幫不了我,隻有我自己能幫自己。”
    “你要逃走?”
    江琉瑩繼續喝茶,不否認就算是默認了。
    “什麽時候?”白芷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江琉瑩被他盯得難受了才緩緩道:“今晚。”
    “今晚就走?”白芷豁然起身:“你走了我怎麽辦?”
    還不等江琉瑩回答,便聽傳來“咚咚咚”三聲敲門聲,緊接著門外響起一個清脆的童聲:“白姑娘,蘭總管讓我來通知您,該您上殿了。”
    “知道了。”江琉瑩答了一句,遂站起身走到白芷身邊講他扶起,道:“我們該走了。”
    “你還沒回答我!”
    “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你上了玉竹峰,是你的命。”
    “所以你要丟下我了?”
    “我必須要活著。”江琉瑩低頭垂著眼睛,並不看他。後將配劍塞到他手裏,牽著他向大殿走去。二人一路再無話。
    承冥殿前,帷幕已經大開,大殿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左右兩側擺滿了宴席,一個接一個的按照位份官階排列。
    “最上頭的便是掌教代宮主朱子蕭,聖姑的夫君。”江琉瑩輕聲道。
    “聖姑?”
    江琉瑩點點頭:“聖姑名曰白琳琅,是宮主的親生姐姐,嫁人之後便將掌教之位傳與了朱子蕭。”
    白芷抬眼望去,便見朱子蕭穿著黑色的袍子,麵上蓄著胡子,正與下首之人寒暄,看上去,倒是十分正派,不似壞人。
    “那是羅堂主。”江琉瑩指著右邊第四位,隻見羅玉桓正獨自喝悶酒,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來心情肯定不會太好。
    “其他人呢?”
    “旁人我也不熟悉,我隻能陪你到這裏,以後的路,需憑你自己走了。”江琉瑩說完,將白芷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