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終生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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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說好了鄭國與燕國聯合攻蜀,現在燕國攻破了城門,你卻想要獨吞這些城中之物?”牛艱舉起手中的大刀,指向了東方玄。
    “牛將軍,你該清楚,燕國雖說是鄭國的盟軍,但鄭國,才是主導。我鄭國隻要蜀國稱臣,絕不許屠殺。”東方玄的臉上,綻著笑意,但這笑意,卻並未傳達到他的眼睛。深邃如夜的眼睛,如冰若寒潭,就這麽冷冷地看著牛艱。
    “我們燕國跟著你們鄭國的屁股後麵出生入死,就算是屠殺個把蜀國豬玀,玩幾個蜀女,又能怎樣?”牛艱張狂大笑,“實話告訴你,北靜王,本將軍一路殺過來,蜀國的豬玀們沒殺上萬也有八千。這幫沒用的蜀人除了逃命和哀號,再不會別的。哈哈,哈哈哈哈!”
    殺了我蜀人八千……嗎……
    崢嶸的眼,已然蒙上了一層血色。
    竟將我蜀國國民的性命看得如此卑微?竟以豬玀相稱我蜀國百姓?視我蜀國女子如此輕賤?
    崢嶸仿佛聽見了那一聲聲蜀人的哀鳴,無數人在她的耳畔哀號著,掙紮著,呐喊著。而眼前的牛艱,有如魔鬼般肆意欺負著蜀人的尊嚴。
    罪人。
    崢嶸突然彎身拾起寶劍,縱身朝牛艱刺去。
    牛艱萬沒有想到崢嶸這時候會向自己出手,一驚之下便欲舉刀還擊。
    然而他到底還是慢了一步,崢嶸的劍已經刺中了他的肩膀,並且堪堪從鎧甲與鎖骨的縫隙之中劃過,疼得他“哇呀”大叫,舉臂便將崢嶸擊飛。
    崢嶸奮力抽回寶劍,鮮血噴湧飛濺,牛艱狂叫著“小賤人”,舉刀劈向崢嶸。
    此時的崢嶸已然被憤怒所湮沒,她七歲跟隨父親習武,因為天生嬌弱,體力並非她的強項,但身姿的輕盈與靈活倒更勝一籌。崢嶸旋身躲過牛艱的大刀,閃至他的身後。
    “罪人,還我蜀人命來!”
    說話間,崢嶸手起劍落,寒光凜然,竟一劍削下牛艱的左臂,激起數道血紅噴湧而出。
    “撲通”。
    牛艱捧著斷的手臂痛苦哀號,而崢嶸,就沐浴在這一片血色之中,冷冷地看著這具罪惡之人。
    空氣,有如凝固了一般,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竟不知應該作何反應。
    “哈哈,哈哈哈哈!”
    東方玄的笑聲打破了這死一樣的寧靜,他仰天大笑,仿佛看到了一場讓他最為開懷的好戲。
    “誰能想到,剛才還叫囂著燒殺掠搶、舉刀橫行蜀國的燕國先鋒將軍牛艱,就這樣被一個十六歲少女斷了手臂。有趣,有趣!”
    笑意,在東方玄深邃的眼中蔓延開來,有如繁星驟然間齊放光華,迸發出熾熱之芒。他用黑亮的眼,望住了靜立在身前的崢嶸。
    風,吹得崢嶸額前的劉海輕舞,露出若柳葉般的黛眉,憤怒、殺氣與決絕令她的眼眸有如璀璨之星爍爍生輝,晶瑩如玉粉嫩有如春桃般的臉頰上沾著殷紅的血,她翡色的裙裝被血染紅大片,有如妖嬈綻放的死亡之花,竟讓此時的她有如盛開在鮮血中的蓮花,美得令人窒息。
    東方玄眼中的繁星,似是被什麽撼動了般,齊齊一震。
    “呔!你這妖女,竟敢斬斷本將軍手臂?!來人,把她拿下!”牛艱急忙為自己點穴止血,在他的大吼之下,副官李響怒吼一聲,高聲呼喚士兵一並朝著崢嶸湧來。
    崢嶸知道這些敵軍定不會放過自己,隻恨自己隻斬斷了敵軍將領的手臂,而非一劍結果掉他的性命。但,眼下的情勢已然不容她重新來過,燕軍已經將她團團圍得住了。
    崢嶸提起寶劍護在身前,冷眼望著這些燕軍。她左崢嶸壓根就沒有想過苟且地活下去,既然左右都是要死,就幹脆殺它個痛快!
    楚堯哥哥,爹,等我,我這就去黃泉路上陪你們。
    淚,在崢嶸的眼中湧動,隔著模糊的視線,她攥緊寶劍準備應戰。
    然而就在燕軍眼看便要臨近的刹那,一聲虎嘯驟然響起:“住手!”
    “北靜王在此,誰敢造次!”
    一個鄭國的年輕武將厲聲喝斥:“都給我退下!”
    話音一落,便有數名鄭軍湧入,以武器對準了燕軍。
    東方玄的黑眸掃了武將一眼,那武將便立刻揚聲怒道:“王爺麵前,若敢輕舉妄動,殺無赦!”
    “北靜王爺,燕軍主將是什麽人物?卻被這妖女斷了一條手臂!而你竟要我等不要輕舉妄動?”李響怒哼一聲,正欲上前,數把刀劍卻架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半點動彈不得。
    東方玄的唇角微揚,笑道:“牛將軍被區區一個弱女子斬斷手臂,隻能證明他這位英雄的身手,還不敵美人。李將軍,你是願意將此事宣揚得眾人皆知,還是讓牛將軍有個在戰場上受傷的體麵說法?”
    李響怔住了。
    不可否認,東方玄說得對。蜀女縱然可惡,然而若牛艱意欲輕薄女子卻被刺斷了手臂這樣的流言傳了出去,莫說是燕軍的顏麵無存,就連整個大燕的顏麵也不會好看。介時,丟人現眼的,可不止是牛艱一個人了……
    看到李響的麵色大變,東方玄不禁朗聲大笑。他手中馬鞭一甩,徑自纏住崢嶸的腰身。
    崢嶸一驚,正欲掙脫之時,東方玄的手又是一緊,崢嶸整個人便朝著東方玄飛了過去,然後跌入了他的懷中。
    而東方玄則調轉馬頭,徑自疾馳出了忠勇王府,直奔皇宮而去。
    “放開我!”崢嶸怒斥著,反手,寶劍便朝東方玄刺了過去。
    東方玄,給整個蜀國帶來災難的罪魁禍首,是奪走她心愛之人和父親的劊子手,她現在就殺了他,給楚堯哥哥和父親報仇!
    崢嶸的寶劍眼看便要刺中東方玄,然而東方玄卻隻是輕輕抬手,便扼住了崢嶸的手腕,隻一按,崢嶸的整條手臂都麻了下去,除了劇痛,其他任何知覺都沒有了。
    “當”地一聲,崢嶸的劍,掉落在了地上。而戰馬嘶鳴,疾馳而去,崢嶸便是想要撿自己的劍都來不及。
    “東方玄,我要殺了你!”
    崢嶸用另一隻手拔下發中銀簪,狠狠地朝著東方玄的胸膛刺了過去。
    東方玄哈哈大笑,大手一伸便扼住了崢嶸的手腕。
    他的手粗礪有力,有著練武之人特有的硬繭,力道更是大得讓崢嶸疼痛。東方玄的手指稍一用力,崢嶸便在劇痛之下不得不鬆開了手中的銀簪。
    銀簪,從崢嶸的手中掉落,眼看便要掉落在地,崢嶸的臉色陡然變了一變。
    那是一枚雕刻著水紋的銀簪,銀簪的一端鑲嵌著精致木蓮花的翡色玉石,是崢嶸娘親的遺物,更是她最為心愛之物。看到銀簪掉落,崢嶸不禁驚叫出聲。
    東方玄身體微微傾斜,竟以閃電之勢穩穩地將銀簪抓在了手裏。
    他將銀簪舉到眼前看了看,黑眸流轉,望向了崢嶸。
    眼前的女子憤怒的神色之中難掩慌亂,眼神之中的迫切泄露了這枚銀簪對她而言的重要意義。
    原來如此。
    東方玄的薄唇微揚,竟將這銀簪徑自揣進了他的懷中。
    “惡賊!還我簪子!”崢嶸伸手便要去搶,東方玄的眼中閃過一抹促狹,雙腿輕輕夾了一下馬腹。這匹戰馬,乃是素有“踏雪無痕”之稱的肅霜寶馬。它與東方玄征戰沙場多年的上等良駒,自然與主人心意相通,隻要東方玄輕輕一動,它便知曉主人心意。隻聽得一聲嘶鳴,肅霜突然揚起馬蹄,將上身直立而起。崢嶸毫無準備,身形一晃便朝著東方玄那邊倒了過去。
    東方玄的手臂,順勢攬住崢嶸的腰,將她攬住了自己的懷中。她的臉,就這樣貼上了他的,男子特有的粗獷肌膚與崢嶸細膩如瓷的臉龐相貼,讓崢嶸的身形都禁不住一震。
    崢嶸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男人有過這般親密的舉動,從東方玄身上傳來的、男性特有的熾熱體溫,和他身散發出的、若麝香般的氣息混合在一起,讓崢嶸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又羞又憤,舉手便欲推開東方玄,不想東方玄的手在她的腰間輕輕一點,崢嶸便如被施了定身術一般,連動也不能動了。
    “哈哈,哈哈哈哈!”
    東方玄那張狂而肆意的笑聲伴著馬蹄聲響,一路疾馳向皇宮的方向。
    “東方玄,即便到了地獄,成為惡鬼,我也不會放過你!”憤怒至極的崢嶸恨不能生啖東方玄的血肉,替她死去的父親和楚堯哥哥,還有成千上萬的蜀人報仇。卻怎奈這會兒的她,連動都不能動,這種無能為力的痛苦,這種明明仇人近在眼前卻又無法為所愛之人複仇的恨意,像熾烈的火焰,燒灼著崢嶸,痛不欲生。
    “如此,甚好。”崢嶸的恨,不僅沒有讓東方玄覺得駭然,反而令他受用不盡,那張揚狂傲的臉上帶著笑意,朗聲道,“本王能與崢嶸郡主從此牽絆至深,求之不得。”
    “你……無恥!”崢嶸狠狠地啐了一口,倒使得東方玄笑得愈發肆意。
    “郡主殿下,我們到了。”
    東方玄說著,勒馬停了下來。
    這是……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