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茶花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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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崢嶸撿回茶花原打算是用來做糕點的,現在換成胭脂,又打算上了湘春苑的那九名蜀女,花瓣的數量便顯得不夠了。她看看時辰還早,就讓玲瓏和木棉留在屋裏搗花,她再去禦花園采些過來。
    攬星殿離禦花園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現在已是酉時三刻,冬日天色黑的早,現下各宮都已經掌起了燈。木棉本想陪崢嶸一塊前去,但崢嶸擔心人多引人注意,便就讓她留下來幫玲瓏的忙。崢嶸沒有掌燈,隻借著宮燈的亮光向禦花園方向走去。
    宮廊裏甚是安靜,除了偶爾遇見一隊巡邏走過的侍衛外,宮人們都已回了各宮侍候。宮燈懸在梁上搖晃,暗影浮動,那一扇扇緊閉的宮門後麵,又在上演怎樣的勾心鬥角,或是,寂寞孤冷……
    皇宮,是令天下無數人都向往的地方,仿佛隻要踏進這裏,便等於已走上了一條鑲金鍍銀的康莊大道,權利和地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唾手可得,孰不知,那富麗奢侈的外表下,掩藏了多少不與人知的肮髒秘密,有多少人滿懷希望與抱負走進這裏,希望能憑一己之力光宗耀祖,最後卻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每一盞宮燈都那般華麗精致,可是有哪一盞,能夠為那些無辜枉死的人照亮回家的路途?
    崢嶸駐足在一盞精美的雕花宮燈前,燈影靜靜傾瀉在她衣上,清麗絕倫的臉頰上掛著絲絲憂愁,雙眸微垂,輕輕歎息一聲。
    遠處傳來銅鈴聲響,崢嶸吃了一驚,忙避開不起眼的暗處。隻見宮廊上緩緩駛來一輛馬車,一名太監手執韁繩走在馬匹旁,另兩名太監提著燈籠走在馬車左右,車廂四簷懸掛著銅鈴,行駛間叮鈴作響,提醒旁人回避。崢嶸已猜到,這就是用來接送嬪妃去承澤殿侍寢的馬車,裏麵坐的,自然就是今晚被宣遠帝召幸的妃子。
    夜風瑟瑟,吹起那車廂上的簾布,一張美麗的臉龐映入崢嶸眼簾,隻那匆匆一眼,崢嶸便已看見她臉上的平靜與淡泊。
    這個妃子,是誰……
    馬車在叮鈴聲中漸漸走遠,崢嶸從暗處走出。後宮中有無數女子都夢寐以求能坐上那輛馬車,當初宣遠帝是不是也同樣用它將容篤篤迎進了聖元殿?然而此時,宣遠帝恐怕早已不知道那在中元節夜宴上驚豔四座的女子了吧。
    身為帝王,傾權天下,何來真誠可言?
    崢嶸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她轉身離開此處,目光裏沒有半分留戀。繞過那座假山,一排開得正豔的茶花映入眼簾,在清淺的月光下愈顯柔美。地麵上落花甚少,不是已經枯萎,便是已經殘敗,崢嶸隻得從枝頭摘了一些。好在這茶花開得極好,便是少上十幾朵,也瞧不出來。
    不一會兒,崢嶸便已經摘了許多,瞧著裙兜裏演沉甸甸的,想著足夠了,轉身準備離去,目光落到不遠處那亭子裏,一張美人榻在搖曳的宮燈下出現在眼前。
    這裏是……
    就在那一日,她從搖動的花影中醒來,紫藤花在漫天星子下開得正好,東方玄便是站在那花叢後麵,帶著危險與蠱惑,向她望來。
    她仍然記得他在那一天所說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如昨。
    那一日,東方玄拿著一朵她無意中遺失了的黃金珠花,述說了一段她無法麵對的往事,倘若當日她沒有一時憐憫救下重傷的東方玄,如今的蜀國,是不是仍會同以前一樣百姓安居樂業?她的楚堯哥哥和父王,是不是都能平安無事?而她,是不是正在屬於自己的家園中享受著親人的疼愛與戀人的深情?
    疼痛與愧疚像潮水一般席卷了崢嶸,淚水從她臉上無聲的滑落。
    所以這一切的錯,都是從她開始的。
    所以真正的罪人,是她……
    崢嶸捂住櫻唇,好怕自己一鬆手就會哭出聲來。清冷的夜色,柔軟的月光,宮燈下搖曳的花影,嬌豔開放的花朵,沁人心脾的花香,一切都那麽華美,那麽富麗,然而卻絲毫減去不了這夜色裏的寂寞與淒涼。偌大的鄭皇宮裏,崢嶸無法依靠任何人,便是此刻的傷心與悲痛,也不能叫任何人看見。
    曾經,她那般無憂無慮,可這一切終究還是毀了。她用最堅硬的岩石為自己砌起壁壘,卻獨獨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少女。
    待回到攬星殿後,她依舊是蜀官的女官,是楚南的後盾,是眾人的主心。而唯有這一刻,她允許自己軟弱……
    戌時。
    宣福宮裏,貞靜夫人在薈心的侍候下卸妝梳洗。她已換了一身質地輕薄柔軟的牙白色繡玫瑰紋樣的寢衣,一頭墨繪般的長發散披身後,珠翠已卸,脂粉未施,除了眼尾同條細小的紋外,她的臉龐依舊緊致飽滿。
    薈心小心翼翼地為她梳理頭發,貞靜夫人看著鏡中嬌美如初的容顏,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意。這些年,她試盡了禦醫院研製了來的駐顏方子,為的便是能保容顏不老,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將恩寵延續了這麽多年。
    貞靜夫人閨名胡韻柔,本是罪臣之女,她的父親貪樁枉法,收受賄賂,被宣遠帝問斬,男丁發配軍營,女眷沒入宮廷為奴。胡韻柔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流落到掖庭宮做苦力。她心氣極高,自然不甘心如此,便以僅剩的家當買通了宣遠帝身邊的一個太監,讓那太監引宣遠帝到掖庭附近,她便趁那時放起一枚親手製作的紅色風箏,以引起宣遠帝的注意。
    胡韻柔生得美貌,天然一股楚楚動人的風姿,叫人見之便生出愛護疼惜之心。宣遠帝得之若寶,夜夜臨幸,不多久會封為了容華,一路晉升,生皇子東方明後冊為九嬪之首淑妃。後東方明與燕國公主玲玉定親,宣遠帝感念胡韻柔多年陪侍,又教子有功,便越級冊封她為為貞靜夫人,位份僅在紫玉皇後之下。
    紫玉皇後原視她為眼中釘般欲除之後快,也曾多次下手加害,隻是那胡韻柔既能之一罪臣之女爬到如今地位,又豈是泛泛之輩。她知道紫玉皇後背後勢力龐大,自己沒有家族可倚靠,是萬萬不能與之抗衡的,便以退為進,一次次化凶險與無形,且人前事事禮讓紫玉皇後。日子見了,紫玉皇後見她沒有爭奪後位之心,加之其身份卑微,便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搭理了。
    但貞靜夫人知道自己到底年歲漸長,宣遠帝的恩龐便跟那陽光下的泡沫一般,看似晶瑩美麗,實則不堪一擊,她又沒有母家做後盾,唯一的兒子也尚未成親生子,為著自己,也為著東方明的前程,她才謀劃將史美人和鄭充華送進後宮,隻是沒料到她們二人這般不中用,白費了她一番苦心。
    思及此事,貞靜夫人便覺得慍怒,問道:“今晚侍寢的是哪一個人?”
    “回夫人,是瑤華宮的馮昭儀。”薈心恭敬答道。
    馮昭儀此人性子冷漠,從來不各宮來往,除了宣遠帝召見和合宮家宴,幾乎不曾踏出宮門一步,她身份尊貴,但入宮近十年未生下一子半女,本來紫玉皇後和貞靜夫人都對她十分提防,見她未有所出,構成不了什麽危險,便就先放置在一旁了。貞靜夫人又冷笑一聲道:“這麽多年連個孩子都沒懷過,真是白得了那麽些恩寵。”
    “那是她福薄,沒那個命,哪像咱們夫人這般福澤深厚,王爺又這般受皇上寵愛,賜婚燕國公主,旁的皇子可是求都求不來呢。”薈心這句句都說到了貞靜夫人心坎上,令她臉上笑意更深。
    “明兒這孩子確實孝順,就不知道那位燕國公主脾性如何。”
    “奴婢聽人提過,那位公主花容月貌自不必說,性格尤其嫻良淑德,將來和王爺一起侍奉夫人,也可叫夫人安心了。”薈心說道。
    “就你這張嘴,慣會討人開心的。”貞靜夫人嗔了一句,臉上笑意不減。
    “奴婢說得可都是實話,想那燕國與我鄭國乃是邦交,王爺如今婚配燕國公主,不正代表王爺在皇上心中的份量非比尋常嗎?”薈心巧舌如簧,愈發哄得貞靜夫人心情開朗。
    “白天本宮讓你去辦的事,打聽到了嗎?”貞靜夫人問道。
    “回夫人的話,李公公那些東西是要送去給攬星殿的那位女官,便是上回受了誣陷被關進暴室的那位,皇上賞了她幾件玩意兒以示安慰。”薈心說道。
    “就是北靜王向陛下請求賜婚的那位蜀國女官?”這件事貞靜女人也聽人議論過,不由得蹙起眉頭。
    “正是。據聞陛下允諾若北靜王凱旋歸來,便將那女官賜於他。”薈心道,“夫人且放心,陛下金口一開,那女官便是有天姿國色,想來陛下也不會動意的。”
    “嗬……”貞靜夫人冷笑一聲。她伴在宣遠帝身邊近二十年,怎不曉得宣遠帝的脾性,他若有所忌憚,當年便不會強要了文宣王的女兒馮琬入宮,雖冊為昭儀,給予榮華富貴,但卻生生剝奪了一個女子的年華與笑容。
    貞靜夫人垂下眉,眼底浮起一抹陰鷙。
    既然宣遠帝已經注意到那位蜀國女官,不如就讓她推波助瀾,不止能圓了宣遠帝的心願,還可以讓自己在後宮之中多一枚有利的棋子,如此,豈不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