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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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道入口處距離地麵幾乎是直上直下的,起碼有一米多高。下麵的土質鬆軟並不堅硬,下去倒是比較輕鬆,可返回地麵時,殷笑就十分吃力了。
    其實她原本以為柳青身為一城捕頭,輕功至少應該有些的,可以帶著她直竄地麵。但事實證明,她錯了。
    兩人準備不充分,下去之前也沒想到栓條繩子垂下來借力。而殷笑臂力有限,隻能靠是柳青在下麵做人梯,幫忙把她給頂了上去。
    這點兒高度倒是難不倒大捕頭。他見殷笑將洞口讓開了,立刻緊隨其後。屈肘在地麵上一掛,翻身到了地麵。
    緊接著第一件事,就是吭哧吭哧地將那兩大塊青石磚又放回原位堵好。仿佛那地道裏,隨時能躥出什麽可怕的怪物一樣。
    這一通忙活完,他徹底脫了力。
    往附近的牆壁上一靠,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油燈燃得太久,光線暗了不少。可誰都不願意動彈去撥弄一下燈花。
    兩人就這麽大眼瞪著小眼,喘息了老半天才各自稍緩過勁兒來。
    殷笑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柳青旁邊和他並排坐下往牆上一靠。然後從隨身的牛皮背囊裏掏出個油紙包打開。
    裏麵是兩塊燒餅。她拿出一塊咬了口,另一塊遞給身邊的人。
    兩人從中午開始便水米未進,早已經前腔貼後腔。這會兒一塊燒餅兩三口下了肚後,隻覺得饞蟲被勾起來,更加饑餓難忍。
    “還有麽?”他轉頭,眼巴巴地看著她,嘴角還沾了半粒芝麻。
    殷笑有氣無力地搖頭,“沒有了。”這兩張還是前天剩下的。
    柳青頹喪地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麽,“對了,剛才你幹嘛忽然拉著我出來?”
    殷笑抿唇看著他,沒說話。
    柳青卻沒發現她臉色不太好,焦急地追問道:“到底怎麽了啊?是那個謝什麽……”
    “不是。”殷笑打斷他,猶豫了一瞬,還是將那時候的所見將給了他。
    “啊!真的假的!”柳青驚詫咋舌,同時又覺得脊背上涼風直竄。他扭頭看了眼,見後麵牆邊並未異常,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丟人,尷尬地笑了兩聲,有點沒話找話道:“那個你看見謝婉言也就算了,畢竟之前見過,她一直跟著你或者特意來找你也不是不可能。可地裏麵的……怎麽回事?”
    殷笑解釋道:“基本兩種可能。一是那裏曾經發生過什麽,我剛才看到的是以前的某個景象。第二嘛……可能就是那地方,地底下埋了東西。”
    柳青倒吸了一口涼氣。抬眼正好看見蘭香的屍體,瞬間又起了身雞皮疙瘩。他覺得自己犯了個錯誤,就不該和殷笑討論這些。
    他咳了一聲,“我們倆去老關那屋裏帶著吧,順便管他要些吃的。等明天天一亮就回城裏,把地道的事情和府尹大人匯報。”說完扶牆站起身,剛舉步要走,就聽見殷笑開了口……
    “你準備怎麽和府尹大人說?地道裏的事。”
    柳青被她問得一愣,眼中出現一絲茫然,“當然是如實說啊!不然呢?”
    殷笑冷哼一聲,反問他,“如實說是怎麽說?說你該查線索不查線索,跑到義莊來給蘭香招魂。結果魂沒找來發現了一個地道,又在地道裏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並且這東西還不是你親眼所見的。”
    “呃……”柳青啞口無言。
    殷笑鄙視地翻了個白眼,繼續擠兌他道:“估計你就不用等過年破不了案再去看牢房了,直接就可以卷鋪蓋走人。而且府衙上下,甚至整個安陽都會知道,柳捕頭半夜在義莊中了邪,滿嘴的胡說八道。”
    柳青麵色又菜了幾分。憋了好一會兒,他糾結地開口問道:“那我怎麽辦?難道就不說了?你不是都在那裏看見……”
    “可除了我誰能看見?”殷笑沒好氣兒地反問,“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人當成瘋子!而且就算我的話有人信,頂多也就是找個術士來這裏做法了事,有個屁用!”
    柳青一陣沉默。殷笑的意思他明白,可真當做什麽都沒看見,卻又不甘心。
    “唉……”殷笑歎口氣,也跟著站了起來,“這樣,我聽聞大衍的一些偏僻地方有配冥婚的習俗。”
    “的確如此。”柳青點點頭,隨即“啊——”了一聲,當即醍醐灌頂,“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讓我和府尹大人說,懷疑這地道是有人想要盜屍販賣,然後以此名調查!”
    “聰明孩子,真是一點就透。”殷笑打了個響指,“反正你是捕頭,府尹大人下令後,具體調查的事宜還得由你來安排。如果那個時候查出些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那就名正言順了!”
    “對,就這麽辦!說不定到時候有了其它收獲,府尹大人就不會計較蘭香的案子了。我也就不用去看大牢了。”柳青興奮地直拍巴掌,一雙眼睛看著殷笑隱隱冒著綠光,“殷姑娘,你可真是我親妹子!還有兩個多時辰天就亮了,等天亮了咱立刻就回去!”
    結果,天亮後兩人一出門便雙雙傻在了當場……拉車的那匹馬跑了,剩下後麵的破車廂。晃晃悠悠地挨著,距離昨日停放的位置溜出去老遠。
    柳青大步走了過去,簡單查看後轉頭看向殷笑,頗有咬牙切齒,“那匹死馬把韁繩磨斷了。”
    殷笑隨口說道:“它應該是找吃的去了吧,你也要理解他一下。”畢竟餓了一下午加整整一宿,周圍地上又沒有草可啃。寒冬黑夜,天寒地冷,獨自一馬。想想就覺得虐。
    柳青把手裏那截斷掉的繩子一甩,泄憤的意味很明顯。可憐他的荷包,車行的押金別想要回來了!
    殷笑不知他在心疼那幾個銀子,隻惦記著沒有車架路途難行。“要不你吹吹口哨。它聽見就回來了。”
    “沒有用。”柳青歎了口氣,“不知道跑了多久了。你等我一下。”說話間從她身邊經過,又進了院子。
    看莊人老關養了匹騾子,平日裏用來運輸代步。
    柳青將它借了來。
    這騾子的體格有些瘦弱。不過好在殷笑前段時間餐風露宿,折騰的也已經沒剩下幾兩肉。
    兩人同騎一騾,倒也勉勉強強。
    回程的速度和來的時候差不多。
    殷笑坐在柳青後麵,被墊的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正在夢裏啃燒雞,忽然感覺身體一頓,停了下來。
    柳青韁繩勒的有些急。
    這騾子畢竟不如受訓過的馬那般聽話,蹦躂了好幾下才徹底穩當下來。
    “怎麽了?”殷笑奇怪地問了一句。然後側歪著上身,抻長了脖子往前看。
    原來是前麵的官道上出了點事故。
    此處是三個岔路口。而路口處,正好翻了一輛板車。車身橫在中間,攔住了去路。板車上運輸的花盆還有花土全部打翻散落一地。
    推板車的是個老伯,一身破舊的棉襖,正佝僂著身子誠惶誠恐地收拾。
    板車的那邊兩名黑衣勁裝男子坐於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忙活,一臉的焦急。就連坐下的馬兒都不耐煩的噴著響鼻,刨著蹄子。
    其實邊上還有些地方,可以通過的。
    殷笑不明白這兩人兩馬煩躁個什麽勁兒。
    她垂眸掃了那老伯一眼,“咦”了一聲,“竟是花老伯!”
    幾乎是同時,柳青也低低驚歎道:“竟是烏衣衛!”
    柳青“唰——”地扭頭,殷笑收回視線抬眼。兩人四目相對,又是異口同聲……
    “你認識那老伯?”
    “烏衣衛是什麽?”
    殷笑眨了眨眼,率先解釋道:“花老伯是沈府的花匠啊!”
    柳青詫異,“他就是沈府那位花匠?!”
    殷笑不明白他為什麽因為個花匠激動,點了點頭,“嗯,我和他也不熟的。就是打過幾次照麵。因為他管著花房,我就叫他花老伯。”說完又追問剛才的問題,“該你了,什麽是烏衣衛?”
    柳青把聲音壓得極低,“是暉王殿下身邊的近衛。”
    “暉王殿下?”殷笑小聲疑惑。
    可柳青這次卻沒回答。他轉頭看向那老伯,似乎若有所思,口中低生喃道:“我想起來了,那天在茶樓外麵,他推著車從我身邊經過的。”隨即竟翻身下了騾子,大步走過去幫他收拾起來。
    “唉?”殷笑對於他的舉動有些驚訝,卻也沒說什麽。隻是伸手拽住韁繩,防止身下的騾子亂跑。
    有了柳青這青壯年勞力的加入,道路清理的很快。
    花盆碎了一多半,其餘也都有損壞。板車的車軸有些鬆動了,找塊大石頭砸了砸倒也勉強能用。
    花老伯感恩戴德地,一個勁兒衝柳青彎腰作揖,口中隻發出“啊、啊”地單音節。
    柳青想起管家之前說過他遭遇火災,毀了容貌和嗓子的事情,也不覺得奇怪。用力將板車扶起,衝他點點頭,“老伯不用客氣,您快回去吧,路上小心。”說完看向始終坐在馬上冷眼旁觀的那兩人,略微猶豫後,還是衝他們抱拳行禮,“在下安陽城捕頭柳青,見過二位烏衣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