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屋簷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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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祖上其實並非大衍人,而是由北夷邊境遷入。
幾代繁衍生息後,最終成了安陽有名的大戶。
沈府現如今的宅院,是由沈老太爺,也就是沈從山的爺爺修建。連擴建帶翻修,至今少說也折騰過十來次。
那些圖紙殷笑是半點都看不懂的,於是任務都落在了白冉的身上。
從沈老太爺那一代,到沈從山父親那裏,宅院的格局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麵積擴大許多,又增加了不少房屋院落。直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大火……
最初起火的地方,是沈府後院的一處院落。正值夏季幹旱,火勢迅猛難以控製,連著周圍很大一片都被燒毀後,才將被熄滅。
當時沈老太爺身體不好,已經幾近臥床。所以火災後的一切事宜,都是由沈老爺一手善後的。
被燒毀的那一片地方,沈老爺並沒急於修繕重建。隻是先命人將其稍作整理,然後又陸續拆建了其它院落。等到沈從山三歲那年,他忽然大興土木,幾乎將整個沈府的格局來了個大變樣。
沈從山拿著一堆圖紙對比了幾乎整個上午,然後衝著殷笑問道:“你還記得,上次夢中看見的假山,大概是在沈府的什麽位置麽?”
“什麽位置啊……”殷笑蹙眉,歪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位置,就記得當時那座假山周圍全是亭台樓閣。不像現在,孤零零杵在前院。所以……當時應該是在內院花園一類的地方吧。”
白冉卻搖了搖頭,“並非如此。”說著,他抽出兩張圖紙,分別用手指點出上麵兩處地方,“沈府雖然翻修數次,又在遭遇大火後幾近重建,但這座假山的位置,卻是沒有變過的。”
殷笑有些訝異,“這麽說沈府真是大變樣啊!”隨即疑惑道:“這座假山有什麽特別嗎?幾次大修卻唯獨不動它。”
“我也不知道。”白冉隨口答道:“我覺得應該沒什麽特殊的。據說這假山是請來鎮風水的,這樣的東西位置不變才比較合理。”說話間,他雙手在圖紙上劃動著,最後又分別落在一處地方,“這裏,分別是沈府火災前和現在所對應的地方。”他左手食指點了點,“據說當年最初起火的院落是在這兒,而如今那裏是……”
“霓裳苑隔壁的那座院落。”殷笑盯著圖紙上的標注,緩緩接下了他後麵的話。
“嗯。”白冉輕應一聲,收回手道:“這些……至少從某個方麵佐證了,你那個夢中的某些場景,就是曾經在那所院落中所發生的事情。”
其實她從來沒懷疑自己的夢境是假的。殷笑緩緩抬頭,嘴唇微微翕動,“你這些圖紙是哪裏找來的?都是真的麽?”
“保真。”白冉點頭,“我一位朋友在鑒天司專司情報消息,經他手給我的東西,不會有假。”
殷笑“哦”了聲,“那當時那場大火,是不是燒死了一男一女?”
“不隻。”白冉吐出兩個字,語氣輕淡,“被燒死的,有兩名救火的小廝。還有沈府當時的管家夫婦。這些府衙內都有記案留存。據說管家妻子那時候即將臨盆,被困火海之中,管家奮不顧身衝進去救人。結果火勢太猛,兩人被燒得和屋瓦房椽粘在一起,最後竟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未留下。”
聞言,殷笑咧了咧嘴。似乎想象到當時的慘烈景象,有些心中悸然。下一瞬她忽然瞪大眼睛,想起什麽,“不對啊,如果是這樣,那還應該有一個人才對!”
那個被奪子,然後上吊自盡的女人。她夢中的那場大火,應該是在那女人懸梁之後才燃起來的。
白冉明顯也想起了這一層,不禁濃眉微皺。
殷笑歎口氣,“沈府那麽大,就不能找個當年的仆役問問麽?應該會有收獲吧。”
白冉卻微微搖頭,“很難。除了那個已經瘋掉的齊嬤嬤,沈府仆役早在十年前便已經悉數換過。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那些老人也實在難以尋覓。不過我那位朋友已經在著人打聽了,也許過段時間會有消息也說不定。”
“要是找不到,豈不是又要耗費許多時間。”說著,她“呼啦”一下站了起來,轉頭看他,“我再去沈府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
沈府的花房是將一連串的房屋打通而成的。內部麵積很大,窗戶開的位置大小也不同。能夠充分照顧到各種植物的采光喜好。
柳青推開門,花房裏麵靜悄悄地,沒有人。四處瞧了瞧,然後回手掩上房門,舉步入內。
左手邊的房間裏養了許多矮鬆。顏色蔥鬱,造型奇特各異,很具匠心。他忍不住走了過去,卻見和這裏連通的另一間屋子裏有許多盛開的花卉。
柳青眼尖地發現那間屋子的角落裏放了幾盆杜鵑,看上去應該和方才小梅拿走的是同一品種。明顯剛剛剪枝過。快步到了近前,卻忽然被盆邊一隻毛乎乎的灰色東西嚇了一跳。
他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低頭一看,發現竟是隻口吐白沫的兀自抽出的老鼠。盆底下散落了幾枝修剪下來的杜鵑枝葉,片片殘葉帶著齒痕,想來是被它咬過。
柳青不禁一陣驚訝……老鼠吃了杜鵑會中毒?!他從來沒聽說過杜鵑有毒啊!
正詫異著,身後忽然有動靜響起。
他猛地轉頭,便看見一名身穿粗布短襖,麵部燒傷極度嚴重的老伯走了進來。那是一張叫人幾乎不敢直視的臉,乍一出現柳青視線中,竟嚇得他心頭一顫。
那人同樣也被驟然出現在這裏的柳青驚到,手中的兩隻空花盆險些落地,急忙緊抱在胸前。待看見對方的穿著以及頭上的羽翎後,趕緊點頭彎腰地向柳青行禮,嗓子眼兒裏發出幾聲嘶啞不清的“啊啊”聲。
柳青心情平複,已經認出這位就是沈府花房的那位花匠老伯。便笑著衝他點點頭,語氣十分誠懇道:“老伯,這房中的草木,您侍弄地真好!”
這份讚揚明顯讓花老伯受寵若驚,又是一陣點頭彎腰。毀容的臉令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詭異。
柳青心頭一陣發毛,卻不好表現在臉上。隻好盡量表情自然的回了他一個微笑。
花老伯的目光這時正好看見地上的老鼠。他走到旁邊將手裏的空花盆放下,然後從角落裏拿出掃把和簸箕,將剛剛氣絕的老鼠掃了出去。
柳青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微微怔愣,等人在進來的時候便指了指那盆杜鵑開口問道:“老伯,這杜鵑花有毒麽?”
“啊啊……”花老伯搖了搖頭,一邊嘶啞地發聲,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
柳青一開始有點兒發懵,過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大概的意思……花房裏鬧老鼠,總是咬壞花草盆景。所以他撒了老鼠藥在這裏。
“竟是這樣。”柳青點點頭,然後走到一盆植物前麵抻頭看了看,“家母也很喜歡養些花草,隻是有些總也侍弄不好。不知道老伯有何訣竅麽?”
“啊啊啊……”回答他的,是一陣嘶啞的雜音,和快速的比劃。
這一次,柳青徹底沒懂。殷笑說的很對,想從一個啞巴那裏知道信息,自己掌握的那些正常方法根本行不通。
他放棄了套話的念頭。略微尷尬地衝花老伯笑笑,便抬腳離開了。
…………
白冉原本是打算和殷笑一同去沈府的,結果半路卻遇見了張玉瑩。
殷笑實在懶得等那兩個人糾纏。和白冉打了聲招呼,也不待他回答,便自己先走了。
還是偷偷摸摸地從後廚的小門摸進了沈府。
十分幸運地,她這次一路暢通,沒有迎頭遇上什麽熟人。偶在內院碰到幾個穿著不俗的丫頭,殷笑立刻低眉斂目,裝出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樣。那些人以為她不過是新來的粗使丫頭,便也不曾留意。
殷笑對沈府內院的地形不算太熟。走了兩次彎路,才摸到地方。路過霓裳苑時,她停下步子,順著門縫兒往裏張望了一下。
上次判斷地沒錯,三夫人已經搬到別處,這裏已經是空無一人。
院門並未上鎖。殷笑略一猶豫,閃身進去,回手快速地將門掩上。
自從三夫人搬走後,又落了好幾場雪。
因為無人打掃,這院中的積雪最厚的地方幾乎可以沒到小腿。
殷笑趟著雪走到院中央,忽然腳下一個人踉蹌絆到在地,整個人都陷進了雪堆裏。雪沫子從領口袖口灌進衣服內,冷的她打了好幾個激靈。就連嘴裏都沒幸免。
她吐了兩口,咬著牙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身子剛供起一半,卻又忽然頓在原處。
霓裳苑的院門朝偏東南開的。院內的房屋有兩排,一排東廂房,一排坐北朝南的正房。後者正是三夫人從前的居所。
安陽城冬季常有大雪,許多大戶人家都會讓屋簷奢出一截,再用整根長木豎立加固。形成一道形似長廊的避雪之處。三夫人的居所也不例外。
殷笑這會兒為了不再往嘴裏灌雪,一直是仰著頭的。而此刻,從她起身的角度看去,剛好瞧見正房廊下,位置最偏僻的一根木梁上有一道極細的痕跡,像是被細鐵絲一類的東西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