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最不可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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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上次光顧著盤問,並未注意這屋子還“暗藏玄機”。
這會兒聽著殷笑的解說,心頭頗生出一種憤懣不平的情緒。
有錢可是真好啊!坐地不動天天享受,哪像他們?每天風吹日曬,冒著危險挨受著擠兌,隻那麽幾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的俸祿!
殷笑見他一個大男人撅嘴嘟囔,覺得有些好笑。於是忍不住擠兌他道:“柳大哥,所謂士農工商。雖然小了點兒,好歹你也是朝廷命官啊!“
“屁朝廷命官!”柳青哼了聲,“忙活一年還不夠人家買包茶葉的!”說完急忙四處看了看,見周圍無人才鬆了口氣。生怕自己圖一時嘴快抱怨朝廷的話被人聽去,惹了什麽禍事上身。
殷笑鄙視地撇撇嘴,轉身斜跨一步,正好到了門口。
方才進來的時候房門沒有隨手關上,她抬頭往外看了眼,不由怔住。
那座建在假山上的高閣,原來從這裏也能看見啊!而且距離更近,更清晰。
高閣的窗子沒關。
沈府的幾名女眷差不多都在裏麵,聚攏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事情。偶爾有風吹來,還能隱約聽見她們說笑的聲音。
殷笑一瞬不瞬地看著那裏,腦袋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漸漸成形。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眼見著沈夫人錢氏在丫頭的攙扶下起了身。緊接著,其他人也相繼站起來。隨著她一起離開。
閣內的人瞬間走了個精光。
她忽然反應過來,回頭叫了柳青一聲,拔腿就往那邊跑。
跑到下麵的時候,那幫女眷剛剛拐過假山那邊。
殷笑停下步子喘口氣,轉頭見柳青跟了上來,便抬腿邁上略微陡峭的石階。
這高閣四周都是錯落的假山,外麵看去到不是特別惹眼。可站在閣內視野卻很好。幾乎可以將大半個內院花園的景象都收入眼底。
殷笑四處環視了一周,最終將視線落在了一處不太起眼的通堂小院兒裏。
那斑駁的院牆,不久前還映射過她的影子,此刻也被盡收眼底。
“嗬……”殷笑忽然笑了出,緊接著越笑聲音越大。直笑得剛剛進門的柳青陣陣發毛。然後,當他鼓起勇氣,準備開口相詢的時候,她已經止住了笑聲抬頭看向他,“柳大哥,那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大概知道是為什麽了。”
其實黃大力會見到那個黑影,完全就是一個巧合。一個……可能連始作俑者,都未必發現的巧合。
想到這裏,她眉心漸漸擰緊,最後打成了一個疙瘩。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
可那個人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
白冉雖是鑒天司的金牌令使,可當年那件案子到底是聖上禦筆朱批下旨封案的。
如今耿刺史就是重提,他雖有膽私下相助,卻也不敢太明目張膽。隻能一切小心翼翼,盡量做得不露痕跡。
早上那會兒殷笑撇下他先去了沈府。
他擺脫了張玉瑩後也沒去追她,而是回書房休書一封,傳給了鑒天司內主管情報的一位朋友。然後又去了張閣老房中,和他擺開了棋盤。邊對弈,邊閑聊起朝堂局勢。
如此時間飛快,一轉眼已經是掌燈時分。
轉眸看了眼漆黑的窗外,他落下一子後,衝對麵的張閣老一拱手,“閣老,今日先到這裏吧。”
張閣老看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白子笑了笑,“你這是眼見要輸,就想跑?”話雖這麽說,手上的棋子卻已經扔進了罐子裏。
白冉坐直了上身,“哪裏,這盤棋留著,明日在下。今日該用晚膳了。”說完便起身去了屋外。
廚房早已經將飯菜備好溫著,就等著主人吩咐。
白冉出門便看見負責傳膳的小廝等在門外,想也不想張嘴便問道:“有沒有準備蝦仁豆腐,還有……”話未說完便住了聲。
那些是殷笑最喜歡吃的,可她今晚應該也不會來這裏吃飯。
剛想到這裏,夜幕中忽然響起“哐哐”地敲門聲。簡直有些震耳,前院的聲音,他站在後麵都聽得一清二楚。
緊接著,一男一女的聲音交替響起。都是他熟悉的……
“白冉白冉快開門!”
“白兄,在不在?”
“開門開門你快開門!”
“在不在在不在你在不在?”
那歡快的調子讓白冉頓時覺著一陣牙疼。
“別喊了,我在!”灌注了內力的聲音遠遠傳播開去,就連那咬牙切齒的感覺也格外清晰。
世界立刻恢複了清靜。
他急忙抬腳往前院走去,生怕自己晚出現哪怕一瞬,那兩人就在自己門前又做出什麽鬧心的事情。
走到前院的時候,看門的老仆人已經將院門打開。
外麵的兩人都沒空手,殷笑手裏捧了個鼓鼓地油紙袋,裏麵是熱情騰騰的大包子。柳青一隻手裏捏著隻咬了一半的,另一隻手正伸過去還想再拿來。
白冉看著眼前的景象怔了怔,而後才發現兩人都站在門檻外,似乎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不由有些奇怪,“你們怎麽不進來?正好要吃晚飯了。”
“我們不進去了。”殷笑邊說著,邊將裝包子的紙袋遞給柳青,然後伸手在口袋裏努力地掏著什麽,“白公子,我幫我準備幾樣東西。越快越好!”
…………
戌時過後的沈府後廚房徹底安靜下來。
牆邊有個歇腳的折疊小塌。白日裏收起來放進和廚房相連的小倉房,也不占地方。晚上再支上,供值夜的傭人休息。
吉嬸這會兒正縮在小塌上打嗬欠,忽然聽見門口有腳步聲響起。抬頭一看,竟是老夫人院裏的丫頭喜兒。
宰相門人三品官,老夫人身邊的丫頭自然也是高人一等的。
她急忙起身迎了過去,笑得十分諂媚,“喲!瞧瞧今兒個刮的什麽香風,把喜兒姑娘給吹來了。是不是餓了,想吃些什麽?”
“不是我餓了。”喜兒略仰著下巴,唇畔的淺笑矜持而高傲,“是老夫的安神湯,勞煩你煲一下。”說著將一個小紙包遞了過去,“材料都在這裏,做法你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吉嬸兒連忙接下,麵上露出一絲疑惑,“老夫人的餐食,平日不都是院裏小廚房做的麽?今兒個怎麽……”
“小廚房的灶做晚飯的時候又塌了,明天要找瓦匠來重新砌一個。”喜兒打斷了她,頗有些不耐煩,“吉嬸兒你快著些,這湯老夫人誦經之後要喝的,可別誤了時辰。”
吉嬸兒連忙點頭哈腰,“知道知道,您放心好了。”隨即便拉開架勢準備忙活。
喜兒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我等會兒過來取。”說完扭著小蠻腰轉身離開了。
眼角餘光裏見她出了門,忙碌著的婦人從鼻子裏發出聲冷哼,“小賤蹄子,都是奴才命,神氣個什麽!”說著將沙煲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泄憤般將紙包扯個稀爛,一股腦兒把材料下了進去。
沈老夫人的安神湯做法很簡單。
將所有材料用水浸泡一刻鍾後蓋嚴蓋子,先大火滾沸。再將蓋子欠個小縫兒,文火慢燉上小半個時辰就可。
吉嬸兒等著沙煲裏的東西滾了個開,便將爐火熄了大半,又欠好蓋子。轉身又窩回小塌上歇著。約莫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過去查看。
沙煲裏的安神湯已然煮好。她徹底熄滅了爐子,找來花紋典雅的細瓷湯盅,小心翼翼地將煲中的液體倒了進去。又將湯盅放在在托盤上擺好。
門外的這時有腳步聲響起。以為是來取安神湯的喜兒,便也沒有在意。可好一會兒過去,卻遲遲不見喜兒進門。
她抬頭看去,隻見廚房的門依舊緊閉著。
那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嘎吱嘎吱”地,像是在踩雪。而且距離始終不遠不近,並未往門邊靠近。
“誰啊?”吉嬸提高音量喊了一句,“誰在外麵?!”
無人應答。
她忍不住心頭一突。猛然想起眼前這扇門的對麵,那堵矮牆的另一邊,不久前剛剛有人喪了命。
身上寒毛乍起,她往後退了一步。險些碰翻案上的湯盅。
“吉嬸兒……吉嬸兒!”院子裏忽然有人叫她。聲音清脆,是她熟悉的。
她嚇了一跳,隨即驚醒過來……那是小梅的聲音。於是鬆了口氣,趕緊過去猛地拉開房門。
“你這小蹄子,想嚇死我啊!”語氣半是嗔怪半是釋然。
小梅就站在院子中央。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似乎被她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嬸……嬸子,您怎麽了?”
“沒怎麽。”吉嬸兒快步朝她走了過去,“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就剛剛啊。”小梅說著,將手中繃在花繃子上的一方絹帕遞給了她,“吉嬸兒,這個花的花瓣,我剛剛怎麽也繡不好了。您手最巧,幫我看看唄。”
“行!”吉嬸接過來仔細相了相,“這裏應該這樣……”
就在她拾起針的時候。身後看不見的地方,一道略顯佝僂的黑影閃進廚房,又快速離開。
…………
與此同時,內院與後院相距不遠的一處長廊上。
和沈大少爺偶然相遇的喜兒,仔仔細細地向他匯報了沈老夫人這幾日的飲食起居,身體狀態後,行禮告退。
匆匆忙忙向廚房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