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以身試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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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修長的手指在她發間靈活地穿梭著。偶爾蹭到頭皮,殷笑便忍不住感覺到汗毛一陣乍起。其實也不過就是片刻的功夫,可對於她來說,卻像是挨過了整個春夏秋天。
“好了。”他低低地吐出兩個字,同時一手將她的一縷發絲順至腦後,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插梳插、進了濃密的發絲間。然後雙臂環保胸前,左右將她的發髻打量了兩遍。
秦穆顯然對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滿意。殷笑卻是鬆了口氣。兩條腿蹲的有些發麻,她一邊踉蹌這站起身,一邊抬手在自己的頭上小心摸索著。
前廳裏沒有鏡子,她看不見自己的頭發被他弄成了什麽樣。可光憑手感就知道秦穆的確比她綰的好。驀地,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金屬物。仔細摸了摸,發現那東西手感凹凸,凸起的部分細膩溫潤,材質觸感像是玉石。
殷笑立刻就想拿下來看,卻被他急忙阻止了。
“別動!你摘下來頭發就散了。難得本王這次綰的如此精致整齊!”
殷笑聽話的放下胳膊,然後盯著主座上的人麵色狐疑道:“這是什麽?”
“嗬……”秦穆聽見她的問題笑了出來,“你還真不是女人。連姑娘家用的首飾都不認得!那是隻金鑲玉的插梳,本王賞你的!”
“多謝王爺美意,我不要!”殷笑說著又抬手要去摘。
“住手!”秦穆冷聲低嗬,神情中已有不悅,“敢摘下來試了試,本王剁了你的爪子!”
殷笑再次頓住動作,倒是沒被他的威脅嚇到,“無……”她險些將“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脫口而出,幸虧話到嘴邊及時轉了個彎兒,“無功不受祿,奴婢受之有愧啊!還請王爺……”
“無妨。”秦穆揮手打斷了她,神色也舒緩許多,“給你的賞賜你就拿著,不用覺得愧疚!而且……”他話音一頓,用挑剔的目光將她上上下下掃視了無數遍後才繼續說道:“而且你是本王的貼身婢女,好歹代表了我暉王府的顏麵。更何況你天天在本王麵前晃,是否賞心悅目直接影響到我的心情。你這張臉已經注定難看,沒辦拯救了。隻能在旁枝末節上多下些功夫!”
殷笑:“…………”我謝謝你大爺!
…………
為了請暉王殿下過府做客,徐戰庭是忙完了年節就開始忙活上元晚宴。然後提前十天下了一次請帖,等過了五天,又下了一次。
帖子上寫的是酉時初。可秦穆閑來無事,便提前吩咐人備了車啟程。
今天是上元節的正日子,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除了本朝子民,也不少過往的外族行商出來湊熱鬧。
殷笑被這景象吸引,卻不能身臨其境。隻好抻長了脖子,過過眼癮。結果馬車一條街還沒走完,她便感覺手上一疼,“誒喲”一聲放開了掀起的簾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動的手。她揉著通紅的手背,轉頭看向秦穆,明明一肚子怒氣,卻還得控製好語氣,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王爺可是有什麽吩咐?”
秦穆姿態懶散地斜倚著軟枕,視線盯著手裏的書卷,連眼皮都沒瞭向她,“窗子關好,本王怕冷!”
“是。”殷笑恭敬地答應著,伸手去將車窗關了個嚴實。然後縮回角落裏,看著那個披著貂裘的男人,心裏狠狠地鄙視……一個大男人,又穿的那麽厚。怕冷你妹啊!
徐戰庭沒有料到暉王殿下暉提前駕臨。得到手下人通傳,匆匆忙忙就帶著人迎了出來。
因是私宴,他沒穿官府。一身暗綠色廣袖錦袍,配上他那魁梧的身姿和粗獷的麵容,讓殷笑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眼見著他行禮寒暄,她驀地就想起了那國色天香的徐妙容……幸虧這姑娘長得不隨爹,不然別說是參加太子妃甄選,能不能找個正經人家嫁了都成問題。
胡思亂想間,兩人已經移步入院,她趕緊抬腳跟了上去。
刺史府一共四重院落。
最裏麵的內院是給女眷居住的,而徐戰庭設宴的地方,在靠近後院的一所園子裏。
此刻天色已經徹底黑透。那園中積雪未清,樓閣前的空地上紅梅盛開,在燈火的映照下,竟是美景如畫。就連秦穆這般眼高於頂,嘴利毒舌之人,都由衷讚歎了幾句。
結果徐戰庭聽了讚美,立刻順杆上爬,“王爺謬讚了!這園子原本是片空地。後來小女妙容看中了,非叫人整飭一番,又移栽了些許紅梅來。本以為她小孩子心思貪玩,不成想每到早春時節紅梅盛放,這裏到還真成了府內一景。”盡管他盡量讓語氣顯得謙虛平常,但還是掩不住其中的誇耀賣弄之意。
秦穆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沒再說什麽。隻轉身往閣中走去。一隻腳剛邁過門檻時候,他忽然感覺袍袖一緊,被什麽人用力攥住了。暉王殿下不做它想,轉眸一看,果然是殷笑。他身邊隨從不少,但能做出這種暗搓搓地舉動,也有膽這麽做的人,隻有她一個。
他衝她挑了挑眉,頗帶了絲警告的意味。
可殷笑卻像是看不懂他的意思,咧嘴一笑,嘴裏還諂媚道:“王爺,天黑路滑。奴婢扶您走吧!”說完竟直接扯著他往閣中去。
門旁燈盞裏燭火的光芒從她臉旁上一晃而過。那一瞬間,他敏銳地發覺她麵色略顯蒼白,神情明顯有種不自然的僵硬。
秦穆突然意識到什麽,看著她的眸光中多了幾分詢問。隨即果然見她微微點頭。
他心中忍不住掠過一絲詫異……能讓殷笑感覺到不舒服,難道這刺史府竟藏了什麽凶險的不祥之物?可靈慧前些時日一直在此作客,他又怎麽會絲毫無所察覺?
想到這裏,秦穆不著痕跡地掃了徐戰庭一眼,見他氣色紅潤,腰杆筆直,正撚著胡子和身旁一位幕僚說著什麽,笑得一派坦蕩自然。不像是沾染了邪祟的模樣。
“呆在我身邊,別亂跑。”他幾不可聞地對她說了一句,也不等主人家開口,已經徑自向主座走去。
她點頭如搗蒜,真心誠意地對他感激涕零。
可等到宴飲真正開始時,殷笑卻發現呆在秦穆身邊實在是虐到不能在虐。
他坐著她站著這種事能忍。可他吃著,她看著……天啊,還不如痛痛快快地直接給她一刀!
第一道菜上來的時候,她用指甲扣著自己的手心,拚命地在心裏念叨著:我看不見看不見,我不想吃不想吃。
第二道菜上來的時候,她努力地嗅著食物香氣,默默地自我安慰:沒關係,吃不到聞一聞也是可以的。外麵還有聞不到的呢。
等第三道菜上來……她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了!她饞啊,她也想吃!
身姿曼妙的舞姬在這時婀娜登場,閣中絲竹聲起,悠揚悅耳。可她卻隻聽見自己不斷吞口水的聲音。殷笑左右尋摸了一眼,見無人注意自己,悄悄退了兩步後,快速地轉身閃人了。
屋外冷風凜冽,和溫暖地閣中完全是兩個世界。
殷笑一出門就躲在了廊下的一根柱子後麵,然後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向園中的一處角落。那裏有一樹紅梅開的格外茂盛,花朵妖冶瑰麗,仿佛是就要成了精,有了生命。頭皮忽然一陣發麻,她急忙移開視線,搓著胳膊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
管它呢!哪個深宅大院裏沒有幾縷冤魂。刺史府有鬼還是有妖,和她有什麽關係。
殷笑緩緩地籲了口氣,正巧有上完菜的小廝端著空掉托盤從屋內出來,她立刻笑逐顏開,跟著他往廚房的方向摸了去。
…………
大衍朝官員的宅邸有嚴格的規製。
其實徐戰庭這刺史府尚還沒有安陽沈府那邊占地龐大,廊院曲折。廚房也並不難找。
隻不過讓殷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自己會在偷吃的時候碰見夏知秋。
兩人在此處見到對方,都十分意外。最後還是夏知秋率先反應過來,拽著她先避到一處無人的角落,這才免於被過來傳菜的小廝發現。
“殷姑娘你……”
“夏相公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住了聲,隨即一起笑了出來。笑聲在夜幕中有些明顯,她急忙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然後壓低聲音問道:“夏相公,你會在這裏?”
夏知秋也學著她壓低了嗓子,“徐大人今日宴客,我是來送酒的。殷姑娘呢?你不是衙門的人麽?難道是來查案的?”大衍朝民風開放,女子亦可以為公門辦事,甚至入朝為官。隻是拋頭露麵者實在鳳毛麟角,而且官職也不高。
殷笑聽出他語帶揶揄之意,也不覺得有多尷尬。竟歎了口氣,一本正經道:“差不多吧。我其實不是衙門的人,是暉王殿下的侍女。殿下位高權重,身係江山社稷安危。為防歹人下毒,我暗中來廚房看看,順便試試毒。”
“原來如此!”夏知秋努力憋住笑意。他衝著殷笑抱拳拱手,肩膀都在微微的抖動,“姑娘以身犯險,替殿下試毒,真是忠心可嘉。隻是不知道試探的結果如何。”
“唉……”殷笑又是一聲歎息,“這不剛試了兩道,剩下地還沒試呢麽!”
“噗……”他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語氣似乎有些不忍,“姑娘,在下不得不提醒你。剛剛你試的那一麵,都是給徐刺史準備的。暉王殿下的……在對麵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