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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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周圍是無法視物的漆黑,可殷笑竟然卻覺得這地方有些熟悉。
    她是什麽時候來過這裏的呢?哦想起來了,是昨晚的夢中!昨夜也是在這樣的一片漆黑中,她又聽見了那個男人的歌聲。
    剛想到的這裏,那歌聲真的就響了起來。不同於夢境中,這次的聲音來自四麵八方,而不是從一個方向傳來的。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
    “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
    殷笑聽著這聲音打了個激靈,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你能換首歌唱麽?”
    聲音戛然一頓,似乎帶著某種驚訝的情緒。
    殷笑眨了眨眼,快速地從脖頸上摘下了那枚老銀戒指。雙手交握,隨時準備套入指上。反正秦穆不在這裏,她不怕暴露自己最關鍵的秘密。
    “唉……”低低地歎息響起,“你想聽些什麽?”平緩的語氣中,隱約有一絲無奈。
    “呃……”殷笑隻覺愕然,試探著問了句,“可以點歌麽?”
    “可以。”
    她更加詫異,眼珠嘰裏咕嚕轉了幾轉,報出個名字,“《浣紗女》。”
    “那是什麽?”那聲音疑惑。
    “江南小調。”
    “未曾聽過。”
    “那……《菊花黃》?”
    “依舊不曾聽過。”
    “《那想郎想的傷心肝》呢?”
    “不會。”
    “那你會什麽?!”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除了方才的《擊鼓》,還有那晚你曾聽到的《越人歌》。”
    殷笑一陣無語……所以說了半天,都是逗她玩兒的吧!
    正不滿著,那聲音突然話鋒一轉,“殷姑娘,靈慧在你腳邊。”
    她不由赫然,抬腳輕踢了踢,果然觸碰到一個又軟又重的人形狀物體。是實體,不是魂魄也不是幻影。殷笑急忙蹲下身,摸索著找到他的臉,在碰到那抹上翹的山羊胡時幾乎確定了他的身份。再向上探向鼻端,發現他呼吸清淺均勻,並無不妥。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問道:“你把靈慧道長怎麽了?”
    “我沒將他如何,隻是讓他暫時休息一下。他修為有損,等醒來之後,自會恢複。”
    可殷笑卻並不相信,“讓他睡在這最凶險的祭台上。你確定不是想讓他永遠休息下去?”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聲音風輕雲淡地回了一句,“此地太過凶險,即便他修為沒有受損,也無法支撐太久。在這裏,我能暫時保證他不受邪力侵擾。”
    殷笑聞言一驚,如果連靈慧這樣的修道之人都無法支持太久,那麽……“其他人呢?!其他人怎麽樣了!”
    “你放心,短時間內暫時無礙。尤其是那位暉王殿下,他八字極重,煞氣極旺。可以說是絕非凡人。我暫時迷了其他人的心智,帶你來這裏,是有話想說。不過我時間不多,因為外麵那位……”說到這裏,他低笑兩聲,“他很緊張你。”
    “他不是緊張我,他是難以忍受這般被動挨打!”殷笑不屑地撇撇嘴,言歸正傳,“你不是有話麽,想說什麽?”
    可對方卻忽然不吭聲了,直到她快要不耐煩時才明顯低落道:“殷姑娘,你當真不記得我了麽?”
    殷笑一怔,隨即反問道:“怎麽,我應該記得你麽?!”
    話音落下,那聲音又沉寂下來。而她也不再言語。
    小片刻的寂靜之後,他率先打破沉默,“這麽多年了……你的確和以前不同許多。可不管怎麽樣,你終於來了。”
    她終於來了?怎麽說的好像她曾經和他約定好了似的。
    殷笑在黑暗中皺眉,沒有應答。
    那聲音繼續緩緩說道:“始於斯,而終於斯。說來當年都是我勿信他人惹出來的禍端,如今,也該由我來消除一切。”
    “那你早為什麽不消除?非要等到今天。”殷笑問了一句。
    “你說機緣未到。”
    “我說的?!”殷笑被嚇了一跳,“我什麽時候說過?!”
    對方卻沒有回答。
    殷笑咬了咬牙,再開口時,語氣已是冷然,“你到底是什麽人?”
    “仲謀。”那聲音略略停頓,隨即變得低落,“我就是靈慧的師叔祖。”
    “!!!”殷笑聽著後麵那句,已經無力再驚訝。她覺得自己的思緒徹底混亂了……這聲音的主人是靈慧師叔祖,也就是幫助拓跋追建造這四凶血煞陣的人。可他應該生活在一百五十年前,為何他會覺得他們兩個人應該認識?難道說,他們兩個上輩子,或者是上上輩子,還曾經有過那麽一段因緣際會的過去?!不不,若是他們二人曾有過機緣,可靈慧呢?總不會靈慧上輩子也和他有過交集吧!即便是同出一門,可一個一百五十年前的人,如何知道靈慧!
    殷笑心底一陣冰涼。她握了握手中的銀戒,極短的猶豫了一瞬,下定決心般將它套進指上。然後冷聲質問他道:“好,我姑且相信你的話。可你既然說是我的故人,就別躲在這黑暗中藏頭露尾,何不出來一見!”
    似乎知曉她心中疑慮,他主動解惑道:“我雖困於此地,但卻能夠知曉山中之事。所以你們在這附近的對話舉動,我是可以知曉的。而且靈慧與我同出一門,我自然熟悉他的修為。而且方才他進殿時所用的護身陣法,還是當年由我所創。殷姑娘,其實我也很想與你相見。隻是百年來,我早已於這陣中凶氣融為一體。無法現身。”說著,他輕笑一聲,自嘲般緩緩講述起舊時經曆,“當年我四處遊曆,在齊欒山中遭遇雪崩。獨木難支時,得拓跋追所救。拓跋追為人豪爽,對待族人公正寬厚。當年北牧族內憂外患不斷,我對他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再加上相處間格外投契,便將許多布陣之法教與他。好讓他能夠抵禦外敵,延長北牧一族氣運。卻不想他無意中得知這四凶血煞陣後,竟起了歹意。”
    “這陣法不是你幫他布置的?”殷笑插了一句。
    “自然不是!”他的情緒略略有些激動,但隨即便平靜下來,“我隻是生來就對奇門易術機關陣法有濃烈興趣,怎會用它來有意害人。更何況這四凶血煞陣……”他沒有再說下去,隻長聲哀歎,“可不管怎麽說,終究是我一己私欲釀成了的禍端。”
    “拓跋追到底對你做了什麽?”殷笑實在不想聽他羅裏吧嗦地自責感慨,忍不住追問出聲。
    “拓跋追……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麽。”
    拓跋追的確沒有對仲謀做過什麽,因為他手劄上所記載的布置四凶血煞陣的方法,並不完全。而仲謀雖然出生於大富之家,上山清修後亦受過太多辛苦,但卻是個寧折不彎的硬骨頭。於是拓跋追便將他軟禁起來。一邊四處尋找高人能士,企圖將陣法殘缺之處補全。一邊每日對仲謀軟語相磨,希望能夠動之以情。
    北牧一族當時的處境,也確實已是岌岌可危。同屬一族的北夷人在經曆過內亂分裂後,休養生息,已重新發展壯大,企圖將他們這一支重新吞並。而另一邊前朝廷也對其虎視眈眈,想要奪回齊欒山這地勢險峻且資源豐富的天然屏障。北牧本是遊牧民族,不善農耕,所以盡管齊欒山周邊土地肥沃,對於他們來說,確實無用。而陡峭的山脈雖可狩獵,卻不適合放牧。加之那一年雨水頻繁,族中鬧起瘟疫,眨眼間便減去了少半的人口。
    彼時北牧的首領,還並非是拓跋追,而是他父親。
    老可汗殫精竭慮,未免全族盡滅,幾經猶豫後最終決定向齊欒山脈深處探進,希望能夠求得新的棲身之所。
    “可他們卻在山脈深處遇見了野族人,是嗎?”聽他講到此處,殷笑下意識接了一句。
    “殷姑娘!”仲謀聞言一陣詫異欣喜,“你想起來了?”
    “沒有。”不過就是那一瞬間,腦中突然有幾個破碎的畫麵閃過。“你繼續。”殷笑說著,就地在靈慧身邊坐了下來。
    “野族人體型高大,茹毛飲血。老可汗在與他們拚殺時,不幸重傷身亡。我遇見拓跋追的時候,他就是進山尋找久去未歸的父親的。”
    殷笑“哦”了聲,再聯想一下近日來在夢中聽見的奇怪對話,便隱約恍然,“我大概明白了。我記得好像在哪裏見到過,四凶血煞陣集四凶之力於一體,若能夠將這窮凶極惡之力引渡自身,便可天下無敵。所以拓跋追在看過你手劄上的記載後,決定修建此陣,是為了想要借四凶之力,使得部族強大。”
    仲謀答道:“差不多如此。”
    殷笑也沒追究那個差不多是差了多少,隻似有所感般歎息著,“估計你手劄上應該沒寫: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世間不見神明,卻常有妖魔橫行。我從不相信神力存在,可這凶惡之力又豈是人所能承受。要麽適得其反,禍及自身,要麽……就是真的變成了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