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誰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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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僻的巷子黑暗逼仄。喧嘩聲從遠處街道上隨風飄散至此,隱隱約約地,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灰梟匍匐跪地,強忍著疼痛不斷吸氣。兩名黑衣人前後分立,將兩端出口堵了個嚴實。
    地麵上傳來沙沙地腳步聲。緊接著,深青色衣袍的一角出現在視線中,在他麵前停了下來。灰梟咬牙抬頭,正對上一雙冰冷陰翳的眸子,不由呼吸一窒。
    來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倏爾輕聲一嗤,“從青州到俞州,跟了本王一路了,可發現了什麽?”
    灰梟粗重地喘息了片刻,啞聲開口,“鑒天司乃是奉太祖皇帝旨意敕建,淩駕於朝中各部之上。王爺這樣對待屬下,就……啊!”
    不等他把話說完,肩上已經挨了重重一腳,滾出兩步後撞在牆上。
    “淩駕於各部之上?”秦穆緩緩重複著他的話,眉宇間不屑之意十分明顯,“本王是各部中的哪一部?”
    灰梟蜷縮在牆角,悶聲呻吟著。似乎疼的說不出話來。
    秦穆抬眸看向守在巷口的侍衛。對方立刻會意,走上前提起地上之人的衣領,將他又拖回秦穆麵前。
    “本王從來不知,鑒天司何時有了特權,可以過問皇親國戚。還是你領了皇兄密旨?”
    灰梟咬牙不語,也不看他。
    秦穆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勾了勾唇,“鑒天司是太祖皇帝所創,本王自然不想做那大逆不道之人。不過要處置一個意圖謀逆的銅牌令使,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嗬……”灰梟輕笑出聲,牽動到傷口,又痛咳起來。他斷斷續續地話語中不無諷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王爺手眼通天……有什麽,有什麽是能難得到您的……嗬嗬……”
    秦穆薄唇微抿,默然一瞬後緩緩蹲下身,直視著他的眼睛不徐不疾道:“陳遠道,天寶二年生人,天寶十九年殿試中探花,被先皇欽點為鹽道禦史,後升任刑部侍郎。天元三年,因受牽連,被捕入獄,同年秋問斬,三族親眷皆流放塞外。永和五年,白崇文升任刑部尚書,複查舊案為其平、反。灰梟,你是以為本王不知你就是陳遠道當年唯一的兒子陳琦。還是以為,本王不知道你這些利用在鑒天司的身份,替白家謀了多少便利?”
    灰梟瞳仁微縮,呼吸加重。卻並未出言反駁。
    秦穆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然後站起身輕,撣了撣衣擺,“白貴妃無所出,卻與老四來往甚密。白家這幾年看似低調,可暗中打的什麽算盤,旁人不知道本王卻一清二楚。今日留你一條狗命,回去告訴他們,隻要這大衍朝的江山姓秦,本王便不在乎是哪一個去坐。本王向來討厭黨羽征伐,不要妄想將我拉進來,當心弄巧成拙!”
    …………
    未免樹大招風,殷笑每贏一段後,也會輸個幾把。
    漸漸地,賭桌上地人便不在注意她。隻當她是單純地運氣好一些,所以才會贏多輸少。
    掂量著口袋裏的銀子差不多了,殷笑見好就收,起身離開。
    這會兒距離秦穆說的一個時辰還差一炷香左右。她抻了個懶腰,在賭場內轉悠著看了會兒熱鬧,便走出去站在門外等他。
    已經將近亥時,街道上卻仍舊熙攘吵鬧,人流來往不絕。
    左等右等也不見秦穆回來。殷笑看了眼街道斜對麵賣糖果的小攤子,吞了吞口水。然後從袖子裏翻了幾枚銅板出來。
    剛要舉步上前,卻在人流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一瞬間,仿佛一道驚雷直劈頭頂。
    殷笑連呼吸都靜止了,一顆心跳得不成個數。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快要淹沒人群消失不見,才如夢初醒一般拔腿追了過去。
    “師父……”
    “師父,你等等我!”
    …………
    俞州府衙葛丞慶剛剛摟著小妾睡下,便被人從床、上提溜了起來。
    看見烏衣衛手中令牌那一刻,他又驚又嚇,險些當場背過氣去。同一時間,守門兵士接到命令,四門緊閉,正在出城的人全部扣押。不許一隻蒼蠅飛出城外。
    片刻的功夫後,府衙內所有當值和不當值的差役,以及城內守軍,全部傾巢而出。尋找暉王府走失的一名婢女。
    灰梟在青州蟄伏之時,秦穆便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隻是懶得理會。之後來俞州路上,他一路尾隨。他也隻睜一眼閉一眼。
    但是今日殷笑跌倒,秦穆在人群中瞥見他身影時,不知為何就升起一股陰冷的怒意。就好像是摟著個絕色美人正親熱到興頭上,赫然抬頭,正對上窗外一雙圍觀的眼睛。恨不能直接將對方活剮而後快。
    於是他衝著隨侍暗中的影子打出手勢。領著無知無覺的殷笑去了賭場,然後獨自離開去處理那令人生厭的尾巴。
    那是個見錢和見食都眼開的人,他覺得殷笑應該會喜歡那裏。而且兩人相處月餘,他發現她看似沒心沒肺,偶爾還顛三倒四。但實際極為機身細心。所以秦穆篤定,自己越是放鬆,對她不設防,她反而不敢輕舉妄動獨自跑路。
    可不成想玩兒了三十年鷹,卻被她這麽隻小麻雀啄了眼。
    回來一看,竟真給他消失不見了。秦穆當時臉上的冷笑說不出瘮人,就連跟在他身邊見慣場麵的影子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問起看門的夥計,結果他當時忙著迎客,就瞥見個殷笑離開地大概方向,而且還不太敢叫準。
    秦穆見他說不清楚,倒也沒有為難。隻是揮手找出影衛,命他們即刻傳令出去,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將人找到。
    …………
    街上的人流湧動,殷笑一路追著那背影前行,時不時得就和人撞上一下。
    有的見她神色慌張,駐足看上兩眼。有脾氣不好的,便罵上兩聲難聽的。
    殷笑對外界的一切都仿若不覺,眼中隻有那熟悉的背影。可說來也怪,她一路邊追邊喊,那人卻半點不覺和自己有關,從未曾回頭看上一眼。而且不管她追趕,兩人之間的距離總是那麽遠。既不會讓她跟丟,也不會真的讓她追上。
    就這麽追了也不知有多遠,殷笑終於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這人越走越遠離喧囂,越走地方越僻靜。漸漸的,漆黑的巷中就隻剩他們兩人一前一後。
    “師父……”她又喊了聲,嗓子已經嘶啞,略有破音。
    那人竟聞聲停下腳步,緩緩轉過了身。然後隨著他的動作,她整顆心幾乎都停止了跳動。
    他方才竟是提了盞燈籠穿梭於鬧市人群當中。這會兒昏黃的光線微弱的可憐,勉強能讓人看清楚麵容。卻也讓殷笑的心一涼到底,跌進了無盡的深淵。
    那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人,五官不算俊美,卻有種難以形容的梳理淡漠,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不是……她的師父。
    雖然她始終回想不起師父的模樣,但卻可以肯定,這人不是。
    眼眶忽然一陣濕潤,她搖著頭喃喃自語,“不是……你不是我師父……”
    “我當然不是你師父。”那人微微一笑,竟讓人有種諱莫如深之感。
    殷笑仍舊怔怔地盯著他,像是失望,又像是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好像隻要她這麽一直不錯眼的看著,就能讓對方變成她苦苦尋覓之人。
    那人和她對視了片刻,然後略一頷首,言語間不無警告之意,“我要去的地方,姑娘不方便進入。既是認錯了人,還請不要繼續跟隨。”
    “對……對不起!打擾了。”殷笑失魂落魄地踉蹌著後退兩步,也不管方向,轉過身便是一陣奮力狂奔。
    拐過兩個巷口後,她終於體力不支停了下來。然後“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
    秦穆在短短兩刻鍾之內,已經想好了一百零中將殷笑吊打的姿勢。
    可等真正見到她那一瞬,他腦袋裏隻剩下了一種想法:套上麻袋,一棒子削暈。
    那裏是城南最偏僻的一片民居。居住的人龍蛇混雜,而且房屋密集,參差錯落。就算是本地人進去,一不留神都會迷失在曲折的暗巷之中。
    而此時此刻,她就像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雙臂抱膝坐在地上,哭得驚天動地、悲痛欲絕。就連整條巷子被帶刀兵士圍了個水泄不通,也絲毫不絕。
    說起來,還是當地百姓的舉報,才讓烏衣衛得到的消息。因為她的哭聲實在是太過擾民。夜深人靜,幾條街都能聽見。有人見她哭的傷心,上前打聽情況,她隻哭不應。還有幾個潑皮見她年輕秀氣,想要上前占便宜,卻被她抬手兩道白光直接拍飛在了牆上。眾人不敢再上前,隻得去了衙門求助。而烏衣衛聽了對她的外貌描述後,本著小心求證的原則來看了看,沒想到竟然真是他們家王爺要找的人。
    秦穆站在原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舉步走到她近前蹲下,“你哭聲什麽?”
    殷笑咧著嘴還是嚎,既不看他也不答話。
    他忽然一陣心煩意亂,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來,“我問你話呢!哭什麽?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