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逃出生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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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笑雖然疼的死去活來,但意識卻始終十分清醒。
    她不知道靈慧道長從哪裏憑空冒出來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的自己。隻是看著他手舞長劍,身姿飄逸、動作優雅,竟滿身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仙氣,就連頭頂都帶著一圈拯救蒼生的光環。
    可實際上靈慧卻隻是個開頭衝。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已是左支右絀,勉力支撐。這裏的霧氣不光能吞噬他
    其實剛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同兩人走散的。他幾乎是站在原地沒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身旁已經空空如也,原本係在腰上的繩子也不知何時脫落下去。
    周圍茫茫白霧,四處寂靜無聲。他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慌亂過後,竟不合時宜地生出一種天地蒼茫,時間遼闊的孤寂之感。
    殷笑那一句“石碑有問題,要去村口”他並沒有聽到。眼下的情況四處找人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所以杵在那兒尋思了一瞬後,他決定回到那所無人的破屋子裏等兩人回來。
    出來的時候,他也刻意留心了方向和走的路線。但不知為何,靈慧道長按照原路返回,卻並沒找到目的地。然後走著走著,他忽然看見附近霧中迸發出一道白光。急忙趕了過去,正好就見殷笑滿頭鮮血倒在地上,正被一群人圍攻。於是想也不想,趕緊出手相救。
    疼痛在漸漸緩解。殷笑一邊緩緩地做著深呼吸,一邊不斷地在想著對策,腦袋裏卻一片漿糊絲毫無解。
    指上的戒指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徹底變成了普通之物。
    更讓人心急的,不光是靈慧道長身上的修為和靈力,正在不斷地被這茫茫的白霧蠶食耗損。而是他手中的長劍,根本無法殺死這些村民。
    沒有倒下的人繼續瘋了一樣發動攻擊,被他砍倒的,不過眨眼間又毫發無損地站起來。重新加入圍攻行列。很快地,靈慧道長身上也掛了彩。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殷笑看著眼前的狀況,一時間思緒飛轉。雖然剛才那幾人被她擊中後又化作黑氣鑽入她體內,可不管怎麽說,這些人也不應該是不傷不死的啊。
    是普通的方法傷不到他們?還是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不能傷到他們?
    “誒呦!”一聲痛呼打斷她的失神,是靈慧道長的肩頭上挨了一棍,險些將他的老骨頭敲散架。
    胸腔裏的疼痛已經可以忍受。殷笑見狀,不再匍匐於地。
    鋒利的匕首在袖中出鞘,她咬著牙猛然起身,出其不意地割向一個矮胖村民的脖頸。
    一刀封喉,卻沒有想象中的血流噴湧。那人仍是刹那間化作了一道黑氣,直奔她而來。
    躲閃已經是來不及了。有了剛才的經驗,殷笑連忙閉住氣息以免在將它吸入腹中。可結果卻是徒勞。
    那黑氣這次沒有往她鼻子裏鑽,而是直擊胸口。
    疼痛不若剛才那般凶猛,卻仍舊疼殷笑彎下了腰。
    這時有人舉起鎬頭向她砸來。她來不及多想,就是倒地翻滾,狼狽躲過一劫的同時,不忘記忍痛用匕首割傷一人的腳踝。然後趁他倒地時,再次一刀刺入胸口。
    又是一道黑氣進入到她的體內。
    殷笑悶哼了一聲,連續的疼痛讓她腦袋陣陣發懵。也不知道這黑氣有沒有毒,除了疼之外是否對身體還有其它損害。
    而且就算她神勇無敵,能殺死這村子裏所有的人。可每死一個人就一道黑氣鑽進體內,痛也會活活把她痛死!要不幹脆就這麽眼睛一閉,讓他們把自己打死得了,也算是鬧個痛快。
    殷笑一邊自暴自棄地想著,一邊抬手拔出匕首,轉而劃向另外一人的膝蓋。所有招式,一氣嗬成。熟練流暢得讓她忍不住生出一絲恍惚。
    可她不記得自己會武功,也不記得自己殺過人啊!
    濃重的血腥味兒忽然充斥鼻腔,緊接著,一股熱流滑過雙唇。舌尖嚐到一點腥鹹,耳中轟鳴驟響。而那“轟隆隆”地聲響中,隱隱約約地,好像又夾雜了一聲清脆婉轉的鈴音。
    緊接著,指上一陣灼熱,燙的她打了個激靈。
    殷笑抬手,發現那枚銀戒已經散發出淡淡地紅光,終於有了反應。
    …………
    白茫茫地霧氣中一片死寂,時間和空間仿佛都已經靜止。
    秦穆一邊默數著自己的心跳,一邊丈量著步子前行。
    他步伐忽然一頓,站在原地皺眉凝思片刻後,試探著往左邊跨出。大約行進了四五步之後,鞋尖便踢上了一塊堅硬的東西。
    他心頭一震。立刻蹲下身來仔細查看,果真看見了那塊地碑。
    霧氣阻礙了視線,上麵“徐家村”三個纂字更加模糊。他伸出手,指尖在上麵反複摩挲著,然後突然犯起了愁。
    殷笑剛剛隻說這地碑有問題,要來這裏。可她卻沒說來了之後該怎麽辦。
    難道是要將它毀掉?
    他氣凝掌心,抬起了手臂。隨即又卸了力道。
    若是他想錯了呢?會不會他們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裏了?
    秦穆心頭一陣火起。這裏不是他所熟悉的戰場,也不同於他曾經經曆的那些危險。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讓他控製不住地感到焦躁。
    他煩躁地在石碑上拍了一下,然後隨著動作,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衣襟中滑落。
    下意識撈起來一看,是和殷笑手裏那隻一模一樣的鈴鐺。
    銀鏈纏繞在他的指間,碧綠色的石片觸感冰冷。
    秦穆思緒一動,驀地想起青州地宮時的場景。雖然不是十分確定,但殷笑似乎能對這鈴聲產生感應。
    他趕緊垂下鏈子,抖動手腕晃動鈴鐺。
    然後,就在鈴音響起的同時。地上的石碑也發出細微的響動,像是在慢慢碎裂。
    …………
    又是那間坐落在青翠掩映間的竹樓。
    仿佛那裏終年樹木常青,隻有這樣一個季節。
    這一次她不是在看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在做著什麽,也不是在半知半解的隻聽見些對話和聲音。而似乎是真正的身臨其境。
    這裏的時間應該也是在清晨。
    晨露從葉尖落下,滴在她的手背上,一陣濕潤清涼。
    殷笑縮回了手,撥開眼前翠綠的枝葉,沿著蜿蜒的小樓朝竹樓走了過去。
    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就像是她的家一樣。
    她猛然間打了個激靈。
    這裏……好像就是她的家啊!可她怎麽就忘了呢,可她醒來時為何不是在這裏?!
    她加快腳步跑了過去,又在台階前停下腳步。上數第二級台階邊緣的竹子上果真刻了隻小烏龜,縮頭露尾,尾巴還打著一個卷兒。
    一個場景驀地竄進腦海,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兒梳著亂糟糟的小辮子,蹲坐在台階上,拿著匕首,專注的刻畫著。
    她禁不住微微顫抖,磕磕絆絆地跑進屋子裏。
    窗邊的案子上放著一對草編的蚱蜢,造型有些詭異,顯然造出它們的人手藝不太好。
    她愣愣地盯著它們。依稀又看見了白衣男子盤坐在溪邊石上,低著頭笨拙地擺弄著草葉,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太陽的映照下,反著盈潤的光。
    殷笑鼻子陣陣發酸。
    等重新回魂時,眼中淚水不知何時已經簌簌,麵上滿是濕濡。
    耳畔隱約響起一聲歎息,熟悉的聲驀然響起,“笑笑……”
    “師父……”她失神的呢喃著,穿過前堂,跑向內室。卻不見一人。
    “笑笑……”那聲音又起,無處不在,又無處追尋。
    “師父,你在哪裏!”殷笑高喊著,轉身四顧,“師父,你出來啊!你在這裏是不是?”
    “你出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竟然自己回家了!”
    “別藏了好不好?!我一個人好害怕。”
    “山下的人都是壞蛋。他們都欺負我!你快出來啊,出來幫我打他們!”
    然而那個聲音,卻再也沒有響起。
    “師父……”她捂著嘴,“嗚嗚”地哭了出來。然後淚水朦朧間,周圍的景物漸漸開始模糊變淡。
    她慌張地住了聲,淚水卻仍舊沒有停歇。
    難道還是一場幻覺麽?難道她不是找到了家?
    心髒驟然跳動加速,額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竹樓和山林徹底消失不見,隻剩下了一片虛無。
    驚惶之中,殷笑眼前一黑忽然失去的視覺。然後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等到再能視物時,視線中隻剩下了紅白兩色。
    紅光耀眼奪目,同白色的霧氣焦灼在一處,正在快速地將它們蒸發殆盡。
    悅耳清脆的鈴聲持續不斷的從某個地方傳來,同紅色的光芒交相輝映。
    思緒有一瞬間的混亂和迷茫。
    鈴聲這時突然停頓了。男人低沉的冷笑聲從天際穿透而來……
    “殷天竹,當年你用此妖法斬殺我族十六名長老。如今也算是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殷笑聞聲愕然驚詫。尚來不及仔細思考,冷笑聲已從唇中溢出,像是來自身體中的另一個自己……
    “那十六人的靈力最終悉數被你汲取。否則以你那種愚鈍的資質,如何能夠當上族長?又如何能夠苟活到現在?”
    “嗬……你若是沒有自大輕敵,又如何能夠輪到我。說起來還要感謝你。”
    “謝倒是不必了。那樣肮髒的東西,我怎麽會要呢?陪你這種人正好。不過你撿了我不要的垃圾還如此感恩戴德,也還算是有點良心。”
    男人不怒反笑,“我再肮髒,也沒有想嫁給自己師父,也沒有害的他……”話音戛然而止,似乎因為什麽突然中斷。
    卻而代之的,是清脆的石塊碎裂聲。
    濃重的白霧突然就散去了,紅光也緊跟著熄滅。不過頃刻之間,一切都歸於平常。
    心跳停滯了一瞬,殷笑感覺身體中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她直挺挺地仰到在地,兩股紅色的熱流從耳中湧出。模糊的視線中,頭頂天空一片湛藍。
    所有詭異的氣息都消失不見了。
    一身狼狽的靈慧道長彎腰出現在眼前。他滿臉的激動嗬興奮,幾乎是老淚縱橫。她看見他的嘴開開合合,好像在和她說著什麽,可她卻聽不見半點聲音。
    她想要咧嘴衝他笑一笑,結果淚水突然洶湧而出。
    無盡的悲傷就這麽莫名地席卷而來,她終於支撐不住,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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