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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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大牢和府衙之間隔了一條寬巷。
整個監牢裏外三層院落,因著關押的都是要犯,守衛森嚴,連囚室都是用碩大的整塊石磚砌成,堅如壁壘。
由於常年不見天日,監牢內總似有若無地飄散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兒。
牢頭張順兒昨晚睡覺傷了風,這會兒聞著這股子味道,忍不住的鼻腔裏陣陣發癢。
他一連打了四五個噴嚏。低著頭拿出帕子剛擦了擦,視線中便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靴麵的錦緞上押著暗紋,隱約能看清是金龍出雲的圖案。
這人出現的無聲無息,嚇了張順兒一跳。
他愣愣地抬起頭,隻見來人英俊挺拔,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一身絳紫色朝服,胸襟和衣袖上都盤著金龍。那龍有八爪,樣貌威嚴,繡工精致。
紫色朝服、八爪金龍,年輕英俊……
張順兒控製不住地膝蓋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口中結結巴巴道:“小……小的,見過……暉暉暉王殿下!”
秦穆垂眸看他一眼,然後抬眸漫不經心地四處打量了一圈兒,才沉聲開口,“你是這裏的牢頭兒?”
“是……是!”
秦穆“嗯”了聲,“前麵帶路吧。”
“啊?”張順兒迷惑地愣住了,他下意識抬頭看向秦穆,一時忘記了對方是當朝一品親王,不能隨意直視,“帶……帶路?王爺要去哪裏?”
秦穆濃眉微皺,語氣倒還平和,沒有流露出不耐,“殷笑。昨晚關押進來的那名女犯,帶本王去看看她。”
張順兒反應了一瞬方才明了,急急忙忙地起身,彎著腰恭敬地在前引路。
昨夜並非他當值。可一早來時,交班的獄卒特意稟報過,有一名叫殷笑的年輕女犯昨晚被關進了天字二號監。那人是內侍大總管,陳休公公親自帶人押送來的。沒說是什麽身份,也沒交代犯了什麽案子。隻囑咐一句“好生看管,不準怠慢。”
由陳休親自押送的女犯,沒有關進永巷或是宗人府,而是送到了刑部。這本身就值得思量,張順兒當時還和那獄卒小聲兒猜測了幾句。卻怎麽也沒猜到竟是和暉王殿下有關的人。
天字號監是刑部所有囚室中環境待遇最好的。也靠近整座監牢的最裏麵。
殷笑自從昨夜被關進來,就一直麵對著西邊的牆壁而坐。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那塊白磚,一發呆就是好幾個時辰。
牢房的鐵門厚實沉重。開啟時發出“吱扭”地響聲。
她仍舊坐在那裏,沒有回頭。
就連秦穆低沉的聲音響起,吩咐張順兒去外麵守著不許打擾,她也恍若不聞。
直到一條壯實有力的手臂自身後將她抱緊在懷裏……
男人清冽的氣息瞬間籠罩全身,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早已經無比熟悉。隔著幾層不厚的衣料,屬於他的熱度源源不斷地渡進她體內,讓她本能地打了個激靈。
秦穆將她抱得更緊,“很冷?”語氣中流露出濃濃地心疼和關切。雖然是六月炎夏,可這裏常年不見天日,地麵又有一半坐落進地下,並不溫暖。何況女兒身本就火力弱,她又衣著單薄。
殷笑還是沒說話。
他脫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然後重新將人攬入懷中,低聲安慰,“放心,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這一次她終於有了反應。
“秦穆……”殷笑輕聲叫著他的名字,有些猶豫地抬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白雨馨……的確是我殺的。”
勒在她腰間的手臂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
秦穆聲音發緊,語氣微微嚴厲,“你嚇壞了,不要亂說。”
“唉……”她喟然歎息,疲憊地閉上了雙眼,沒有繼續言語。
…………
誰能想到闔宮上下搜尋了大半宿的兩個人,最後竟被一隊侍衛雙雙在頤景園中發現。
當時兩人就在一座假山邊上。一個頭上血肉模糊,早已斷氣多時。一個衣服和雙手上沾滿了鮮血,一身狼狽,正晃晃悠悠地站在那具屍體旁邊,滿目地驚愕茫然。
死的那個,是白貴妃的親侄女,當朝大理寺卿白崇會的嫡女白雨馨,確認無疑。至於另外一個滿身是血疑似凶手的人,雖然臉生,可她腰間佩戴的白玉貔貅卻昭示了她的身份……那是暉王殿下即將迎入府中的嫡王妃。
這樣的場景,效果不亞於晴天劈響一道炸雷。
饒是那些禦林侍衛見識都算廣博,也還是被震撼住了。
此事關係重大,領頭的校尉不敢擅自做主,便吩咐手下弟兄把守好頤景園,看護現場。然後匆匆跑去禦前稟報。
秦穆當時正親力親為地四處找人,沒有和建德皇帝在一起。
不過幸好那隊禦林侍衛中,有他埋下的暗樁。那名暗樁通過特殊方式向他傳遞了信息,他腳程快,雖然消息得到的晚,卻比建德皇帝先到一步。
因為白貴妃身懷有孕,白雨馨遇難的消息並沒有告訴她,怕再次驚擾胎氣。建德直接派人去宮外,將刑部尚書白崇文和大理寺卿白崇會都傳喚了過來。並且考慮到當事人的特殊性,下旨將事情暫時壓製了下來,密不外宣。
至於對於殷笑的處置,當時著實讓建德皇帝犯了難。
白崇文身為刑部尚書,又是死者的親伯父,不好發表意見。
白崇會痛失愛女,一口咬定殷笑就是凶手。頭一個個地磕在石磚之上,求皇帝陛下秉公處理,依法嚴懲凶手。
秦穆倒是淡定,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可任憑誰都能感覺到,他已是在爆發的臨界點。若是稍有不慎,觸動了他哪根弦,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一個言官,縱使有世家背景,也頂多在口舌上占些上風。可秦穆卻是手握重兵,不管他是否有心,一聲令下便能頃刻顛覆朝堂,卻是不容輕視的事實。他若當真想要不顧一切,力保殷笑,也沒人能夠奈何得了。
若是當真證據確鑿,倒也還好辦。秦穆縱使在狂妄恣意,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公開枉顧法紀,不顧天子威嚴。可偏偏那些侍衛趕到的時候,白雨馨已經死了。他們隻看見殷笑站在死人身邊,卻沒人目睹她行凶的過程。
更要命的是,殷笑當時神情茫然呆滯,像是被什麽東西迷了心智,根本無法問話。
建德皇帝無奈,最後隻得想了個還算折中的辦法:他沒有立即定下殷笑的罪,而是讓陳休親自將她押送去了刑部大牢,並特意囑咐要好生照看,不能有半點閃失。沒有他的旨意,不允許任何人隨提審。這樣算是給秦穆留了餘地。
而刑部是白崇文的地方,他自然不會畏於秦穆權勢,徇私王法。可建德皇帝相信他不敢為難殷笑。如此一來,也等於是給了白家一個安撫。
秦穆雖然不願意殷笑被羈押於牢獄,但當時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畢竟人在宮中,天大的本領也不能完全施展。而且不管怎麽說,也要顧及建德皇帝的顏麵。更何況衝動解決不了問題,不管白雨馨是不是殷笑殺的,他都覺得這是一場圈套。至於這場圈套是隻針對他們兩個,或是背後牽連更廣,還都未可知。
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他必須冷靜下來,小心妥善的處理。
…………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靠在一起坐了許久。
秦穆壓下心頭思緒,率先打破了沉默,“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一直沒有時間仔細和她說過話。
殷笑又歎了口氣,緩緩吐出三個字,“是巫薑……”
“巫薑?!”秦穆愕然驚詫,“你說的是巫氏族長巫薑?”
殷笑點頭,輕輕“嗯”了聲,然後將昨晚的事情對他講述了一遍。
她聲音略微低啞,語氣平靜無波,仿佛在講述著別人的事情。可秦穆聽在耳朵裏,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秦穆,我再也找不到我師父了。”當殷笑說出這句是,他的心髒幹脆本能的跟著緊縮了縮。
“你……都想起來了?”
“想起了一點點,但還是很混亂。”殷笑閉了閉眼,麵容第一次浮現出疲憊,“雖然巫薑占用了白雨馨的身體,可她當時的確還活著。我當時被另一個自己逼到了角落裏,隻能眼睜睜看著巫薑用她的身體來和我打鬥。後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巫薑突然停了手。我直接將白雨馨拍了出去,她額頭撞上了假山,鮮血漸地四處都是。”
再後來,周圍的空間開始漸漸扭曲。
那些在打鬥中被破壞掉的山石欄杆,一寸寸地又恢複了原樣。
而她的意識也開始模糊,最後徹底陷入了黑暗。
等到在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白雨馨的身旁。四處都是鮮紅的血跡。
此情此景,竟無比的熟悉。殷笑當時仍舊處於暈眩的狀態,而大腦一片混沌之中,她耳畔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昨晚的夢境成真了!
再然後,就是尋找兩人的禦林軍出現在院內。將她堵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