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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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穆的呼吸下意識微微急促。
    這樣的殷笑,其實他並非未曾見過。在湘湖遇險的那晚,她披風帶雨,獨立高處。冷漠堅毅,將所有人都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連他不曾例外。
    秦穆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不安地感覺一寸一寸在心底莫名滋生而起。
    她步履緩慢穩定,明明在一步步向他這裏走近。可秦穆卻在恍惚間,生出一種她就要從自己生命中走出的錯覺。
    “笑笑……”他顫聲喚她,音色幹澀黯啞。
    她恍若未聞,仍是穩步前行。
    陣陣的鈴音不絕於耳,可靜止的時空突現出現了一絲波動。
    廣袖白袍的中年男人身形微動,忽然放過重傷的如姒,轉而向殷笑突然發難。而她卻仍是那副猶在夢中的模樣,茫然不知躲避。
    “小心!”秦穆一顆心瞬間提到喉嚨。
    聲音出口的同時,他人已經本能地朝她縱身躍去。紫金鞭自他腰間抽出,仿佛有生命般靈活地纏上她的手臂。秦穆收臂一帶,將人拉向自己。
    殷笑在他的大力拉扯之下,雙腳倏然離地。整個人幾乎飛了個弧線,朝他飛去。而與此同時,白袍男人的指尖擦著她的臉頰劃過,堪堪錯過要害。一縷黑色鬢發被截斷,無聲飄落。
    他此刻後背空門打開。一道光刃自如姒手中揮出,直擊而去。
    前者卻絲毫不見慌亂。隻單足點落在地,一個懸身便避開攻擊。白光落入圍堵在門口的兵士之中,哀嚎頓起,擊倒一片。他廣袖舒展,翩然穩落。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從容不迫,似乎將時間無限拉長。
    院中所有人的人都已徹底驚醒,一時間僵持原處,茫然不知所措。僅存的三名黑衣人快速反應過來,迅速聚攏,將如姒擋在身後。
    殷笑重重地跌入秦穆胸膛上。攬她入懷的一瞬間,他嗅到濃重的血腥氣。
    殷笑纖瘦的身體在接觸到他的時候不由微微顫抖,隨即眼中光線一閃,神情漸漸柔和下來。
    秦穆帶著她快速後退到牆根之下,炯炯目光直視著安然佇立的白袍男人,銳利如刀。
    “巫先生。”秦穆一字一頓,冰冷的聲音怒意難掩,“不知內子何處得罪了你,讓你痛下殺手。”
    “殿下言重了。”被點名的衝著他微微頷首,從始至終一副冷漠從容的姿態,“巫某與這姑娘無冤無仇。不過卻不得不除她。”
    “哦?”秦穆一雙眸子緩緩眯起,握著鞭子的右手稍稍用力,“巫先生倒是說說看,內子究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之事?需要不問世事的巫氏一族來管閑事。”
    “暉王殿下想必早該知曉,巫某此番前來大衍京城,除了為皇帝陛下賀壽。最主要的,卻是發現京城有妖孽出現。”
    秦穆冷冷一笑,默然不語。
    巫薑轉眸看向殷笑,語氣平靜無波,卻又每一個字都力透千鈞,“殿下有所不知,那妖孽,正是你懷中的姑娘。”
    “巫薑。”秦穆語氣越發陰沉,眸光閃動間,已是殺意畢現,“巫氏乃隱世一族,這些年來行善不少。我稱你一聲先生,便是敬重。可你若是無端汙蔑本王妻子,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王爺。”巫薑聽著他的話並未動怒,他仍是波瀾不興的模樣,仿佛自己隻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在陳述事實,“您說巫某汙蔑,巫某實不敢當。我敢問王爺,此女是否能見常人所不能見?”
    秦穆眉心微突,隱約預感到什麽。
    剛想到這裏,大牢院外便響起急促的馬蹄聲。一名烏衣衛匆忙入內,走到他身旁低聲耳語。
    秦穆薄唇緊抿,一時靜默。他握住殷笑的手,安撫性地輕輕揉捏著,“放心,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護你周全。”
    她仍是沒有沒有任何回應。
    秦穆不著痕跡地呼出口氣,沉聲吩咐道:“請太子殿下進來。”
    那名烏衣衛迅速領命離去,不過須臾,一身明黃的秦璃便在諸多東宮侍衛的簇擁下步入院內。
    他看著眼前的場麵,麵露驚愕,隨即衝著秦穆略一拱手,“小皇叔,我聽說有人來劫刑部大牢,所以……”話音一頓,他目光落在巫薑身上,再次表現出訝異,“怎麽巫先生也在?!”
    巫薑微微頷首,“太子殿下,巫某乃是追尋妖孽而至。”
    “妖孽?!”秦璃瞠目,“什麽妖孽?!”
    巫薑不答反問,“皇帝陛下壽辰之日,巫某所言之事,殿下可知曉?”
    “自然。本宮當時也在場。”秦璃點頭,說話間頓時了然,“難道……”
    “沒錯。”巫薑未在過多言語,隻是微偏過頭,目光直指殷笑。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秦璃麵色驟變,“巫先生,這怎麽可能!您是不是搞錯了?!”
    巫薑垂下眼眸,並不激烈辯駁,“太子和暉王殿下既然都不信,那麽就請容巫某問幾個問題。”
    秦璃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巫先生暢言。”
    巫薑抬眼,再次對上秦穆的視線,“還請殿下回答巫某剛才的問題。這叫做殷笑的女子,是否能見常人所不能見?”
    “嗬……”秦穆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周身氣勢收斂,又是那副讓人不辨喜怒的樣子,“巫先生這問題,實在叫本王無法回答。既是常人不能見,本王怎知內子見到的東西是真是假。或許是她說著玩兒的,也未可知。”
    巫薑輕扯唇角,勾出個淺淡的弧度,“好,殿下不知曉無所謂。次女在安陽府時,曾牽扯沈府一案。她當時曾親口承認,自己能目視不尋常之物。相信當時許多辦案差役,還有鑒天司的白冉令使,以及張閣老和安陽府尹都能作證。”
    “就算內子能看見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也不能證明她就是妖孽?”
    “她不單單能看見不同尋常的東西,還有許多不同尋常的本領。”巫薑繼續緩緩說道:“出入凶陣安然無恙,雲英莊百年基業,祖傳神兵所化凶器,卻不能傷她分毫。湘湖水中陰氣極盛,殿下那夜是如何脫險的,想必應該還有印象吧。自此女到京城以來,便諸多怪事頻發。先是陛下一病不起,又是瘟疫突然橫行……”
    “夠了!”秦穆突然厲聲將他打斷,“京城為何瘟疫突然橫行,巫先生想必更清楚。”
    “巫某自然清楚,所以不能袖手旁觀。眼見百姓身處水火。”
    秦穆冷笑,“如此說來,巫家也有這樣的本領。難不成,巫先生和族人都是妖孽?若說是內子來京之後發生諸多不詳之事,可在本王看來,那些事也是你巫薑來了之後才發生的。”
    “好。”巫薑點了點頭,“王爺,巫某雖有些本領,但卻從不會禍亂蒼生。就算王爺剛剛所言都有道理。那巫某請問,死於長街之上的二十年巡城禁軍,又該如何解釋?”
    秦穆聞言一怔。同時敏銳地感覺到衣襟一緊,被殷笑死死的揪住。他腦中懵了一下,心知今夜情況不妙。
    而就在此時,院外再次響起馬蹄聲。
    這一回無人通傳,一身便服的白冉匆匆入內,淺色衣襟上沾染著斑斑血跡。他麵色凝重,甚至忘記向院中之人見禮,“太子,王爺,微臣公幹回城,剛剛經過外麵長街,發現二十名巡城禁軍的屍體。並且……”他話音一頓,有些為難。
    “並且什麽?”秦璃焦急催促,“你有話盡管說。”
    “微臣發現了這個。”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隻小巧的白玉貔貅,“這是在屍體旁邊找到的。”
    一瞬間,院中寂靜無聲。
    那貔貅玉質潔白無瑕,甚是小巧精致。而院中之人,皆認出那是秦穆曾經的貼身之物,亦是象征暉王府的至高無上的信物。
    “這貔貅……”秦璃猶疑著,目光不斷眾人之間掃過,最後定格在殷笑臉上,“這貔貅,我曾經在小嬸嬸身上見過。”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秦穆薄唇緊抿,麵色並未太大變化。可隻有他懷中的殷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周身散發的怒氣和冷意。
    “人是我殺的。”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突然開了口,她將自己手從他掌中抽出,往前踏上一步。看著那一身白袍,安然而立的男人冷然昂首,麵容不屑,“巫薑,你可真是機關算盡。”
    原來他一早就算計好了。她發現瘟疫的源頭,定會以血破蠱。而那些陰氣,正好能夠鑽入她的體內,擾亂心神。
    剛剛金戈交錯聲起後,還跟了一聲尖銳的哨音。那是隻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而那哨聲響過之後,她便再不能自控。等到稍稍平靜之時,二十名禁軍已屍橫滿地。
    唯有那個熟悉的聲音在不斷催促她,“快去找如姒!”
    想到這裏,殷笑閉了閉眼。她深吸口氣,強自壓下心中的惡心和顫抖,轉身走向如姒,“小如……”
    “小姐……”如姒喉頭哽咽,隻簡單兩個字,便叫她淚盈餘睫。
    隔著一名黑衣人,殷笑停下了步子,“我以前是這麽叫你的吧。”
    “嗯。”她重重點頭,淚水滾落,眼前一片模糊,“您記得了?”
    “一點點。”殷笑衝著她笑了笑,“我師父,叫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