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再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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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安陽城早晚時已經有了刺骨的涼意。
    城郊的大戶孫家昨夜遭了竊賊,今天一早慌忙來府衙報了案後,柳青便親自帶人去了案發現場。盤查詢問後,再回府衙報備。這一番折騰下來,回到家中已是天黑。
    周圍四鄰燈火都亮著,隻有他的小院兒中一片漆黑寂靜。
    飯菜的香氣隔著幾戶人家飄到他的院兒裏,引得人舌尖口水直流。
    柳青吞下一口唾沫,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幹燒餅,心頭忽然一陣空落落地,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前幾日娘親來信,催促他的婚事。當時回信中,他言之鑿鑿地寫道:男兒應先建功後立業,再成家。可這會兒他倒是覺得有個賢惠順眼的女人在家中等候自己,也是不錯的。
    想到這裏,柳青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影子。
    那是個順眼但半點都不賢惠,甚至還好吃耍滑的女人。可她也是他二十多年人生裏,唯一在等候過他回家的女人。
    一別已近一年。也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過得一向可好。
    這兩月間風雲驟變,發生了許許多多事。就連他這北地小城的小捕頭,都能感覺到其中洶湧。
    先是被大衍朝百姓視為戰神的暉王殿下重傷不醒,再是建德皇帝在昏迷中駕崩。北夷趁亂偷襲邊境兩城,兩國戰事突起。太子登基,委任太後也就是當初的王皇後將自己的侄兒委任為兵馬大元帥,領兵抗戰北夷,卻節節敗退。六皇子安王以重兵為由拒不回京奔喪,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不過轉眼間,原本歌舞升平的大衍朝便是內憂外患,岌岌可危。
    而讓柳青更不敢相信的,是殷笑竟然成了秦穆中意的暉王妃,並且被巫氏族長預言為妖孽。害死白家小姐,和二十名禁衛軍後,如今不知所蹤。
    可她怎麽會是妖孽呢?專門吃光別人家燒餅的妖孽?
    他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妖孽。
    至於害死白家小姐何二十名禁軍……柳青覺得,她雖然有些小本事,但害死二十名禁軍實在是牽強。
    所以,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或冤屈。
    柳青抬頭看向夜空,忍不住長歎了口氣。
    正準備抬腳進屋,院中忽然多了光亮。四周屋簷下的燈籠同時毫無症狀地亮了起來,眼前那間正房的屋門前,一襲白衣的女子亭亭玉立,黑發如瀑披散肩頭,正是那個看著順眼卻半點也不賢惠地女人。
    柳青瞠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他努力地揉了揉眼,等到再三確認眼前的人不是幻覺後,腦袋裏竟剩下一片空白,隻結結巴巴地開口,“殷殷殷……殷姑娘!”
    “我姓殷,不姓殷殷殷。”簷下的人一邊學著他的語氣,一邊緩步朝柳青走了過去。
    柳青站在原地,看著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在腿上狠狠掐了一下,頓時疼的“嘶嘶”吸氣。
    “不是夢啊!”
    殷笑看著他那副呆傻的模樣勾了勾唇角,心頭湧起一絲懷念,“當然不是夢。”
    “嘿嘿……”柳青幹笑,不知該驚該喜,“我剛剛還在想你呢。”
    “我知道。”殷笑淡淡地吐出三個字,在他麵前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呆捕頭的心緒波動太大,剛剛的心思或多或少被她捕捉到一些。
    說起來,兩人的交情不過一個多月。當初還是她死皮賴臉強呆著他家裏的。可他竟願意相信她。
    柳青看著她,眨巴了兩下眼睛。剛才光顧著驚訝,這會兒稍稍平靜下來,又離得近了,他才發現殷笑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可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清。明明人還是那個人。
    好像……比以前更漂亮,更有女人味兒了?又好像不止如此。
    柳青搔了搔頭,“你怎麽來了?”
    殷笑呼出口氣,“來看看你。”
    當年她師父巫涯在讓她陷入沉睡時,將她的記憶和靈力都一分為二。一部分在那枚銀戒中,一部分在如姒那裏。那晚如姒的血濺在銀戒上,二者相合,又重新回到她身體內。而徹底解除封印的關鍵,竟是秦穆的鮮血。或者更標準的說,是情人血。
    也不知一切都是天數注定,還是機緣巧合。
    那些曾經屬於她的力量被封印了太久,埋葬了如姒之後,她這些日子一直在調和身體,順便每天演練虐巫薑的一百零八種方法。現在終於恢複過來,正打算將自己下山後地方再重新走一遍。今日正好到了安陽,自然要來看看故人。
    “進去坐坐嗎?”柳青揚了揚手上的紙包,“我買了燒餅。”
    “不了。”殷笑搖頭,“我看過你便要離開,還要去別處。”
    “這麽匆忙?!”柳青眼中流露出不舍。
    殷笑微微動容,“你不怕我?”
    “怕你?”柳青迷惑不解,“為什麽要怕你?”
    殷笑輕扯嘴角,不甚在意地笑道:“因為我是巫氏高人口中的妖孽啊……我還殺了白家小姐,和二十名禁軍。”她這段時日雖蟄伏不出,卻並非不知世事。有關她的謠言已經紛亂四起,傳的神乎其神。但不知是否因為秦穆的緣故,朝廷竟然沒有發下榜文追捕她。又或是知道追了也沒用。
    “殷姑娘……”柳青聽著她的話低下了頭,歎息道:“殷姑娘,那時候我雖然昏迷,卻也知道你對沈府緊追不放,一是因為小梅傷了我,二是因為他們曾經對那麽的女孩兒做出那些禽獸不如的事情。我管不了別人如何想,但我覺得這樣的人,不會是窮凶極惡之徒,更不是什麽禍國殃民的妖孽。”
    殷笑聽著他話,鼻子突然陣陣發酸。她從生下來就是為人所不容的存在,這世間……鮮少有毫無關係的人,會用這般良善之心待她。
    她努力瞪大眼睛,不讓湧起的淚水溢出。
    好在柳青沒有繼續煽情,“殷姑娘,你和暉王殿下……”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殷笑輕聲將他打斷。
    柳青抬起頭,“殿下知曉你現在的行蹤麽?”
    殷笑搖頭。秦穆昏迷的時候,她曾經悄悄去看過他一次。可上月再去,他卻已經不再京城王府。她也沒有刻意去打聽他的下落。
    “你……”柳青看著她,有些欲言又止,“你最好還是先去見見殿下吧。柳紅給我來過信,我在心中看見他說殿下昏迷將近一月,醒來之後就著令烏衣衛四處尋找你的下落。還有……還有那時翼王找了柳紅去幫你洗脫冤情,第二天他就被暉王府的人叫了去。殿下警告他不要插手,說……說是萬一查到什麽不該查的,對你不利。就讓我們兄弟家中父母也不得安寧。他是赫赫有名的戰神啊,這種手段,暉王殿下向來都不屑為之的,可他為了你……”
    “嗬……”殷笑不禁笑了出來,“我怎麽覺得這種威逼利誘的手段,是他善用的呢!”
    “呃……”柳青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殷笑衝他笑了笑,“好了,我該見他時,自然會去相見。”說話間,她往後退開一步,周身空間開始微微扭曲。
    柳青見狀,頓時驚愕地合不攏嘴,“啊……你……”然後不等他把話說出,眼前的人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一聲“珍重”回蕩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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