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鳳隱龍藏局初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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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的結局果然如同蕭冷兒幾人所料,最後勝出的人乃是蘇世琰。
    扶鶴風幾人心裏縱然再無奈,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隻因他們既找不出蘇世琰手中所握即是夕月魔刀的證據,更否認不了天門這正派中的正派這一身份。
    扶鶴風隻覺滿嘴苦澀,偏偏蕭冷兒前一刻已放話讓他安安心心把這出戲給繼續唱下去,但他此刻卻再也想不出事情還有什麽轉機的可能。若現在就喊停,表明各大門派對蘇世琰即將出任盟主這一事實無一信服,事情也許還有回頭的可能,但當真照蕭冷兒所言繼續演下去,就真的什麽希望都沒有了。
    歎一口氣,扶鶴風實在想不通自己對蕭冷兒哪來這麽大自信。但當他說道“今年的新任盟主是”這幾個字的時候,立刻發現,自己的抉擇果然是無比正確。
    轉機就在這時發生。
    那遙遙傳來的聲音柔和而不失威儀,清朗卻氣蘊悠遠:“敢問扶盟主,蕭泆然因事遲來,不知還有機會參加這武林大會沒有?”
    扶鶴風確定自己壓對寶了。
    眾人對那聲音主人的關注程度,並不亞於方才樓心月一行人的出現,隻因在場正派人物,十有八九不希望蘇世琰登上這盟主之位。
    聲音的主人已緩緩而至。
    走在前麵的乃是一男一女。
    容貌尚未看清,那份迎麵而來的風采和氣度,淡雅與從容已叫眾人暗暗心折。這感覺自與樓心月帶來的壓力不同,卻是同樣尊貴的氣勢。
    他們已走近。
    眾人這才看清二人容色,不由紛紛屏氣凝神,張大了嘴,看呆了眼。
    男子紫衣華服,紫冠束發,修眉朗目,朱唇丹臉。
    一時間無想等人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那帝王尊貴、氣度浩然讓眾人不由自主神往當年那叱吒風雲、冠絕天下的神一般人物,仿佛依稀可見那紫衣男子無論站在何處,都是那般“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睥睨天下的氣勢。
    那女子紫衣輕紗,紫簪綰鬢,緩緩而行間,周遭一草一木也紛紛讓路;嫣然一笑時,百花亦要在她麵前失色。
    她的容顏也並非明豔絕倫,香濃鏡湄、暮雲煙然幾人若隻論姿容秀美,那是誰都要較她高出不止一籌。
    但她的風姿卻是無與倫比的。
    他們二人的到來,且不論對此次武林大會將有何等意義,隻他們本身的光彩,已足以分走樓心聖界眾人的一半。
    天下,能與樓心月雙足鼎立的人隻有一個,能生出這般風度的地方亦隻有一個——那個人的名字叫作蕭如歌,那地方名叫紫巒山。
    男子微微一笑:“晚輩紫皇坐下大弟子蕭泆然,攜師妹佩如前來拜訪,盟主與各位掌門安好。”
    *
    蕭冷兒心中突然恍惚。
    扶鶴風搶前一步道:“蕭公子和蕭仙子遠道而來,請恕老朽未能親自相迎之罪。”
    蕭泆然欠身笑道:“扶盟主身係武林,我兄妹二人隻是晚輩,盟主切莫如此客氣。”
    扶鶴風道:“公子與仙子既來自紫巒仙山,一如紫皇親臨。老朽這一禮乃是向紫皇而行,兩位萬勿避閃。”
    說著躬身一禮,在座各派掌門這時也已紛紛起身,躬身行禮。
    蕭泆然與蕭佩如對望一眼,倒也未曾閃躲,畢竟紫皇在天下人心中是何等地位,他二人自是比誰都清楚。
    蕭泆然隨即走向樓心月:“泆然代替家師向聖君請安,願聖君福體安康。”
    樓心月笑道:“賢侄有心。不知蕭大哥夫婦身體一向可好?”
    蕭泆然道:“勞聖君掛心,家師一切安好。”
    蕭佩如也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佩如代娘娘向聖君致意。”
    樓心月神色忽的有些恍惚,片刻緩緩道:“不知佩如小姐所說,是蕭家兩位主母中的哪一位?”
    蕭佩如黯然道:“蕭家早已隻剩一位主母,聖君卻是不知。”
    樓心月長眉一挑,靜靜看著她。
    蕭佩如道:“勞聖君費心,劍心師母早已在五年前仙去,我紫巒山,如今隻剩鏡明夫人一位主母。”
    樓心月身體不易察覺的輕顫,隨即歎道:“佳人已逝,著實讓人感慨。我與鏡明,已有二十年不見,不知她現在過得如何,心中可還有我這個哥哥。”
    蕭泆然肅然道:“雖道不同不相為謀,然聖君與我家夫人兄妹素來情深。這些年來,夫人時刻把聖君掛在心上,我等小輩,也是深知。”
    樓心月不由微笑道:“總算這丫頭還有些良心。她身子一向孱弱,不知現在好些了沒?”提到唯一的妹妹,樓心月麵上也終於有了一絲如常人一般的真實表情。
    蕭泆然笑道:“夫人悉心調理之下,現在身體可是一年好過一年。此刻泆然尚有樁公案需要處理,待此間事了,再向聖君請教。”
    他說完終於轉過身麵向眾人,輕歎一聲:“蘇公子,請吧。”
    蘇世琰冷冷盯著他:“比武早已結束,名單上並沒有蕭公子的名字。”
    蕭泆然微微一笑:“泆然仰慕公子人才武功,欲與公子切磋武藝而已。”
    蘇世琰揮了揮手中魔刀:“在下比武多時,早已精疲力竭,蕭公子若當真有興致,不如改日再行比過。
    他並非愚人,蕭泆然雖光華內斂,但僅這“紫巒山”三個字已足以讓他心生警惕,好不容易得來今日成績,他自不會讓它在最後一刻毀於一旦。
    扶鶴風幾人心中空自著急,但此前並未料到有天門這意外之變,蕭泆然同樣不在預料之中,自然沒有把他列入名單,如此以來蘇世琰自是有了最充分的理由不與他動手。
    正自為難間,忽聽一人笑道:“卻不知那名單上是否有我與雪珞的名字?”
    扶鶴風雙眼一亮,驀地拊掌大笑道:“這名單上若連洛雲嵐的名字都沒有,扶鶴風可就當真愧對‘天下青年俊傑’這六個字了!”
    聲音中一人走了出來,一襲青衫,儒巾束發,風神俊朗,玉樹臨風,正是洛雲嵐。對周遭讚歎目光視若無睹,直接走到蕭泆然麵前,笑道:“在下洛雲嵐,久仰蕭公子大名。”
    蕭泆然看著他,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虎父無犬子,洛公子確然人中之龍。”心中一邊感慨這笑嘻嘻的男子怎會有這般親和力,從前能讓他一見到甚至一想到就露出笑容的人,這天下隻有唯一的一個。
    洛雲嵐笑道:“蕭公子既想親自解決公案,追回紫巒山所失之物,雲嵐便把這名額讓了蕭公子如何?”
    蕭泆然有些詫異:“洛公子如何得知……”
    洛雲嵐打斷他:“蕭公子若無其他意見,咱們就這樣說定了。世伯,”他轉向扶鶴風笑道,“不知小侄這樣做有無甚不妥?”
    扶鶴風笑道:“我自無甚意見,想來蘇公子為公平起見,也不致拒不接受才是。”
    蘇世琰麵色鐵青,一言不發。
    蘇奉北卻突然笑道:“琰兒,蕭公子既有心,你便陪他過上幾招,蕭公子遠來是客,你這未來的武林盟主自該竭誠相待。”
    他言下之意無疑向眾人說明蘇世琰盟主身份已定,縱然兩人此刻比武,性質也再與先前不同。
    蕭泆然不以為意,微微抬手:“蘇公子,請吧。”
    蘇世琰深吸一口氣,揚起手中夕月刀。
    蕭泆然突然又道:“為公平起見,泆然便再加上一道規矩,十招之內若泆然無法打敗蘇公子,或公子手中兵刃碰到泆然一幅衣角,便算公子勝出如何?”
    這般狂妄在蕭泆然而言自是真心相讓,蘇世琰聽來卻刺耳之極,咬了咬牙,手中夕月刀一揮,那藍光卻似突然爆發出來,霎是好看,凝成一線向蕭泆然席卷而去。
    眾人心下同時替蕭泆然擔了口氣。
    卻見蕭泆然不慌不忙,自腰間抽出一隻通體烏黑的玉簫,執到唇邊。當第一聲音響吹奏而出時,那藍光也被簫內氣息所阻,向蘇世琰反擊回去。
    蘇世琰一刀直劈而下,藍光從中被割裂,目標卻依然是蕭泆然。
    低柔的簫聲忽然變得霸道無比。
    蕭佩如和著簫聲低聲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蘇世琰忽然欺到蕭泆然身邊,打起近身戰。
    夕月刀威力無論,想讓它連對方衣角也不碰一下,隻怕握刀者自己也難以做到。
    但蕭泆然偏偏就有這本事。
    夕月刀的影子明明已把蕭泆然團團圍住,但簫音舞動間,那紫衣的人影看在眾人眼中卻仍是清晰而尊貴。
    眼見已過了五招,蕭泆然閃避間卻仍完全不反擊,蕭佩如也自悠閑和詩:“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蘇世琰縱然刀疾如風,卻隻有他自己明白,這番盡力隻為保住自己十招之內不致落敗。
    忽聽眾人一聲驚呼,原來蕭泆然一口氣對著右側吹去時,蘇世琰刀光一閃,已到了他右側,原來方才不過虛晃一招。
    眼見那藍光以至蕭泆然下擺衣角,蕭泆然仍是不慌不忙,左手微屈,一指勁光向那刀光打去,夕月刀“叮”的一聲被彈開。
    當蕭佩如吟至“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時,已是第八招,蕭泆然開始反擊。
    蕭佩如念完最後一句“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已是最後一招,眾人隻聽得那簫聲猛然提高,蕭泆然一口氣對準蘇世琰握刀右手腕吹去。
    眾人尚未看清是怎生情形,已聽得一聲驚呼,夕月刀隨之落地,蘇世琰整個人也被那股強大的力道拋下台去。
    眾人又驚又喜之餘,對蕭泆然也不由更為敬佩。
    蘇奉北臉色鐵青,急急搶前幾步扶起蘇世琰。
    蕭泆然微微一笑:“蘇公子承讓。”
    蘇奉北輕哼一聲:“蕭公子果然非同反響。回紫巒山之前,不妨到我天門做客,本座也好設宴款待。”
    他此言無疑表明即使蕭泆然贏了蘇世琰,盟主之位卻依然掌握在他天門之手。
    蕭泆然笑道:“如此,便請蘇門主先行歸還我蕭家之物。”
    蘇奉北臉色更是難看,勉強笑道:“倒不知我天門欠了蕭公子何物?”
    蕭泆然一指蘇世琰手中夕月刀道:“便是蘇公子手中這把刀了。”
    蘇奉北臉色再變,冷笑道:“蕭公子來頭再大都好,卻也莫要欺人太甚。”
    蕭泆然搖頭歎道:“夕月刀威力無比,奈何蘇公子不懂使用之道,否則今日隻怕泆然也不是公子對手。”
    蘇奉北冷冷道:“卻不知是何人告訴蕭公子犬兒手中所握是那夕月刀?”
    蕭泆然失笑:“夕月刀乃我蕭家遺失之物,蘇門主此話當真是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