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請君試問東流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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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冷兒頷首道:“不錯,早在武林大會之時,天門如此明刀明槍與你們勾結,想來早晚是要公然叛變,扶老盟主與我和雪珞商量,便已在天門插下暗線。”忽然又展顏笑道,“古往今來,無論敵對雙方說得再冠冕堂皇,總也免不了臥底這一招,俗氣是俗氣了點,倒也有用。原大美人這一回卻是失策,真道天門已全盤為你聖界掌握?”
    原鏡湄心中動怒,麵上卻絲毫也不表現出來,淡淡道:“如此,又如何?”
    洛雲嵐笑道:“原姑娘當真以為昨夜隻有蕭大哥一人上山?”
    原鏡湄道:“蕭冷兒說還有蕭佩如也在……”說到此處忽然反應過來,“昨夜你也在?”
    洛雲嵐點頭。
    原鏡湄目中升起薄怒:“我聖界防備,何時變得如此之差?”看向身後低頭眾人,慍怒神色與平日笑談模樣全不相同,盡是威儀。蕭冷兒心中一驚,這才警覺,這往日裏隻是與她嬉笑怒罵的姑娘,畢竟是樓心月和庚桑楚親自調*教出來,她卻忽視至此。
    洛雲嵐今日到頗見體貼,見此情形立時笑道:“原姑娘不必震怒,並非貴教中人偷懶,隻因我雖上山來,卻並沒有接近青城天門二派,貴教又如何能發現我?”
    原鏡湄疑慮看他,把他與蕭冷兒這片刻對話一句句串連起來,總算摸清些眉目,卻是漸漸變了顏色。
    見她神色間變化,半晌洛雲嵐笑道:“我昨夜究竟上山做了些什麽,想必原姑娘心中已有計較。”
    原鏡湄冷冷看他,聽他續道:“其實也並非甚大事,我不過趁天門之中混戰之時,叫來我武林盟的探子,各自分發了火藥給他們,昨夜騷動頗大,那數名弟子又都是熟臉,自不會惹人懷疑,便趁亂在青城與天門各處埋下火藥,想必此刻諸位腳下,也不是頂安全。”他話未說完,人群中已是有些輕微的慌亂。
    原鏡湄笑道:“我若此刻就殺了幾位,不知那虛實難測的火藥卻還有沒有被引爆的機會?”
    洛雲嵐也笑道:“不知原大美人還記不記得,上回在地宮救走冷兒幾人之時,我與問心所說憑借機關就能引爆的火藥?”
    原鏡湄冷哼一聲:“子虛烏有,妖言惑眾!”
    洛雲嵐頷首承認道:“上一回在地宮之中,確是言談無稽,哄騙問心。這一次是否依然說大話,卻要原姑娘自己衡量。”看她容色悠悠道,“原姑娘有利用一人來遠播毒藥的絕技,為何卻要質疑我無法製成這般強大威力的火藥?”
    原鏡湄一窒,卻又冷笑道:“此番我一行多是你武林盟之人,洛公子所言若當真,我臨死有冷兒煙然二人美人做陪葬,又有一派掌門為我開道,倒也不枉此生。”
    洛雲嵐聞言目光從蕭冷兒洛煙然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臉色灰敗的杜雲山身上:“我叫人傳言讓原姑娘帶杜掌門一行人一起出來,原姑娘生性謹慎,自然把他們帶在身邊,才不怕我趁機耍花樣。如此倒好,天門之中此刻雖有人命,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句話我卻是從問心處習來。此番為了保住蜀中,我便毀了那地方,再一生為死去之人超度。此番行動由原姑娘領導,不知如此損兵折將,巨大傷亡,卻要滿心期待的樓心聖君和問心公子作何感想?”他刻意加重“問心”二字,不無慚愧的想到,自己有遭一日,竟也利用起不知不覺沉浸在愛情中的女子。
    原鏡湄臉色鐵青:“你究竟想如何?”
    洛雲嵐淡淡道:“放了杜掌門與青城派門人,放了冷兒、煙然,立刻。”見她閃爍神情,不待她說話一指身邊靜立的蕭泆然,接道,“你莫要打讓聖渢偷襲我的鬼主意,我身邊站著蕭大哥,即便樓心聖君親臨此刻,隻怕輕易也拿我不下。”
    原鏡湄心中氣怒之極,此刻形勢隻轉而下,她全然隻有挨打的份,卻絲毫也想不出反擊的辦法。自腰間刷的抽出寶劍橫在蕭冷兒頸間,恨恨道:“你若再多說一個字,我立刻殺了她!”
    依暮雲尖叫出聲:“原鏡湄,你敢!”
    原鏡湄冷哼一聲,手上微一用力,蕭冷兒纖細脖頸立時出現淺然血痕:“你看我敢不敢!”
    這下連蕭泆然、洛煙然等人也全變了臉色,唯蕭冷兒一人仍自笑意散漫,她此刻生死橫於一線,但那笑容落在眾人眼裏,仍是爛漫春花般的溫暖迷人。
    聖渢一直隻在旁靜靜觀望,此刻也是神色微變,望著那映著清晨光線的劍鋒握緊了拳,卻不能有甚反應。不知為何,他此刻忽然想起,當初還在地宮之時,蕭冷兒對自己說,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立場和原則,終究不能想做甚便做甚。
    就像他無論多擔心蕭冷兒的安危,也不能為她一人使此刻樓心聖界一行人陷於困境。
    洛雲嵐冷冷道:“原姑娘今日若殺蕭冷兒,我必要樓心聖界來此大半人為她陪葬,孰輕孰重,姑娘自己好生衡量!”
    蕭冷兒向急得快要哭出來的依暮雲微笑安撫:“莫要著急,也不必以我為念。”後一句,卻是說給蕭泆然、洛雲嵐聽。
    洛煙然身形方自一動,原鏡湄已冷冷道:“你若以為自己動作能快得過我手中劍,不妨一試。”
    洛煙然止了動作,嘴唇咬得快出血。蕭冷兒心頭憐惜,衝她微微搖頭,這一搖頭,碰那劍鋒,頸上血痕卻更明顯一圈。
    洛煙然眼淚立時落了下來:“求求你莫要再亂動!”
    依暮雲目光掃過聖渢,怔了怔,忽的大叫道:“聖渢,你早先已欠了冷兒一次,這次就算還她,也該救下她!”
    聖渢凝神不動,絕倫麵上卻並非沒有波瀾。蕭冷兒笑道:“雲兒何須如此,況且聖渢欠我的那一次,武林大會之前便已還了我,此刻卻早已兩清了。”
    原鏡湄最是見不得她這般輕鬆自如模樣,仿佛這會兒橫在劍鋒下的脖子根本不是她的,恨恨道:“你倒是當真連死也不怕!”
    蕭冷兒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何必太過執著。此刻我死生都在大美人一念之念,怕與不怕,卻又能改變什麽?再說,大美人心中真是想要殺我麽?”
    原鏡湄心中一震,回頭瞧她。
    蕭冷兒笑歎一聲,閉了眼睛:“不知為何,我心中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大美人是寧願此番任務失敗被樓心月責罰,也不願當真殺了我。”睜眼看原鏡湄奇異神情,在她耳邊輕聲歎道,“大美人待他情深,卻是連我自己也不知,能否比得上你。”
    原鏡湄一刻心神恍惚,幾乎連劍也拿不穩,半晌顫聲道:“你想我如何?”
    “放了杜掌門眾人罷。”望眾人一眼,蕭冷兒提高聲音道,“評心而論,此番你們已無勝算。樓心聖界在中原部署幾年,並非易事,此刻大隊人馬仍在關外,大美人又何必明知不可為而為,白白折了兵將,得不償失。倒不如保存實力,以圖後計,我武林盟隨時奉陪便是。”
    看洛雲嵐一眼,洛雲嵐立即道:“若非必要,我自不願傷害無辜。隻要原姑娘放了杜掌門與青城派一幹弟子,我便著人立即拆了各處火藥,絕不食言。”
    原鏡湄仍自猶疑,前方弟子已然飛快來報:“四公主,此刻武林盟主扶雪珞帶了大隊人馬已到半山處,請四公主前去一晤。”
    原鏡湄愣怔片刻,不怒反笑:“好個扶雪珞,如此君子氣度,不愧他武林盟主之名。”原本左右難下的決心,此刻反倒安定下來,放下橫在蕭冷兒頸間寶劍揚聲笑道,“也罷,此番雙方對壘,即便除卻這先機,我樓心聖界難道便不能光明正大拿下你武林盟?眾人聽令,立時分發解藥給青城派諸人,放他們出來。我縱然對洛雲嵐了解不多,但蕭冷兒的為人,我畢竟還信得過!”
    蕭冷兒終於鬆一口氣。原鏡湄已轉向聖渢道:“聖渢,你與香濃,帶青龍白虎二位堂主與一眾教友前去與扶盟主一會,我留此善後。”
    聖渢香濃應聲出來,青龍白虎二位堂主已自調派人手。
    洛雲嵐抱拳笑道:“原姑娘聰慧果決,雲嵐佩服。”向蕭泆然笑道,“蕭大哥與蕭姐姐也前去與雪珞會合罷,我一人留此善後即可。”
    依暮雲下意識道:“我留此與你一起。”
    洛雲嵐笑看她一眼,目中突然多了些複雜不明的情緒一閃而過:“好。”
    蕭泆然望蕭冷兒,蕭冷兒隻衝他點了點頭,蕭泆然雖無奈,卻唯有帶著蕭佩如先行離開。
    隻一柱香時間聖渢等人便已準備妥當,蕭冷兒此刻才發聲道:“我想與聖渢一道前往。”
    心知此刻留下她也已經無甚意義,況且把她放在聖渢身邊,對扶雪珞等人多少也有些刺目的作用,原鏡湄點頭道:“那便一道去吧,洛姑娘也自請便。”
    洛煙然在蕭冷兒後頸處鬆鬆打個結,仔細檢查那傷口已裹好,這才向原鏡湄點了點頭,便自拉了蕭冷兒向聖渢方向行去。
    經過洛雲嵐與依暮雲身邊時,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心疼抱怨。依暮雲脾氣發了一通,最後想起一事,問道:“你先前卻是與那小妖女說了什麽,我瞧她整個臉色都變了,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蕭冷兒似笑非笑,半晌悠悠道:“我是知道,她不會殺我,隻因她心中不願庚桑楚沒了我這對手而感到難過。”
    *
    這山間卻並非全然陡峭,山穀之中尚有一片空處,如履憑地,此刻武林盟一幹人便自守在這平地之間。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此話雖有誇大之意,卻委實體現了蜀道之險要。樓心聖界早先一步,一幹人馬住在山上,原本就占了天時地利,此刻眾人好容易找到此處,卻不願再前行,否則必是自找麻煩。
    扶雪珞玉容清姿,坐下良駒毛發雪白,卻真真是應了那句“人如玉,馬如龍”,武林盟一幹人看著,不覺想天下又有幾個風姿氣度能如盟主這般出眾的人物。
    卻又想,除了蕭泆然,隻怕剩下幾個最厲害的,都生在了樓心聖界,不由都是心中暗歎。
    前方馬蹄聲傳來,眾人連忙收了遐想打起精神。片刻一隊整齊有素的隊伍從轉角處轉了出來,前麵兩騎俱是黑衣,男子風華絕代,女子容顏難繪,不是聖渢和馥香濃又是誰?
    扶雪珞微微一笑,撥馬迎了上去。待雙方行近時,蕭泆然和蕭佩如也已從另一條路馳回來,見此情形,也隻與後麵秋明玉眾人站在一處。
    扶雪珞頷首向聖渢微笑示意:“聖渢公子,這麽快又見麵了。”
    聖渢微一點頭,神色依然冷淡,也不說話。兩人都是一般絕豔的人物,此刻站在一處,又都是騎在馬上,風流盡顯,隻叫巍峨群山也要相形失色。
    扶雪珞望一眼他身後,卻不見自己心中之人,隻得再問道:“不知……”
    忽聽一人笑道:“煙然美人,今日得見兩位九重天仙般的人物相交輝映,咱倆也算飽了眼福。”清脆笑聲,兩騎歡然而近,正是蕭冷兒和洛煙然。
    扶雪珞一顆心這才落到實處,笑道:“你兩人可舍得出來了,這兩天還沒擔心死我們。”看著蕭冷兒,目光暖暖,聲音中不自覺便帶了些寵溺的味道。
    蕭冷兒在聖渢身邊停下,聞言笑著向扶雪珞身後一幹人揮手招呼,這才又收回目光向他笑道:“虧小雪珞還和原大美人相交三載,竟不知她向來闊綽大方,伺候得我和煙然美人是好吃好喝神仙般日子,卻又甚好擔心。”
    扶雪珞笑瞪她一眼,隨即又搖頭:“你呀,總是油嘴滑舌,平安回來就好,我懶得與你計較。”細細打量她一般,輕笑道,“果真倒似長胖了些。”
    兩人說說笑笑,旁若無人,洛煙然雖早已見慣這般情形,卻仍是忍不住暗自心酸,但此間劍拔弩張氣氛,卻是不由自主鬆動一些,又聽蕭冷兒笑道:“什麽平安回來,小雪珞今次若是贏了聖大美人,讓他們主動從青城退走,這才算贏了,我這人質也自然被放回來。否則,說不得我便隻好繼續跟著人家厚臉皮白吃白喝了。”
    扶雪珞聽得無奈,明知她故意如此,卻也清楚這是實話,隻笑道:“今日我既來此,那必定是要帶你回去。青城今次所受屈辱,自然也要討回公道。”
    聖渢聽在耳中,眼中殺機陡盛。扶雪珞仍是笑容得體,目中卻已光華內斂。
    蕭冷兒隻作不見,忽然指了前後兩隊人馬笑道:“你們所謂輸贏,是不是就是雙方的人像菜市場中收保護費一樣衝上前瘋狗一樣廝殺,殺到最後,兩方誰剩下的人多,那便是贏了?”
    眾人聞言都是一怔。
    蕭冷兒業已斂了笑容,淡淡卻:“你們當中中原武林的盟主,樓心聖界的二殿下,紫巒山的高徒,一幹有頭有臉的少年俠士,多年威嚴自重的領頭人物,若當真如稚子莽夫般掐架,倒也不怕失了身份。”
    一時人群中幹咳之聲四起,扶雪珞卻是神色不變,笑道:“此間事總要有解決之法,否則我何以向武林同仁交代。”
    蕭冷兒轉向聖渢道:“我先前已說過,樓心聖界如今在中原的實力,卻不容輕易消磨兵將,個中厲害,你們自己衡量。”
    聖渢沉吟片刻,頷首道:“過得片刻杜雲山一行人解了毒,再確定平安挖出天門青城中炸藥,雙方人都到齊,我們再行商量解決之道。”
    蕭冷兒還想再說什麽,終究忍了下來:“如此,倒也好。”話雖是對聖渢說,卻是看著扶雪珞。
    扶雪珞隻得點頭:“原地休息一會兒也好。”皺眉看了蕭冷兒,“但你卻非得與我們一道。”
    蕭冷兒自己自然無甚所謂,看向聖渢。她這幾天當人質當得甚為用心,方才又說出那般自覺的話,休說聖渢,便是馥香濃和青龍白虎二位堂主等人也覺她不會趁機跑掉。況且,幾人心知肚明,此刻留下蕭冷兒,殊無意義,而她若當真想逃,卻又怎能留得住她?
    當下蕭洛二女便自與扶雪珞一道回了人群當中。與眾人多日未見,蕭冷兒又向來討人喜愛,甚得眾人歡心,自然免不了一番慰問打鬧。秋明玉卻是看了洛煙然,低聲問道:“洛姑娘這些日來可好?”
    洛煙然微笑點頭:“多謝公子關心,小女子甚好。”
    秋明玉看她笑容,不由俊臉一紅,愈發不自然:“這些日洛姑娘不在,我心中很是、很是……”說了幾個“很是”,卻愣是“很”不出來。
    洛煙然聽得有趣,已聽旁邊有人撲哧笑道:“秋大公子果真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這般簡單的話也說不出,不如由我幫你說如何?很是掛礙,很是思念,很是憂心,很是不安,很是寢食難下,很是一如不見,如隔……”最後一句在洛煙然紅著臉撓她之中被耽擱,蕭冷兒隻笑得越發促狹,“秋大‘閨秀’,這麽多個很是,不知你卻是最中意哪一個?”
    洛煙然又好氣又好笑,隻揪了某人耳朵——自然舍不得真下力,不過手擺在上麵做做樣子而已,笑道:“冷兒就喜歡胡說八道,秋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蕭冷兒扮個鬼臉:“旁人都是大哥妹子的,就兩位整天公子姑娘,當這是在唱大戲呢。”
    兩人嬉笑打鬧,秋明玉看在眼裏,隻覺暖入心裏,先前那點不自在,早已被蕭冷兒幾句言笑丟到一旁,反倒恢複平日裏倜儻瀟灑,笑道:“兩位姐妹情深,當真羨煞旁人。”
    蕭冷兒卻還不肯放過他,仍是笑道:“秋大哥還沒說呢,那麽多個很是,你卻是最喜歡哪一個?”
    洛煙然哭笑不得:“冷兒!”
    秋明玉看一眼洛煙然,片刻柔聲笑道:“哪一個都很適用。”
    蕭冷兒嘩的笑出聲來,洛煙然卻是又羞又窘,俏臉紅若朝霞,美不勝收。眾人眼見三人這邊笑語歡聲,立時紛紛跑過來湊熱鬧,蕭冷兒卻趁機拉了洛煙然跑開去。
    兩人在近處走了片刻,洛煙然突然道:“你幾次阻止雙方真個打起來,卻不似你的脾氣。按道理來講,你該是趁機消磨掉魔界實力才是,但此番卻隻顧著想要快速了斷此間事,不惜違背心意,卻是為了什麽?”
    蕭冷兒先前笑容早已消失,眸中清冷之色,又仿佛從來沒有笑過。
    洛煙然看定她:“自來此間之後,你心中憂慮過甚,卻竭力不願表現出來。庚公子,他究竟在哪裏?”
    蕭冷兒渾身勁力在聽到那名字之時仿佛被抽幹一般,握緊洛煙然的手,半晌低聲道:“你不要問我。”
    洛煙然憂心望她:“你這般心境,如何叫我放心?不如你現在就……”
    “我等此間事了再行離開。”打斷她話,蕭冷兒喃喃道,“這是他自己選擇,我又能有甚法子?我這般擔心於他,也不過一番心意扔入了大海,永遠也得不到回應……”口中如此負氣說,但她這些天從不敢有一刻想他,此刻終於提及,若非說著這般強硬的話,她怎能勉強遏製自己其實早已慌亂的心?
    再過得一刻鍾,洛雲嵐和依暮雲便已回來,自也帶回杜雲山,江若瑜一行人,那邊原鏡湄收拾妥當,也已經回到聖渢一幹人之中。
    當下青城眾人之難總算得以解決,但雙方如此對峙,這蜀中之地,卻又該由誰掌握?
    想是聖渢等人已把先前情形對原鏡湄說了,原鏡湄看了眾人,蕭冷兒一眼便看出,她目中竟是少有的慌亂之色,不知為何,自己也立時便跟著心慌起來,卻想不明白是甚原因。
    原鏡湄高聲道:“蕭冷兒先前一番話,我自覺有理,也不願在此刻與武林盟廝殺,如此雙方都討不了好。”
    扶雪珞緩緩道:“原姑娘卻想要如何解決?”言下之意卻是說,你想要怎樣解決,我悉數奉陪。卻已講明絕不會就此罷休便是。
    此番青城受辱,天門叛變,畢竟不是小事,於公於私,扶雪珞都一定要向樓心聖界討要一個交代,否則武林盟新近成立,卻要如何服眾?
    原鏡湄正要說話,隻聽蕭冷兒忽道:“不知我能否與原姑娘私下說幾句話?”
    原鏡湄神色不虞,卻也點頭答應,兩人走開幾步。眾人好奇歸好奇,卻哪裏能聽到兩人談話。
    蕭冷兒直截了當便道:“我原以為你會堅持一戰,為何又要改變主意?”
    原鏡湄細細望她,目中似有惱恨之意,冷冷道:“蕭姑娘天縱之才,自己做出的事,卻是不知?”
    蕭冷兒心中一涼,慌亂之感更甚,咬唇道:“究竟何事?”
    原鏡湄轉過身去:“我方才接到飛鴿傳書,問心在洛陽之中情況危急。”複又轉身看她,恨恨道,“蕭冷兒,你好,你好啊!我那日問你可知問心行蹤,你隻是跟我打馬虎眼,卻不知你早已設了陷阱隻等著問心往下跳。此番他若有甚不測,我絕不會放過你!”
    蕭冷兒隻覺一顆心如墜冰窟,直直往下沉,半晌無意識轉身而已。見她神色,扶雪珞一幹人都覺有異,蕭泆然問道:“發生何事?”
    蕭冷兒心思紛亂,半晌搖了搖頭:“此間你們看著,定要守住蜀中之地,我、我隻怕要先行回洛陽。”
    眾人還在不解,蕭泆然卻忽然想通透,神色怪異問她:“那邊情形,可是被你料中?”
    依暮雲插口道:“什麽情形?洛陽出了什麽事?”
    扶雪珞神色一動:“可是……”
    “可是問心已然出了什麽事?”蕭泆然打斷他話,似笑非笑。
    蕭冷兒臉色白下去,咬唇道:“我這就走了,你們各自保重。”牽過禦風,一躍上馬。
    扶雪珞叫她:“蕭冷兒!”
    蕭冷兒回頭看他,目中盡是無奈:“對不起,雪珞,這一次不能等你贏了。他日若有機會,我再與你一道。”說著不再多看眾人一眼,打馬疾馳而去,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念想,那念想早已越過她身體飛回洛陽。
    扶雪珞看她身影,卻早已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