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年底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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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11點半,婁圓圓母親和張睿母親的張羅了一桌豐盛的午餐,兩家七口人坐在餐廳裏,每個人都興致高漲,臉上洋溢著遮掩不住的笑容,其中張亞軍最勝。
    吃飯的時候,張亞軍說起與陳明山接觸的情形,在去年國慶節期間的一次同學聚會上,陳明山忽然向他說起熱電廠擴建改造工程的消息,一開始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手裏還有一個收尾的工程。之後陳明山隔三差五的打來電話,不是邀請喝茶就是喝酒,閑談中總會向他透露關於熱電廠的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月左右,去年十一月份,張亞軍的舊工程驗收完成,按照合同拿到了尾數,手裏攢著的資金超過兩百萬後,陳明山再邀請他喝酒時,他終於心動了。
    接下來陳明山成功勾起了張亞軍的興趣,在超過三億總造價的利誘下,他逐漸被利欲蒙蔽的雙眼,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那三個億,還有勞務公司提升一個檔次,加上有陳明山的各種及時虧款保證,他完完全全的掉進了陳明山布置的大坑裏。
    回想起從去年十月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短短幾個月時間卻讓張亞軍恍如做夢一般,幸災樂禍之後,心中泛起對妻兒的濃烈自責,他慚愧地對李淑芬說:“老婆,我對不住你啊,明知道你有心髒病還……”
    張睿舉起酒杯,適時打斷了父親的自責,“爸,你別想太多了,事情都翻篇了,喝酒。”
    “對,喝酒!”婁四海也舉起酒杯說:“今天是個好日子,老張你別整的這麽煽情,咱們一醉方休!”
    李淑芬抿嘴笑了笑,“行了,大過年的別說這些傷感的話了,你知道錯了就行,人要往前看!”
    “小睿,你別顧著倒酒,坐下來陪我喝一杯。”婁四海嚷嚷著。
    李淑芬埋怨說:“小孩子喝什麽酒啊。”
    婁四海不答應,“明天就十八成年了,能喝酒了,倒上酒,來,咱倆先走一個。”
    張亞軍也讚同說:“男人喝點酒沒啥,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早對瓶吹了。”
    “那成!這杯祝海叔一家幸福,生意興隆!”張睿舉著三兩三的酒杯和婁四海碰了一下,仰頭喝了半杯,32度百脈泉不烈,不過對於張睿這種酒場的初哥來說也是夠挑戰的,半杯酒下肚嘴裏辣乎乎的,齜牙咧嘴的很不好受,那樣子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婁圓圓夾過好幾樣菜,有些責怪道:“少喝點,快吃菜壓一壓。”
    氣氛重新活躍起來,張亞軍和婁四海一杯接一杯的喝,張睿陪著抿兩口,低聲和婁圓圓說著遊戲裏的事情,婁圓圓母親和李淑芬說著家長裏短,一時間把婁芳芳晾在那裏,說實話,她越來越感覺自己與大家格格不入了,細心的她發現,父母好像對張睿與妹妹的事情采取了默許的態度,而且父親對張睿格外欣賞,那種感覺很微妙。
    “難道家裏同意兩個小孩子交往?”婁芳芳想不明白,悶頭吃了一會兒飯後,回自己屋裏看書去了。
    同樣是午飯時間,孫炳林家中卻另外一番光景。
    作為新電廠工程的受害人之一,孫炳林在今天上午十點多才知道陳明山被捕的消息。
    消息是從孫繼勇那裏傳來的,絕對錯不了,他多麽希望不聽到這個消息,那樣還能對陳明山抱有一絲絲希望,多希望一切隻是一場噩夢,醒來時陳明山能將一份簽好的工程款支付單親手交給他……
    但,陳明山被捕的消息確鑿無疑,所有的希望破碎,孫炳林麵如死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不動,哪怕客廳裏有十幾口子追債的人,哪怕他們說著這樣可憐那樣威脅的話,他都充耳不聞,腦海裏隻有一堆堆的問號。
    為什麽?
    他想不通陳明山為什麽要坑自己,想不通陳明山為什麽不給自己簽了字後再跑路,想不通陳明山為什麽一直喂不飽!
    百十萬的真金白銀砸過去,竟然換來被坑的家破人亡的下場,每每想到這些,孫炳林窩囊的要死。
    仔細想來,可能張亞軍察覺到了陳明山喂不飽,但又因騎虎難下無法交差,所以才請來兩個道士演了一出鬧劇,硬生生攪黃了到手的工程,這才得以全身而退!
    高明啊,張亞軍太高明了!
    孫炳林後知後覺地佩服著張亞軍,之前他還嘲諷張亞軍傻叉,沒想到到頭來真正傻叉的是自己!
    “老孫,你別一個屁都不放,我們的工程款還能不能拿到手!”
    一個小包工頭再也沉不住氣,大聲責問孫炳林,其他幾個追債的緊跟著附和。
    “孫總,你們說我們提供的鋼筋不合格,但你們現在用的鋼筋更是不合格產品,材料款先不說了,一進一出的兩萬塊錢運輸費怎麽結算!”這是鋼筋供應商。
    “工地還有幾十口工人等路費呢,你先打發工人回家也行啊!”
    “老孫!你他娘別裝死人,今晚拿不到錢,有人會爬塔吊鬧事的!”
    “你倒是放個屁啊,晾著大家在這算什麽事。”
    眾人正說著,孫炳林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孫炳林媳婦打來的。
    “咋樣,能搞到多少錢?”
    “別提了!”孫炳林媳婦疲憊的說道:“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死活不肯借錢,都知道咱家攤上這麽大的事情,一時半會還不上,誰還敢借啊!”
    掛了電話,孫炳林閉上眼,眾人圍上來問:“幾點拿錢?”
    孫炳林張張嘴,目光掃過眾人,眾人碰上他絕望又無助的眼神後都立刻躲開,大家都在等錢,不是你一個眼神就能令人改變主意的,今天我能放過你,回去怎麽跟老板,怎麽跟工人們交代啊!
    就在這時候,一個包工頭的叮鈴鈴的響起,“啥,你說啥?工人們去縣政府鬧了,我艸,你們先控製著局麵,我馬上來!”
    包工頭掛了電話,瞪眼看著孫炳林說:“老孫,咱們十幾年交情了,老子他媽被你害死了,我不管你咋樣,今天必須拿出二十萬來,否則我拉工人來你家過年!”
    “李哥,事情你都知道,你現在讓我上哪弄錢去!”孫炳林聲音嘶啞著。
    有人出主意說:“現在工人都在縣政府門口呢,你也是受害者,不如拉一票人一起去,聲勢越大越好,逼著熱電廠出麵談判!”
    “對!這法子可以試試,總比窩在屋裏啥都不做好!”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著。
    說心裏話,換做幾年前的話,孫炳林絕對不會答應這種餿主意的,在他看來,拿不到工程款,給不了農民工工錢,那是老板沒本事!
    誰又能想到幾年後的今天,孫炳林被一幫債主們“綁架”著去縣門口鬧事呢。
    下午四點半,張睿和李淑芬將爛醉如泥的張亞軍塞進車裏,沒辦法,誰讓張亞軍高興呢,一個人就喝了一斤半,醉的不省人事。
    張睿發動車子,桑塔納2000緩緩行駛在匯泉路上,來到匯泉路和繡水大街交界處的時候,他看到幾十個人高舉著白色條幅占了整整半個馬路寬度,不僅如此,縣門口附近已集合了差不多兩百多人,他們同樣打著條幅,喊著什麽口號。
    李淑芬皺著眉頭說:“大過年的這是鬧啥啊?”
    “討薪的。”張睿掃了一眼條幅上的字,說:“陳明山被捕後新電廠就是個爛攤子,孫炳林拿不到工程款自然來鬧事了。”
    “哎,還好你爸沒接這工程,否則現在縣門口鬧事的就是我們一家三口了。”李淑芬歎口氣。
    張睿苦笑,如果自家接了新電廠工程,可不是來鬧事這麽簡單了,會家破人亡的說!
    不過這事發展至今已經與張家沒有半點關係了,他才懶得理會孫炳林死活呢。
    李淑芬問道:“你說他們這麽鬧下去有用嗎?”
    “沒用!”張睿斬釘截鐵的說:“新電廠背後交錯複雜,不是鬧事就能解決了的,即便官方出麵協調,事情還要從根源上來處理,最終結果可能是兩家扯皮,反正年前孫炳林是別想拿到一分錢了。”
    幾乎每個做工程的人都會遇到討薪的事情,張睿也不例外,前世他多次去清欠辦討要工程款,不過效果不是很明顯,一般的流程就是清欠辦受理後,盡快聯係上另外幾家參建單位,讓大家坐下來一起協商解決的方法。
    清欠辦的作用隻是負責協助,能不能拿到錢,能討回多少錢,還得靠自己去談判。
    而從目前新電廠工程的情況來看,熱電廠完全可以將所有的責任推卸到陳明山身上,可想而知,工程款甭想在年前拿到,除非……
    就在張睿想要調轉車頭,從另外一條路上回家的時候,前麵的民工忽然炸了鍋。
    “不好了,孫炳林喝農藥了,鬧出人命了!”
    “快打120!”
    “還我們工錢!”
    “我們要工錢過年!”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工人們激動起來,他們大喊著口號,場麵有些混亂,維護秩序的警方如臨大敵。
    路上堵滿了車,看熱鬧的人們蜂擁而至。
    十幾分鍾過去了,躺在後座睡覺的張亞軍憋的難受,從車裏出來抽了根煙透氣,跟看熱鬧的人打聽了半天後,撓撓頭說:“孫炳林喝農藥了?臥槽,都被逼著這份上了!”
    張睿也無奈地歎口氣,不過從心裏邊,他是不相信孫炳林喝農藥的,誰知道是不是演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