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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例又是下班的時候，他收拾好桌子站起身，即使吃過飯就會回來值班，他也會把桌上的東西都收得很整理，他習慣一切都井井有條。
    眼光不經意瞟到旁邊顧明慧的辦公桌，空空的，已經十天了。
    “不知道明慧恢複得怎麽樣了。”身旁傳來袁小川的聲音，他每天嘴倒是不停歇，語氣中的擔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傍晚她有打電話過來，問我們工作是不是很忙，還說自己有人照顧恢複得很好，讓我們不要擔心她安心工作。”
    真的是這樣嗎？他不禁在心裏這樣想道。
    回想那個晚上他送受傷的她出醫院等著車來接，她丈夫那酒氣熏天的模樣，那個時候的他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吧，還能管得了自己的妻子嗎？
    那天晚上他還是打了電話給她，她誠懇又真心地再三向他道謝，隻字不提自己的傷勢。
    “不管什麽時候，我總能照顧好自己的。”他想起她總是說那樣的話。
    你幸福嗎？他記得自己曾經問過她這樣的話，那時她已經結婚，做著自己想做的工作，應該是幸福的吧？可是她卻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
    我是幸福的。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她都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說出來。
    這幾天他一直在回想事故發生當天的事情，他還來不及看清楚，隻聽到一聲驚叫，她就已經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轉瞬間消失不見。
    如果她那天沒能幸運地從河裏上岸，如果他沒有及時地找到她，結果隻有一個，但那結果，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沒有辦法想象那個整天和他一起奮鬥在手術台上、總是在電梯裏朝他微微笑著和他打招呼的柔弱卻又堅強的顧明慧會不再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即使已經見慣了生死，即使他被稱為冷麵醫生，他自己心裏卻清楚，顧明慧是不一樣的。
    隻有在生死關頭，他才能明白自己的真實心情，隻有在那個時候，他的心才是藏不住的。
    所以他是多麽慶幸，當他聽見那一聲帶著哭腔的“蔚昀澤！”的時候，他從未那樣慌亂過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至少她還活著，至少她還能叫出他的名字。
    他忘不了那隻柔軟的瘦弱的手掌，上麵都是深深淺淺的傷痕，泛著血痕。
    原來那些困難的大手術，竟都是靠這麽一雙手做成功的。
    他多麽想告訴她謝謝她還活著，又多麽想訓斥她完全不關心自己的安全。
    但是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回去的路上她在他的背上睡著了，呼吸聲淺淺的響在他的耳邊，受傷的右手無力地搭在他的肩上。
    在那一刻，他心裏湧上一個想法，如果和她在一起的是他，他能讓這雙漂亮的手永遠不染上生活的煙塵嗎？他能比阮驍揚更能給她好的生活嗎？他能使她快樂幸福嗎？
    他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努力克製著自己，一如自己以往做的一樣。
    他告訴自己，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以前他眼中的人生，就是不斷的受傷，結痂，再受傷，再結痂，循環往複。所以，每度過一次難關，每受傷一次，他都會變得更加冷酷，也會變得更加堅強。
    和顧明慧相處以後，他開始漸漸地覺得，也許不是每一刻都要那麽堅強，他也想要有人依靠的溫暖。
    但是這溫暖，卻不屬於他。
    這世上還有什麽是屬於他的呢？所以他隻有獨自生活，冷漠的、堅強的。
    走過病房的時候，不知道是哪位患者病情惡化離開了這個世界，聽見了患者家屬撕心裂肺的哭泣聲，肝腸寸斷。
    他甚至懷疑，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在這個世界上，那時爺爺也不在了，會不會有人為他這樣哭泣、這樣傷心。
    這世上有無數疾病可以導致死亡，可是卻很少有人因為傷心而死，因為難過而死，因為離別而死。
    所以，他不害怕離別。
    聚散終有時，他心裏一直都清楚，悲痛萬分是離別，踏上旅程是離別，揮別過往也是離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離別，可以使他變得更加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