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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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大哥看著眼見這個隻到自己胸口的少年,臉上不見憤怒和不舍,隻有堅毅和果然,他笑了:“是條漢子,比趙老三有血性。這地契我就收下了,剩下的一百四十兩,我隻找趙老三要。”
國氏哭天搶地:“我的地啊,那是我的地啊!”
剛才那個出口的鄰居笑道:“什麽是你的地,那是春江爹娘留給春江的,給你們管幾年就是你們的了?人家現在用自己的地給你們還賭債,還有臉在這哭?”
而此時的趙老三已經傻了,他從姐姐手裏拿過地契的時候,就想過去衙門過戶,但過戶也要向衙門交一些銀子,國氏有些不舍得,兩口子當時想著反正地都是自己的了,過不過戶有什麽關係,故而這件事就撂下了。若知道有今天這麽一出,就是讓他交五十兩銀子他都咬牙交了。
一想到當時要不是郭氏攔著,這地契早就換上他自己的名字了,韓春江這兔崽子哪有資格賣自己的地,越想越氣,趙老三也不蹲著了,他站起來在屋裏尋摸著,然後撿了一根洗衣服用的搗衣槌劈頭蓋臉地朝郭氏打去,嘴裏還罵罵咧咧地:“都是你這個臭娘們兒,要不是你舍不得那幾兩銀子,這個兔崽子能賣地嗎?”
小兒手臂一般粗的棍子打在身上,疼得郭氏“嗷”的一聲跳了起來,然而他並不敢反抗,隻好滿院子轉著圈躲著,圍觀的鄰居們看的直樂,連幾個討債的大漢都看看津津有味。
何雲旗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難過。明明是男人賭錢欠了債,現在卻可笑的將過錯怪在女人頭上,如此廢材又無賴的男人才是罪魁禍首好嘛。雖然女人也有錯,可就算是錯,也不能用棍子追著打!
“住手!”何雲旗忍無可忍。
趙老三正要打下去的手一滯,見說話的是跟著韓春江一起回來的小少爺。若是以往,他肯定上前巴結,可他現在連親外甥都不認了,對外甥的同窗更沒有好氣:“這是我家的家務事,你個毛孩子插什麽嘴!”
韓春江不料何雲旗竟然會開口,急忙將她推到自己身後擋著。
但何雲旗又豈是怕事的,她推開韓春江,大聲說:“本來就是你爛賭才欠的錢,地又是韓春江他父母留給他的,兩件事都來不到你老婆身上,你憑什麽打她!”
找老三頭上的傷口的血已經幹涸了,一連串的打擊讓他臉也不顧的洗,隻胡亂地擦了幾下,如今滿臉血汙,猙獰的很,他好像聽到什麽笑話一樣:“這是我老婆,我願意怎麽打就怎麽打,別人可管不著!”
何雲旗忍著心頭泛起的惡心,強自鎮定:“她是你老婆,她不是阿貓阿狗,她是個人,你沒資格打她!”
趙老三像聽到什麽笑話一樣哈哈大笑,“我的老婆我自然就打得罵得,惹急了我還賣得,誰管得了我!”
何雲旗剛要再說什麽,就被韓春江攔住了:“隨他們怎麽打去,跟我們沒關係,等我收拾收拾就走。”
躲在一旁的郭氏一聽,急忙竄出來說:“就要滾就滾,這裏可沒有你的東西!”地都沒了,可不能讓這小兔崽子把家裏的東西再拿走。
韓春江不理會她,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趙老三夫妻上前要去攔他,但兩口子卻被齊五攔住了,他笑眯眯地對趙老三兩口子說:“你這外甥夠任意的了,將全部家當都替你還債了,你們連衣服都不讓他帶走幾件?”
若別人說這話,趙老三肯定要說:他吃我的喝我的,他的衣服鞋子都是我的,一件都不能帶走!可說話的是齊五,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韓春江的房間就跟趙老三家的一間庫房,庫房裏整整齊齊地放著各種雜物,中間隻有一條很窄的通道通往床邊,說是床也不過是幾個磚頭墊在地上,上邊放著幾個木板而已。床上的鋪蓋卷已經很久了,上邊還打著幾個窟窿,還是韓春江從家裏帶過來的,其他的東西都被趙老三賣的賣,用的用,隻給他留下這麽一床被子。
何雲旗看的有些心酸,幾欲落淚,他原以為趙老三夫妻不過是不給飯吃罷了,誰想到連鋪蓋都這麽差,杭州的冬天也是很冷的,這是要將人凍死啊。
韓春江淡定地將鋪蓋卷打包好,將幾本書和衣服包進包袱裏,對兩位好友說:“好了,我們走吧。”
走到院子裏,齊五還在奚落趙老三夫妻:“你們也不怕那孩子的爹娘半夜來找你們?我的孩子要是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韓春江看了看唯唯諾諾的舅舅舅媽,還有嚇得縮在一旁的幾個表弟妹,心中有些發堵。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幾位親人了,可誰能料想到竟然是這麽個結局。他苦笑一笑,可能是他親緣淺薄吧。不過既然無法好好相處,斷了聯係或許對彼此都好。
拒絕了徐謙章要幫忙的手,韓春江淡淡地說:“走吧。”然後出了這個生活了五年的小院子。
回到馬車上,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徐謙章才開口說:“要不你去我家吧,反正我家房子也多。”
何雲旗偷偷踢了他一腳,讓他說話注意點兒。徐謙章瞪著眼睛,不知道為啥挨了一腳。
瞥了一眼兩人底下的觀察,韓春江微微一笑:“那就先去府上叨擾幾日,等開了學我就搬出去。”
何雲旗知道他性子要強輕易不求人,若不是三人關係好,才不會答應徐謙章的提議,她更好奇他是如何打算的,“如今你是脫離出來了,可畢竟那裏也有一間屋子可以容身,以後你打算怎麽辦?”若再大上幾歲,也能出去打零工養活自己,可韓春江今天也不過十歲的年紀,就算去找活做,別人看他這個樣子也沒人要,除非去賣身。
可就他這種耿直的性子,哪個脾氣好的主家會買他?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都這麽大個人了,難不成還能餓死?”韓春江從腳底下拉出包袱,拿出一個竹哨來,然後捏著手指將裏麵的東西拉了出來,“當初我娘雖然把我托付給舅舅,但並不相信他們能一直對我好,隻是沒想到他們等我娘一死就變了臉,這是我娘臨終前偷偷賽進去的五十兩銀票,讓我救急用的,舅母將我帶的行禮都翻了一個遍,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搜走了,隻有這隻竹哨不值錢又一直拿在我手裏,才幸免於難。”
何雲旗無比地佩服韓母:“你娘太有先見之明了。”有了這五十兩銀子,暫時就吃喝不愁了。
提到母親,韓春江神色黯然:“我娘活著的時候,總說這個弟弟最是貼心,對她最好,若是讓她知道舅舅現在這個樣子,心中不知道有多痛心。”
當年的稚子小兒圍著姐姐的腿打轉,得了好吃的就發誓以後一定對姐姐好,為姐姐撐腰。怎知歲月催人老,錢帛動人心,當年的誓言誠心誠意,如今卻變了猙獰模樣。
徐謙章:“你娘要是知道他這麽對你,不定拎著大棒子錘他呢。”
這一番倒是逗的韓春江露出了笑顏。
三個人正說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徐謙章問:“怎麽停下了?”
他的小廝王興說:“回少爺,有人攔住道兒了。”
徐謙章皺著眉,掀開車簾問:“怎麽回事?”
一抬頭就見齊五帶著一幫人攔在路中間,他問道:“這位爺何故攔住我們的馬車?”心中卻盤算著自己帶的人能不能跟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對打。
齊五說:“徐少爺好,我們這次是想跟韓少爺說句話的。”
徐謙章攔在車前不讓韓春江出來,隻朗聲說:“有什麽話盡管跟我說,我一定轉達。”
那齊五見他如此戒備,也不生氣,笑哈哈地說:“我齊五雖然是個街頭混混,但最敬佩真正的漢子,韓小兄弟壯士斷腕,讓齊五好生佩服,日後若是韓小兄弟有在下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去海峰賭館尋在下,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幫忙。”
何雲旗一聽齊五竟然用了“壯士斷腕”這個成語,噗嗤笑了,可不是壯士斷腕嘛,斷了後路也相當於掙出了一條活路。
韓春江在三個人裏麵年紀最大,向來以兄長自居,怎能讓兄弟替他擋在前麵。聽完齊五的一番話,從先前的少爺到後來的小兄弟,能看出是想真心結交他。但他自來就是謹慎的性子,現在也隻微微一笑:“多謝齊五哥厚愛,小弟感激不盡,如今天色不早了,我這位同窗還急著回家,還望齊五哥行個方便。三日後,小弟會去尋齊五哥去衙門過戶,到那日再敘如何?”
齊五身後的打手們臉色一邊,然而齊五卻笑哈哈地站在路邊,讓徐家的馬車過去了。
“五哥,這就是個窮小子,五哥上趕著跟他結交,他還端著架子,真是不給五哥麵子!”一個小弟為老大忿不平。
齊五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麽?這小子別看現在落魄了,但就憑著他的狠勁兒和機靈勁兒,以後是有大作為的。現在我們在危難的時候拉上他一把,日後也能念我們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