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別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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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
我心頭一滯,下意識地抽出了彎刀。我屏住氣望著床前那雙腳,瘋狂地吞咽著唾沫。我很害怕,因為我不想死。
很快,他慢慢地彎下了身子,當褚峰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是後怕,還是感動,我也講不清楚,心頭五味陳雜。
褚峰伸了一隻手進來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慢慢拖出了床底。我哆哆嗦嗦站在他的麵前,抱著雙臂捂著肚兜,羞得無地自容。他看我一身狼狽,又把衣服脫下來裹在了我身上,衣服上淡淡的餘溫令我好安心,亦忍不住淚如雨下。
“沒事了,別哭!”
他輕聲道,還伸出指腹勾去了我臉上的淚。我抬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心頭一悸,一頭紮進了他懷裏,失控地哇哇大哭。
我想,在之後的歲月裏我甘願為他九死一生,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是後話。
褚峰沒有推開我,就那樣筆直地站著任憑我在他懷裏痛哭,我是嚇壞了,抱著他就像抱住了活下去的希望,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他。
“褚峰哥哥,求求你別趕我走,我可以給你洗衣做飯,給你做丫頭,我什麽都可以做,隻要你別趕走我。”
以前有媽媽的庇護,我覺得這紛爭的亂世離我很遙遠。可現在媽媽走了,我一下子從天堂掉進地獄,還離死亡這麽近,我完全措手不及。
褚峰隻是看著我,也不應聲,星眸裏的光芒我讀不懂。我死死抱著他不撒手,特別的恐懼,怕他趕走我。
“你別趕我走好嗎?我給你做丫頭,我吃很少的,也不要工錢。”
他為什麽不講話?是不是也覺得我是禍害,所以不打算收留我了?
我絕望地看著褚峰那嚴肅冷峻的樣子,慢慢把抱他的手鬆開了。我不能勉強別人留下我,在這樣的亂世,誰不把性命看得很重?我自己不也是貪生怕死麽?
我狼狽極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完全不知所措。
許久,褚峰伸手拿掉了我手裏的彎刀,把刀插回了刀鞘。伸手拂去了我一臉淚痕,柔聲道,“傻瓜,誰說要趕你走了?你先在屋裏待一會兒,我去清理門戶。”
他說著又轉身走,我慌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緊跟了一步過去。他轉頭愕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吸了吸鼻子露給他一個諂媚的笑容。
“可不可以帶上我,我很怕!”
褚峰怔了下,伸手揉了揉我腦袋,還是轉身走了。他關上了門,我走到窗邊往外偷看,瞧見院子裏竟站著好些個堂口的人,他們手裏押著個人,居然是阿青。
阿青被迫跪在地上,但他一臉猙獰,很不服氣的樣子。“當家的,這女人本來就是禍害,你留著她做什麽?總不能為了救她毀掉咱們堂口吧?胳膊擰得過大腿嗎?”
褚峰沒有應他,走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擰,他頓時一聲哀嚎耷拉下了手。緊接著他另外一隻手也沒有幸免,也被擰斷了。
“滾,以後要再敢出賣我,就是死路一條!”
褚峰說著一聲冷喝,掄起拳頭狠狠砸在了阿青的腳踝,他整個人直接倒在蜷縮成了一團,我估計他的腳也斷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出手毒辣的褚峰,才曉得是阿青出賣了我。他僅有一條腿是完整的,被其他的人架著抬走了,離開時他眸光死死盯著褚峰,寒得能滴出血來。
如此一折騰,天已經微亮了。
我退回了屋裏,蜷縮在床邊像無家可歸的乞兒。我深深覺得,我和褚峰可能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以他痛打陳四新和手下的手段看,也絕非等閑之輩。
“洛小姐。”
正想著,門口傳來了褚峰的聲音。我慌忙抬起頭,瞧見他端著個冒熱氣的碗杵在門口,眸光暖暖地看著我。
“過來吃點東西吧,嬤嬤煮的餛飩。”
“她……還好吧?”
“小傷而已,已經沒事了。”
“謝謝你!”我起身走過去坐在了桌前,盯著餛飩鼻頭又是一酸,抬頭睨了眼褚峰哽咽道,“我想去把媽媽的屍首運回來找個地方安葬。”
他遲疑了下道,“洛小姐,先吃東西吧,這事要從長計議。”
“褚峰哥哥,你別叫我小姐,我隻是個沒有父親的私生女,並不高貴,你就叫我小夕好了。”
褚峰下意識張嘴要說什麽,但頓住了,歎了聲又道,“小夕,百合小姐的屍體暫時恐怕弄不回來,巡捕房的人一口咬定她是革命黨,會利用她的屍體大作文章。你答應我一定不要輕舉妄動,我會想辦法試試看,盡量弄回來好嗎?”
“革命黨?媽媽怎麽會是革命黨?”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不過是借口。但即使如此你也不要到處亂走,書暫時也不要讀了,他們還會找你,等這陣子風聲過去了再說。”
“那……你怎麽會救我呢?”
“百合小姐以前有恩於我,我照顧你是應該的,你先好好在這兒住吧,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褚峰講完蹙了蹙眉,又道,“你也不要回住的地方了,回頭我找裁縫來給你訂製幾套衣裳。”
“嗯!”
盡管褚峰的話有條有理,可我聽著總覺得疑惑,他因為媽媽有恩於他所以來照顧我,可他怎麽知道我會去清風吟,又如何在那種情況下認出我來的呢?
我十分肯定不認識褚峰,甚至一麵之緣都沒有過。他可能還有別的重要的事情沒告訴我,否則他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人,因為媽媽一點恩惠就拚命保護我,這太說不過去了。
但我沒有再問他任何關於媽媽的事情了,或許我應該想辦法去一趟十裏洋場,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媽媽的仇我一定會報,我要親手殺了那該死的日本人。
褚峰又交代幾句就走了,他走後我也沒睡。眼下天也亮了,這院子看得更清楚了,被巡捕房那幫人一陣亂打,已經滿目瘡痍了。
我走出了院子,拿著掃帚開始清掃院子。院子裏到處都是血跡,瞧著觸目驚心,於是我又想起了媽媽倒在血泊裏的樣子,忍不住淚如雨下。
我恨及了那個日本人,以及那個在最後關頭沒讓他開槍的國民黨軍官,同時亦恨及了自己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