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疑雲重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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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疑雲重重(1)
    日當正午,韓羽便領著楊瑾四人返程,回到鹹陽城中,信步走進一家酒肆,選了靠窗臨街的一個位置坐下用餐。韓羽似乎不太明白待客之道,又或者生性隨意恬淡慣了,要來一桌飯菜,也不招呼他人,隻管自己悶頭吃飯。
    “如今時候尚早,怎麽我們便回城了,午後不繼續勘察一下麽?”楊瑾不清楚韓羽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此番五人出行,明明備了幹糧清水,韓羽卻偏要回城用飯,“難道韓兄心中已有選定場所?”
    “沒有,”韓羽隨口回答,口中細細咀嚼,不慌不忙,“隻是現在若不回來,我們一會兒就要變落湯雞了?”
    “韓兄什麽意思?”楊瑾追問,韓羽的回答明明像是句玩笑話,可他卻完全聽不出玩笑的意思。
    “因為要下雨了,”韓羽向窗外看去。
    韓羽的那雙眼睛漆黑深邃,但毫無靈動之光,完全看不出他任何內心情緒的流露,能達到這樣古井無波的心境,也許他該做個不染紅塵的世外修行者或者更合適些,而不是一個出仕於朝堂的臣子。
    窗外響晴白日,人影穿梭,耀眼的陽光灑在大街之上,哪有半點下雨的征兆?
    楊瑾等人疑惑莫名,可身為大匠作的韓羽隻管安心吃飯,楊瑾也唯有陪同,不便多嘴說些什麽。未曾想,飯還沒吃到一半兒,涼風驟起,吹得窗外雨搭竹簾隨風抖動,沙沙作響。伴隨著這股席卷而過的涼風,東北方向山巒中湧起滾滾濃密的烏雲,猶如山中妖物興風作浪,擴散開來的烏雲迅速吞噬掉晴空,明媚的正午轉瞬變得如同昏黑的傍晚。充滿濕氣的涼風陣陣襲來,雲層當中雷聲炸裂,磅礴大雨頃刻間從天空中當頭潑下,路上毫無防備的行人頓做鳥獸散,四處奔走尋找避雨之處。
    “韓羽大哥,你怎麽知道要下雨的?”楚狸望著窗外雨霧彌漫,驚訝不已。
    “我當然看出來的。”韓羽淡淡地看了楚狸一眼,理所當然地說道。
    窗外雨勢不止,不消多時,行人車馬蕩然無蹤,唯有連綿雨絲接連不斷擊打著長街石路。隔窗觀雨,隨窗外沒有青山綠水,也別有一番滋味。
    韓羽看這場大雨一時之間難以停止,便向楊瑾詢問道:“楊兄,那日你我二人同在章台宮殿下,聞聽你能製造出可以活動自如的人偶,我對製造此物也略有些類似的心得,正好借此機會,倒要向楊兄討教討教。”
    楊瑾原本以為韓羽隻是故意留難自己,卻不想韓羽竟然真的是要做認真探討,將他自己的諸多製造機械木偶的經驗和心得,更是合盤托出,毫無避諱遮掩。
    聽著韓羽興致勃勃地口若懸河,楊瑾不禁暗怪自己小人之心,原來以為這韓羽不近人情,如今楊瑾終於明白,隻是因為韓羽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或者恰恰因為他是一個潛心研究製造之學的癡人,所以才能夠年紀輕輕,便已有如此高深的造詣。
    韓羽對於人偶製造的一些設計和想法,楊瑾更是聞所未聞。尤其是他提到以弓弦素材為筋,用以銜接人偶骨架之間的關節,便可以讓人偶做出更精密細致的動作。這方法並不複雜,而且材料也易得,可是今日韓羽若是不說,不知楊瑾還要花費掉多少時間和心力,才能參悟出這種突破性的改進。韓羽簡單的一席話,頃刻間解決了長久以來困擾楊瑾的難題,恨不能現在就能回到邊關,立即將誅魔軍一一改進。
    陶素跟隨楊瑾日久,在長城之時,更是直接參與過誅魔軍的製造,如今對機關製造也能略知一二,雖然對韓羽的話還是一知半解,但也聽得津津有味。顧勇則除了打仗之外,其他完全一竅不通,手中筷子不停,隻管大口吃肉,心中感慨還是朝中的生活舒服,難怪人們都願意來到鹹陽,雖然不像邊關沒有仗打,但美食美酒管夠,可惜的是這頓是午飯,席上沒有美酒。楚狸則在一旁雙手托腮,靜靜聆聽,似乎對此也頗有興趣,全神貫注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安靜的小貓兒。
    待到雲雨散去,街道兩旁排水渠中雨水滾滾,如此情景,郊外可想而知。況且這場雨持續時間不短,日已西斜,天邊映紅,自然不能再出城。經曆了一下午的談話,在這各自散去之時,楊瑾還覺得意猶未盡,對韓羽不但產生欽佩之情,竟然還有些許不舍。
    自這天之後,接連七日,五人每天都按時外出選址,韓羽仍舊不帶工匠隨從,每到一處,無需工具測量勘探,隻憑一雙肉眼打量地勢,立刻能夠說出此地土質如何,地下是何構造,山坡麵積幾何,傾斜度是否適合使用。
    起初顧勇和陶素還存疑,可當他們執意要親眼鑒定,挖開土層後,由楊瑾鑒別,果然與韓羽所說分毫不差。楊瑾更是嘖嘖稱奇,若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工匠,僅憑目力能夠分辨出地質大概已是不易,可像韓羽這樣一看之下,便仿佛經過精密計算般地判斷出詳細數據,天下之大,恐怕也難以找出第二個人。
    “韓羽大哥,你這一對神目是怎麽練就的?”楚狸越發對韓羽感到好奇,近日來時常圍在韓羽周圍問長問短。
    “天生的。”韓羽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恬淡樣子。
    不過經過連日相處,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和說話方式。韓羽麵雖冷,人卻不壞,說話雖然少加修飾,也不客氣,卻從不遮遮掩掩,總是一片真誠,令人難生惡感。其實由於每日都在一起,楊瑾等人也很難察覺到,韓羽在和他們的交往中,神態語氣都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似乎是受到他們情義的感染,他早已不再是章台宮裏靜候麵聖時,那個冰冷得拒人千裏之外的韓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