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當共剪西窗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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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楚曉有些愣神,雲景帝也不去打斷她的思緒,隨意的斜椅在殿中的一處白玉所製,上麵已經鋪了厚厚的軟墊的長椅上。帶著笑意的眼神閑閑地看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楚曉終於收回了思緒,覺得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都太過不真實。就像是一場南柯夢。可是卻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這場夢,她怕自己會做到死。
    “你有心事?”毫無起伏的一聲詢問驚得楚曉一抖。她轉頭看向那聲音的方向。此時看不清那人的表情,映著燭光卻顯得格外溫暖。然而此時楚曉並沒有很應景地去欣賞眼前的男色。反而差異地問了一句:“你怎麽還在這裏?”話一出口,楚曉就後悔的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她在說什麽啊,簡直是在對這個皇權統治的社會裏的天子大不敬。會被殺頭的吧?隨即撲通一聲跪下。大聲說道:“臣妾失言了。”
    雲景帝此時緩緩從椅子上起身,信步走到楚曉麵前,蹲下身子與她保持平視。
    “愛妃平身。”
    楚曉並沒有動作。雲景帝悶悶地笑了兩聲,隨即說道:“你似乎並沒有做好要成為皇妃的準備。為什麽要入宮?”
    “陛下。”楚曉回答的不卑不亢。
    “據臣妾所知,此時並不是臣妾所決定的。”
    雲景帝目光深深。“不錯,的確是朕下的旨,要宣你入宮,納你為妃。這件事,你確實沒有反抗的權力。”
    楚曉低著頭撇了撇嘴角,不想去接話。她覺得委屈,又覺得不公平。可是卻又無力反抗。這是古代。不是倡導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
    雲景帝對她的沉默不以為意。反而繼續說到:“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納你為妃?”
    “臣妾不知。”以退為進,她已經答應了秦輕,不會連累月柳山莊的任何一人。
    “你隻是不全知,而不是全不知。朕說的沒有錯吧?”
    楚曉驚訝地抬頭,這男人,的確有著看透人心的能力。做皇帝。也許他的確是極為合適的人選。
    雲景帝繼續補充到:“雲祈存了什麽心思,我怎會不知?他心中認定他母妃是我害死的。因此恨不得將我抽筋剝皮,怎麽可能會送美人給我。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向來不喜與我說話。這次居然突然求見,這其中的端倪,我怎會看不出。怎麽說我也是做了十幾年皇帝的人。”
    楚曉聽言不禁覺得好笑。秦言啊秦言。你自認為自己聰明絕頂才華天下無雙。你的驕傲你的野心你的自滿終將出賣你。你以為你欺騙了所有人。可是最後卻隻瞞過了自己。
    “還有一點。”雲景帝的陡然變得落寞起來。他回頭緊緊地盯著楚曉的臉,目光也不錯一下。他彎腰扶起楚曉,伸出手撫摸著楚曉光潔的臉頰。目光繾綣。柔聲說道:“因為你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楚曉自然是不知道這個“她”是誰,不過聽他的語氣,看他的表情,便可以判斷出來,這女人應該是他的愛人。可是……
    楚曉對他粲然一笑:“可是我不是她。”
    雲景帝頹然的放下手,趔趄了一步自嘲般的說道:“你當然不是她。可是,我隻是想再見她一麵。”
    “你想我做她的替代品?”楚曉眉毛一挑。
    “沒有人可以代替她。但是起碼你要比後宮那些女人強得多。”
    “所以呢?”她依舊不明白他的意圖。
    “沒有所以。愛妃。你隻要在我身邊,做一位好皇妃就可以了。”
    楚曉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她害怕的事情還是要來了。雲景帝見她一副緊張的模樣不禁笑道:“你在想什麽?朕不會碰你。不光是你,這宮中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女人。朕都不會碰一下。”
    楚曉一時間有些感動,這世間真有這般癡心之人。而且還是一代帝王!
    “不過,我也是有條件的。”雲景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楚曉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就知道天下沒那麽好的事。然而賊船已上,她也早已沒有了回頭路。咬了咬牙答應。
    雲景帝笑著開口:“我不會要求你做什麽過分的事。我隻要你配合我。怎麽配合?一時還無法說清。需要你的地方有很多。你的把你的蹩腳演技練的爐火純青才行。”
    楚曉不服氣。“你怎麽知道我演技不好?我厲害著呢!”
    “是嗎?可真厲害啊,厲害到我一眼就看穿了你所有的心理活動。”雲景帝陰陽怪調地嘲諷她。
    “是你太精好嗎?根本不是我的錯。”連她也不曾察覺,說話措辭已經把他當成自己的朋友一般。早把他的身份忘在了腦後。
    雲景帝拍了拍她的頭:“我精?真該帶你長長見識了。那些個大臣,別看一個個都年邁不堪,那心眼多著呢。十個我都難以望其項背。”
    “那我豈不是會死的很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楚曉隻覺得一股涼意。
    “放心。這天下是我的。沒人敢動你。”
    雲景帝一句話就像是給楚曉安了定心計一般。她拍了拍胸口,自在地吐了口氣出來。
    “還有一件事。”雲景帝躊躇開口。
    “說吧說吧,我能做的一定幫忙。”楚曉說的豪氣幹雲。
    “以後,可否叫我少卿?”
    楚曉凝視雲少卿半晌,不再言語。雲少卿低低的開口,也不知道是問楚曉還是問自己。“果然,還是不行嗎?”
    楚曉見他那般模樣,神情落寞而悲傷。她輕輕歎了口氣。上前安撫似的拍了拍少卿的胳膊。微笑著喚了一聲“少卿。”
    雲少卿的瞳孔驟然緊縮,他的眼中爆發出喜悅的光芒,像是小孩子吃到糖一般滿足。是她,是她回來了嗎?他握住楚曉的肩頭,說道:“再叫我一次。”
    “少卿。”
    “再一次。”
    “少卿。”
    雲少卿滿足地笑開來。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好像她真的回來了,就在自己身邊,對著自己微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眼睛望著窗外的月亮,眼中噙著淚,嘴角卻保持著微笑的弧度。楚曉見他這般出神,一時間有些感慨。折騰了一天,自己也覺得乏了,大大的打了個嗬欠,想睡覺卻很不好意思。今晚要怎麽熬過去還是問題。就如雲少卿所承諾的,不去碰她。可是他也不能出了這間屋子。轉身坐在床榻上,看著望著月亮出神的雲少卿緩緩說道:“你願不願意同我講講她的故事。”
    雲少卿猛地回頭,心中升起百般情緒。從未有人想要聽她的故事。不知是不屑,還是不敢。“這個故事很長,也許你會覺得無聊,甚至不是你感興趣的話題。你願意聽嗎?”
    楚曉點了點頭,隨即拍了拍身邊的床榻說道:“過來坐。”雲少卿沉默半晌,隨即抬腿走去。坐在楚曉旁邊,他的思緒似乎飄到了遠方,一直飄零而無所依。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來,那些塵封多年的關於她的片段悉數閃現在自己眼前。
    “我遇見她的那年,才十歲。那時候我身子羸弱,一副病秧子的模樣。我母妃見我體弱多病心急如焚,她覺得她的兒子天生就是要成為一代帝王的。可是,但凡識大體有遠見的人心中都清楚,這般的體質是不可以做皇帝的。誰會把這個天下交給一個病秧子,誰就是拿整個江山在開玩笑。母妃對我恨鐵不成鋼,咬了咬牙把我送到了一處山穀中早已隱退的劍客手上,要我拜他為師。於是,焚香,拜師禮。我就這樣離開了皇宮,每天披星戴月的練功,絲毫不敢疏忽。師父是當時名震江湖的俠客。他當年名聲極盛,樹大招風,他這般的優秀,自己就有人眼紅。於是,他的發妻變成了那場恩怨的犧牲品。深夜,死一般寂靜。入眼的是漫天的血紅。他抱著發妻的遺體,猶如地獄的修羅,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那一戰驚動了正片江湖。可是師父卻從此隱退了。所幸,他還保下了他的女兒。”
    楚曉神來一筆說道:“所以那個女兒就是她?”
    雲少卿看著楚曉半晌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她叫沐南鳶,隻比我小兩歲。我遇見她的那年她也不過八歲而已。那時候我每天除了練功以外還多出了一份工作,就是照顧她。她很懂事,我在山穀待了五年,這五年中,她從未對我任性過一次。她永遠都是那麽溫暖,我在一邊練武,她就在旁邊托著下巴看。師父教我倆讀書,她很聰明,每次都記得很快,很多次都讓我羞愧。那時候年紀小,想的也簡單。就是想在她麵前展現最完美的自己。想讓她知道自己什麽都是好的。不管是武功,還是學識。”
    “她知道你的身份嗎?”楚曉忍不住問道。
    雲少卿搖了搖頭。“她見到我的時候還那麽小,和她說了她也不會有什麽概念,後來她慢慢長大,從書本上也習得了這方麵的曆史與常識。總覺得皇宮是一個極為可怕的地方。見她這麽想,我便更不好和她坦白。她隻是知道我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來這裏想鍛煉一番。別的卻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然後呢?”楚曉很難想象這般天真純潔的女孩子,最後知道他的身份之後會有什麽想法。
    “後來啊,我被母妃接回宮裏,那時候我與南鳶已經互生情愫,難以分別。我親口告訴她,我是皇子的時候,她一臉的不敢置信,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久,直到我母妃派人來接我回去,她終於開了房門闖了出來,抱著我大哭。我甚至覺得心髒都快疼碎了,不顧眾人的勸阻,帶她回了皇宮。”
    楚曉心中一涼,這姑娘若是進了皇宮,怕是就很難活著出來了。
    “回到宮中才明白當時母妃叫我回來的用意。宮中政變。我父皇病危,此刻眾皇子皆對皇位虎視眈眈。其中,便有雲祈的母妃,你可能很難接受吧!其實有一些事他並不知情,第一件事,害死他母妃的人並不是我,第二件事,那人根本不是他真正的母妃。”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楚曉覺得自己聽的迷迷糊糊,這裏麵的陰謀與手段,她實在無法想象。
    “等到後麵你就會明白。”雲少卿向她解釋道。凡事有因有果,其實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是上一步走的方向的正確與否導致的。
    “宮中政變,我母妃多年前就為我精心培養了一批死士,那場戰爭中,七十二死士無一生還。其實她根本不需要這麽做。因為當時遺詔已經寫好。父皇早已把皇位傳給了我。隻是並沒有人之情而已。是父皇身邊的總管把聖旨遞了出來,昭告天下我才是新一任的皇帝。那一夜,人太繁雜。各派軍隊都在此領旨。我極為興奮,硬要拉著南鳶與我一同接旨,於是拉著她上了城牆。那天的人,太亂了。”雲少卿的麵容陡然變得蒼白。他把臉埋在手裏,肩膀不停的抖動。
    楚曉伸手去拍他的背,試圖安撫他的情緒,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如何了吧。
    雲少卿艱難開口,聲音斷斷續續。“淩空一箭像我射來,我下跪接旨,南鳶卻不明規矩的四處打量,因而,她看到了那支箭。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她死死的從後麵抱住我。我隻當她女孩子心性,開心的不得了。卻不知……血,漫了我整件白袍!”
    輕輕歎了口氣,難怪他如此悔恨不已。“少卿,人死不能複生。”
    “是啊。”雲少卿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他的表情依舊憂傷,眉間似乎有化不開的愁緒。“接下來是你想知道的了,我登基之後,我母妃便貴為太後,她以我的名義召見了當時與我對立的所有人,一一賜死。最後一個,便是雲祈的母妃了。她叫雲祈過來,要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母妃毒死在自己麵前。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直到我母妃重病,她心中了然自己已經活不長了,因此將一切都告訴給我。還有雲祈那被毒死的母妃。她是假的,是當時左相的一顆棋子,他真正的母妃早已病逝,當時左相卻借口自己的女兒生病會娘家休養去了。待她回到夫家,她便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柔賢惠的秦姨了。”
    “左相的用意何在?”
    “自然是為了保雲祈稱帝。”
    “所以說,雲祈的娘不是他親娘,殺那女人的也不是你。”楚曉覺得自己此時的腦子突然承受了太多真相,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麽說也對。總之……”
    “總之他恨錯了人。”楚曉接著說道。抬頭望向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了。一夜無眠,伸了伸胳膊,抻了個懶腰,覺得自己渾身酸痛,轉頭看了一眼雲少卿,此時他正用怪異的眼光看著自己。
    “看什麽啊,陛下不困嗎?一起睡一會吧!”楚曉弱弱地提議。
    雲少卿失笑不已。“同床共枕?你不怕你的名節沒了?”
    楚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有什麽,睡一張床而已嘛,我的陛下,你要我假扮你的寵妃,難道還要分開睡?脫衣服睡覺,誰都不許叫醒我!”說完未等雲少卿做出反應,便三下五除二的扒了自己的一身紅嫁衣,隻著中衣,竄進被窩大睡特睡了。
    雲少卿看著她這一係列動作利落的如行雲流水,不禁搖了搖頭,轉身掏出匕首割破了手指,將血珠擦在床鋪上,自己疲倦的活動了下筋骨,脫了衣服躺下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