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太君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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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景況離府沒幾日,老皇帝禦駕出宮,攜文武百官前往獵宮。
    太子和楊越遙雖被禁足於府,但老皇帝念及祖製,還是放了兩人出府,隨自己一道前往。
    當日,天子出巡,百官夾道,逶迤數裏,前後不能相望,可謂浩蕩。
    隨駕人流之中還有烏蘇、東涼、南蠻等國使臣,他們這次來使,為的就是宋明這春獵。
    隨著老皇帝這一走,偌大京城仿佛空蕩了許多。
    程月棠每日裏除了不斷練習輕功,便是在房中與駱婆婆學習毒術,沒了衛雨綸這個心腹大患,程月棠在府內倒是輕鬆不少。
    一日,老太君喚來程月棠,說是讓她陪自己聊聊天。
    “太君,您叫我?”
    程月棠在他人麵前不拘禮節,但是在這程府老太君麵前卻絲毫不敢。
    老太君示意程月棠坐下,而後笑著問到,“我聽聞你在後院每日蹦來跳去,怕是在練武,所以想問問你進展如何。”
    “學武向來艱苦,囡囡潛心三月,卻進展緩慢尚不得教頭的一絲一毫。”
    程月棠自知此事泄露,但見老太君並未反對,反而臉上掛著盈盈笑意,似有讚許之心,當即也不否認。
    老太君聞言點頭,“練武可強筋健骨,保家衛國,本是好事。隻是你身為女兒家,練習起來難免有諸多不便,故此進展緩慢也是理所當然。”
    程月棠還以為老太君說自己是個女兒家不宜練武,要讓自己適可而止呢。沒想到老太君並未阻攔,反而安慰自己。
    程月棠心中惶恐,但杏眼之中卻是含著點點感激,“囡囡明白,多謝太君指點。”
    老太君聞言笑道,“程府世代忠良,戰功無數,都是沙場上浴血拚殺而來。程府子弟,不論男女都當練文習武,縱不能如祖上一般上陣殺敵,也可在坊間濟世安民,方能不遺祖上風範。”
    程月棠急忙點了點頭,而後雙眸低沉湧現一絲傷感,“太君所言極是。但夜朗雙腿已殘,練武……今生怕是無望了。”
    老太君那晚聽程月棠說過此事之後,第二天便前去探望了程夜朗,見其雙腿殘疾,能不能站起來都兩說,當即對衛雨綸更是痛恨。此時聽到程月棠提起此事,當即撫摸著程月棠的腦袋,道,“夜朗福薄,權當命數吧。”
    事已至此,衛雨綸已然被囚於地牢,程夜朗雙腿也無法挽回,與其整日悲痛,倒不如看開些,任時間釋然。
    老太君所曆風霜並不比程月棠兩世為人少,自然明白這其中道理。她見程月棠對此耿耿於懷不能釋然,當即勸慰到,“人活一世,疲累懷恨是一世,釋然本性也是一世,你既有習武衛家之心,當明白其中道理。”
    程月棠如何不明白老太君所言,隻是念及前世種種,她如何能不心懷怨恨?今生雖諸多防範,但程夜朗卻依舊早歹人毒手,換做別人她或許還能釋懷,但對她這個弟弟卻是不行。
    絕對不行!此仇不報,她程月棠即活了兩世又有何用?百年歸土之後又有何臉麵去見自己早已逝去的娘親?
    要讓她程月棠就此釋然,她做不到,也不能去做到!前世之怨,今生之仇,錐心削骨之痛!
    老太君見程月棠並不答話,當即歎道,“俗世亂流皆不由你我凡人所導,既身在如此時局,當自守本心而已,你可明白?”
    程月棠不忍拂老太君一番苦心,低眉點頭,“囡囡明白。”
    老太君見程月棠並未反對,甚感欣慰,笑著道,“今日喚你前來,還有一件事。”
    聞言,程月棠抬頭問到,“何事?”
    “你的終身大事。”
    老太君看著程月棠一張絕美俏臉,不由得升起偏愛之心,當即笑著說到。
    隻是程月棠聽到此事倒是心中一震,老皇帝要給自己許親事也就罷了,自己大可推脫早有愛慕之人,但老太君雖一直在府中靜養,可她對自己的事恐怕也早已有所了解。
    如今老太君若要給自己找婆家,那可怎生好?
    聞言,程月棠當即撒嬌到,“太君……囡囡今年不過剛滿十六,如此大事,不急不急。”
    老太君聞言一笑,“我知道你不急,但你不急,我跟你爹可很是著急啊。”
    “我是說,您不用著急,待我再好生看看。您總不能讓囡囡嫁給一個自己都不喜歡的人吧?”
    程月棠見老太君故意捉弄自己,當即嘟起了小嘴,臉上掛著絲絲不滿。
    老太君見狀,“你喜歡何家公子?你隻管給太君說,太君既掌管府中事務,斷不能讓你受了委屈。”
    程月棠聞言,心中深感無奈,這老太君怎麽比爹爹還要執著?當即伸手抓住老太君的手,湊近了道,“太君,此事當真不急,囡囡若是瞧上了哪家公子,自然會給您說的,到時還要麻煩太君為囡囡把關審核呢。”
    老太君見程月棠當真沒有看中之人,聞言也是一歎,“如此那便在等等吧。太君犯過一次錯,斷然不會再犯一次。”
    當年若不是她執意要讓程景況迎娶衛雨綸,程府也不至於走到如今這地步。老太君當然明白當年自己的過錯,隻是往事已矣,程景況又是她兒子,過去的便都過去罷。
    隻是老太君也知道程景況這些年心中的不忍和委屈,他既要討好自己,又難以對衛雨綸產生感情,兩相矛盾之下才會對衛雨綸視作座上賓,而沒有將其視為妻妾,如此之下衛雨綸也才會心生怨恨,報複程家。
    如今東窗事發,衛雨綸遭到了懲罰。但老太君卻以此為戒,斷不能讓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
    程月棠也明白老太君話中之意,當即安慰道,“太君毋須多想,衛雨綸不守婦道不知羞恥,如今之景也是她咎由自取,與太君無關。”
    老太君聞言隻是點頭,卻沒有再多言。
    在老太君心裏,她還是有愧的,隻是多年的堅韌性格不允許她將這點愧疚擺在麵上。而她也不允許有人讓這程府世代光亮的門楣蒙塵。
    從老太君處出來以後,程月棠混亂在府中逛著,回想著老太君剛才所說的話,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一個人影。
    卻是楊季修。
    “怎麽會是他?”就連程月棠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時候想到他。
    想著,程月棠不由得嘴角浮笑,一絲甜蜜自然而然躍上心頭。
    隻是在程月棠忍不住甜蜜的笑著之時,在程府西苑內的尤芷華此時卻是一臉怨毒之色。
    “下賤丫頭,竟然連你瞧不起我?!”
    尤芷華惡狠狠的盯著跪在地上的奴仆,一雙眸子中宛若盛滿了冰水,隻一眼,便讓地上的奴仆嚇得直打哆嗦。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婢絕對沒有這般想法啊……”
    地上奴仆自知這個尤小姐的厲害,當即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但尤芷華豈能輕易放過她,伸手將桌上的一壺熱茶扔到了地上奴仆的頭上。頓時,滾燙的熱水從壺中濺出,地上奴仆被這熱茶一燙,急急掙紮,嘴裏大喊“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啊……”
    “饒命?你也知道這茶燙麽?那你竟然還敢拿來與我?你當我被禁足西苑就好欺負了是麽?”
    說著,尤芷華心中怨恨徒增,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盤對著地上連連躲避的奴仆狠狠砸下。
    一擊未中,尤芷華怨毒的雙眼猛然一睜,“你竟敢躲開?”
    話音未落,尤芷華從袖中掏出一盒水粉,對著不敢再躲的奴仆灑了上去。
    那奴仆隻當是小姐慣用的胭脂水粉,本想著被她戲弄一番也就罷了。誰知那水粉灑在臉上,奴仆頓感臉上火辣,而後極癢難忍,伸手去抓。但一抓之下,隻覺皮肉皆爛,鮮血直流,竟抓下一塊臉皮。
    “啊!啊……啊……”
    那奴仆立時倒在地上不斷掙紮,雙眼之中血淚模糊,原本一張俊俏的臉蛋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張鬼畜俱驚的恐怖模樣。
    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西苑來回遊蕩,宛若幽靈般寒心,而站在她麵前的尤芷華見狀卻是眉眼含笑,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和淬毒一般的眸子讓人不禁心生恐懼。
    “賤人,這滋味可好受麽?”
    尤芷華看著地上麵目全非仍在喊叫的奴仆,眼前卻浮現出另一個女子的模樣,在她那雙宛若利劍般的眸子之中,地上之人正是那個女子。而瞧見此人在地上痛苦翻滾,掙紮喊叫,尤芷華心中不由得一陣暢快。
    西苑之中本無他人,隻一些侍奉尤芷華的奴仆,聽得這等聲音,幾人都是顫栗,相視看了一眼,而後朝著內院跑去。
    “大小姐,您可救救我們吧,小姐她……”
    領頭的奴仆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模樣甚為淒慘,仿若有天大驚恐卻不敢言說。
    程月棠瞧了那人一眼,緩聲道,“可是小姐又責備你等照顧不周了?”
    程月棠知道,這些人當初都是尤芷華的心腹。前世之中,這些人沒少幫著尤芷華對付自己。此時見她們哭喪著臉前來尋求庇護,當即心中冷笑。
    “大小姐,小姐……小姐實在……”
    “實在什麽?”
    程月棠也不著急,隻是淡淡問到。
    一眾奴仆見狀,在地上側目對眼,而後領頭之人忍著心中恐懼,咬牙道出了實情。
    聽完奴仆所言,程月棠杏眼之中閃過一道精光,秀美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