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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裏突然有些發酸,還有些黯然。
這時,宋明正從桌子底下踢了踢我的腳,對爹娘笑著說:“大叔,嬸子,是啊,你們可終於熬出頭了,這不,你這個兒媳婦也馬上就要娶進門了,他倆都已經登記結婚了……”
“啊——真的?!”爹娘又驚又喜,看著我。
我點點頭:“是的,爹,娘,我這次回來就是打算要和您們說這個事,我和晴兒已經登記了,這舉辦婚禮,我和晴兒商議了,想在元旦放假期間,在老家裏辦……晴兒和她爸媽都已經說了,他們家裏也同意……”
“好,好,好……”爹娘喜不自禁,樂顛顛的:“木問題,這還有一個月,俺們這就開始操事婚禮的事情……”
看著爹娘開心的樣子,我心裏感到了巨大的安慰。
父母的心,父母的情,人世間最真切最偉大最無私的愛!
宋明正舉起酒杯:“大叔,嬸子,來,提前預祝您們娶到這麽好的一個兒媳婦,明年,保準生個又白又胖的小子……您們就等著做爺爺奶奶吧……”
“好,好,好……”爹娘樂滋滋地舉杯喝酒。
“對了,請客的事情,結婚那天,你和晴兒城裏的那些朋友都請到這裏來喝酒嗎?”娘邊邀請宋明正吃菜邊問我。
“老家裏結婚,隻請老家裏的客人,城裏的那幫,在城裏請,我元旦後會有安排的……”我邊吃菜邊說。
“哦”爹點點頭:“這樣也好!不然這麽遠,路途不方便。”
“那我是要專門從南江趕回去參加你城裏的婚禮喜宴的,這兒,我就不來了!”宋明正說。
我才宋明正一定是想到柳月也會參加城裏的喜宴,所以他也去城裏參加。
我突然有些反感宋明正,你宋明正已經是有老婆的人了,老婆都已經懷孕了,你還老是不死心想和柳月複婚,這不是胡鬧嗎?不說那個王巧玲不答應,就是柳月也不會給你機會的,你還是趁早死了那條心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霸道無理,自己要和晴兒結婚,卻又不想讓柳月和別的男人好,自己不能給柳月一個幸福和生活,卻又不希望柳月擁有除我之外的幸福和生活。
以前,我還帶著巨大的酸楚衷心祝願楊哥和柳月好的,可是,現在,我連這份祝願都沒有了,我覺得自己越來越自私了。
可是,柳月好像並不責怪我的這種自私和霸道無理,對於我自然不自然對她和別的男人接觸表現出的不快,並沒有生氣,甚至還主動安慰我。
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不能改變我自己,我不能放棄我自己,我不能給予柳月什麽,卻又不能接受柳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但是,我還必須經常去麵對這一切,麵對柳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帶給我的刺1激和傷痛。這就是我目前的心理現狀,糾結矛盾,反複糾葛……
我們一起繼續喝酒,吃菜,交談。
“宋書記,有個事,我想和你說說……”爹很鄭重地看著宋明正。
“大叔,您說。”宋明正看著我爹。
“就是……就是今天這事兒……”爹說:“今天這事兒,俺想,過去就算了,俺們也沒損失什麽,就是受了點皮肉苦,俺們鄉裏人家,受點皮肉苦沒什麽……那些人,俺想,你就別為難他們了,該批評的批評,都有家有業的,辛辛苦苦養家糊口不容易,你可別把他們飯碗給撬了啊……”
“是啊 ,使勁訓訓就好了,讓他們改正,不再欺負老百姓就行了,別砸了鐵飯碗啊……”娘也說。
“唉……大叔,嬸子,您們可真是善良醇厚的老實人啊,那些人,要是像您們說的能自覺改正,就好嘍……”宋明正笑笑:“大叔,嬸子,這事您就甭操心了,回頭我會處理的……”
“爹,娘,您們瞎操的什麽心啊,這公家單位有公家單位的規矩,該怎麽處理,都是有條條框框規定的,豈是您們說了就行的?這事,您們少摻和,公家單位的事情,你們找知道個啥啊,淨亂湊合……”我衝爹娘一陣責怪。
爹娘被我嗆了一頓,也不生氣,嘿嘿笑著,不提這事了。
我知道宋明正一定不會輕饒了這幫人,一是他得給我一個交代,在我麵前顯擺一下他的權力,給我出氣;二他需要殺雞儆猴,在南江縣裏樹立起新書記的權威,讓那些老幹部地頭蛇拉幫結派的諸人們都小心點。
至於怎麽處理,我就不用操心了,這是宋明正的事情。
喝了一會酒,開始吃水餃。
吃完水餃,宋明正又和我們一起聊天。
聊了接近又一個小時,秘書又來了。
宋明正看了秘書一眼:“他們都忙乎完了?”
“是的,都在車跟前等您的!”秘書謹慎地說著。
“嗯……好吧,你先回去,我這就過去!我們接著去下一個鄉鎮,繼續去調研……”宋明正對秘書說。
秘書答應著離去。
宋明正看著我:“你是跟我走還是在家裏呆一天?”
“我今晚在家裏住,明天回江海!”我說。
“嗯……也好,回來一趟不容易,在家多陪陪父母,”宋明正點點頭:“在外參加工作的孩子一回家,父母就像過節一樣啊,對於他們來說,沒有比見到自己的孩子回家更高興的事情了,我那時從農村出來,每次逢年過節放假回家,爹娘都是興高采烈,每次離開,又都戀戀不舍……俗話說‘兒走千裏母擔憂啊……’”
宋明正的話我很有同感,笑著點點頭。
“明天一大早,我安排秘書帶我的車來接你!到縣城喝杯茶,然後送你回江海!”宋明正又說。
“不用這麽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說。
宋明正擺擺手:“這哪裏成?你這不是讓人家笑話我宋明正對不住自己兄弟嗎?嗬嗬……這回好了,村裏鎮裏都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沒人敢再欺負你們家了,你就安心好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其實不喜歡狐假虎威借著宋明正的名聲顯擺,甚至有些討厭這樣,但是,今天的情況並不是我要這樣的,是我被動接受的,是那幾個鄉丁地保帶給我的,我自己也無法掌控。
然後,宋明正和我爹娘握手告別。
送走宋明正,我留在了家裏。
在家裏,爹娘和我說了很多話,這麽久不見,自然是又很多話要說的。
晚上,爹娘和我坐在堂屋裏看電視,爹娘仍舊處在興奮中,不停盤算結婚儀式的各個細節、需要請的親朋好友名單、喜宴的花費等細節。
“娘,在家裏擺酒席結婚的費用,我和晴兒出錢,不用您們花費……”我說。
“你這孩子,這是說的什麽話?”娘用責怪的口氣說了我一句,然後站起來去了裏屋,一會出來,打開一個布包,一層又一層,最後展現在我麵前的是厚厚幾遝人民幣。
娘拿出兩遝錢給我:“寶寶,這是2萬塊,是爹娘攢了給你娶媳婦用的,你收著,用於城裏結婚的費用,剩下的錢,爹娘用來在老家裏給你置辦婚禮,置辦酒席,你們隻管回來結婚就成,別的不要操心……”
我不要:“娘,我和晴兒不缺錢,俺們說了,結婚不要家裏的錢,俺們自己手裏的夠了……”
“你這孩子,怎麽不聽娘的話呢?”娘輕輕拍打了我的肩膀一下:“好兒子,聽娘的話,這是爹娘的一點心意,你們在城裏,花銷大……我和你爹,就你這一個兒子,我們要錢有什麽用,還不都是給你花的,你不要,我們兩個留著幹嘛?”
我拗不過娘,就把錢收下了。
夜深了,爹娘回裏屋休息,我躺在隔壁的炕上。
裏屋隱隱約約傳來爹娘的說話聲,我知道他們一定是還沉浸在我帶來的這個消息的喜悅中,白天的噩夢被我帶來的喜訊衝淡了。
夜晚的深秋的山村,很寂靜,近處沒有一點聲音,除了我爹娘的隱約低語,我連樹葉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清楚;遠處傳來秋風忽動山裏的低嘯。
我很久沒有獨自在故鄉的院子裏靜靜躺著了,前幾次,都是和晴兒一起。
躺在老屋的炕上,在這靜謐的夜裏,我毫無倦意。
雖然昨晚幾乎沒有睡,但是我依然不困。
我再一次佩服我的精力驚人。
年輕真好!
我睡不著,就下了炕,悄悄出了家門,沿著小溪邊的樹林,呼吸著山裏清新而涼爽的空氣,隨便走著。
深山裏深秋的夜晚,我在瑟瑟秋風裏徘徊,透過清涼的空氣,遙望彎月月,不禁為那短暫的華美,黯然神傷。
秋天,總是那樣讓我心悸,讓我有一種痛苦的享受,我喜歡深秋的夜。在這樣的夜晚,我可以靜靜地品味著生活的滋味;可以溫柔地思念深愛著的咫尺天涯間的女人。那種感覺,就像在仔細地琢磨著一杯香茶,讓人留戀,也讓人陶醉。夜,讓我體會到生命的堅強和溫馨。
夜空的月亮閃出淡淡的銀光,一切都顯得靜謐而神秘,淡然平靜的月光十分安詳,讓我想起柳月的麵容和目光。這種光澤,這種自然的不刻意,一切都會隨風逝嗎?
風隨意地暢行,沒有了世俗的喧囂,沒有了肆意的勾心鬥角,在此刻我隻想獨自聆聽風吟,任深秋的風肆虐地在我的臉頰遊走,那種遐意的感覺卻已久違。隻要閉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它就會悄悄地蒞臨。
我知道,此刻,我屬於這故鄉的深秋的夜。隻有夜晚來臨,我才可以用一顆年輕的心真我的生活。不必刻意去想去做什麽,也不必故作深沉地掩飾某種心情。夜對我來說,是一種奇妙的閑適,是一方無暇的天空,是一種無拘無束的灑脫和浪漫。
雲淡風清,月色飄零,這種境界,真的好坦然,沒有世俗的浸染與雕刻。在一刹那,我接受著月亮深情神秘的眼眸,沐浴著秋風最細膩的撫慰,一遍遍呼喚著我心底裏女人的名字。玫瑰花香與高山流水的琴音在那刻偷偷一起湧出,一種恬然的幸福,平靜的漫過了心頭。對心靈深處1女人的思念心情,如那陽光下花兒開放的香的自然流露……
我獨步走在村旁河邊那片古老的柳林,獨自享受著屬於我的空間和時間。我是夜的精靈。夜是我痛苦、孤獨時最忠實的聆聽者,是我開心得意時最親密的分享者。夜是一種享受,是對生命中一種永恒的眷戀!我知道,這冷清的秋月夜,是為了成就秋日的高遠與蕭索。
緣起緣落緣似水,塵世間的一切都自有它的定數。
我在秋風拂過的柳林裏徜徉,寂寞感動的同時心中卻又滑過一絲絲感傷,帶著落寞的涼意,如那深秋之夜的涼風。
過去總歸是過去,它隻占了短短的一頁天地,更何況我呢?我是一片雲,一片生活在挪宇宙空間的漂泊的雲,向往雲淡風清月色飄零的境界,可是自己何時才能達到這種心境?
我想起柳月說過的一句話:“人,孑然一身來到世間,短暫的一生,勞辛勞苦,臨走前卻什麽也帶不走。何不恬淡終其一生?”
柳月的話讓我刻骨銘心,我總是不由自主想起柳月的坎坷和磨難。
我不願擅離這秋天的夜晚,就讓這夜將我收留。心中的烙印,是一輪月的潔白,風的呼喚,雲的清新。
深秋的夜晚,有一絲涼意,一點月光。一切都歸於簡單,歸於平靜……
這一夜,我孤獨而寂寥地徘徊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早飯後,宋明正的秘書帶著宋明正的奧迪車專門來接我。
我告別爹娘,離開故鄉。
“宋書記昨晚很晚才睡吧?”路上,我問秘書。
我知道宋明正昨晚開縣委常委會議了。
“是的,”秘書坐在前排,回過頭,帶著謙卑的笑臉:“昨晚宋書記專門開會討論研究下一步全縣計劃生育工作的開展計劃,同時,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宋書記主持,對相關人員拿出了處理意見,形成了決議……”
“哦……怎麽處理的?”我看著秘書。
“鎮委書記鎮長撤職,降級使用,調離原工作崗位,到最偏遠的一個鄉鎮去,書記幹鄉黨委副書記,鎮長幹副鄉長,那個副鎮長,免去一切職務,調到農技站成了一般工作人員,那個派出所所長,撤銷職務,同時,調查他的其他問題……”秘書帶著討好的語氣對我說:“昨晚的會上,宋書記拍了桌子,大發雷霆,怒斥縣裏某些鄉鎮在計劃生育中的土匪行為,親自定了處理的調子……結果,常委會全體一致通過……今天一上班,縣委辦公室就發了紅頭文件……”
“哦……”我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這個處理結果在我意料之中。
車子出了大山,我的傳呼機有了信號,來了信息,一看,是晴兒的:“峰哥,我爸媽昨晚回來了,我和他們通電話了……”
既然晴兒的爸媽回來了,那麽我就應該去看看他們。
晴兒給我打傳呼說這事,顯然也是想讓我去坐坐的。
於是,我讓司機繞了個彎,去了晴兒家,正牌女婿去拜見正宗嶽父嶽母。
晴兒的父母見了我,分外高興。
晴兒已經給他們通報了我們元旦結婚的事情,他們自然是同意的,同時詢問我我爹娘的想法。
我說了以後,他們更是連連點頭,很開心。
和晴兒的父母談了一會,喝了幾杯茶,我起身告辭要。
這時,晴兒的媽媽讓我等下,去了裏屋,接著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遞給我:“小江啊,這個你帶著回去!”
我一愣,看著晴兒媽媽:“媽,這是什麽?”
來之前,晴兒可沒有說她媽媽要我帶一個大信封回去,我愣愣地看著晴兒媽媽手裏的大信封。
晴兒媽媽笑了:“這是我和晴兒爸爸給你們結婚準備的錢,這是3萬塊,晴兒沒回來,你來了,也一樣,帶上,你們結婚用得上。”
“啊——”我一怔:“媽,這——晴兒知道嗎?”
“爸媽給孩子錢,還用提前下通知嗎?傻孩子!”晴兒媽媽慈愛地看著我:“爸媽知道你們結婚是需要花不少錢的,這才成立啊,不比農村,該講的麵子和排場還是要的,怎麽著也不能太寒酸了……”
我和晴兒早已說好,結婚不用父母的錢,我娘昨天硬把錢給我了,我正心裏不安,這晴兒的媽媽也要給錢,而且晴兒還不知道,我怎麽能收呢?收了這錢,我該如何向晴兒交代呢?
“媽,這錢不能要,”我說:“我和晴兒早就說好了,我們都是大人了,自己能掙錢了,該回報父母了,我們結婚,一切從簡,不用家裏老人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