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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黃鶯慘叫一聲,幾欲暈倒。
柳月突然瘋狂地拉住大夫的胳膊,聲音裏帶著淒厲的哀求:“求求你,大夫,救救我弟弟……救救我弟弟……求求你了……”
大夫無奈而同情的搖搖頭:“唉……不是我們不想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整個大腦裏都亂了,換了誰都沒辦法……”
“啊——”柳月淒婉地叫起來,聲音刺破長空,回蕩在醫院急診大樓裏。
正在這時,晴兒突然叫起來:“建國大哥,建國大哥醒了……”
大家一聽,急忙圍聚過去,柳月和黃鶯一邊一個,緊緊握住柳建國的手,趴在柳建國床邊。
“陽陽——我是姐姐,你看看我,我是姐姐——”柳月急切地叫著,淚流滿麵。
“建國,是我,是我呀——你醒醒呀——”黃鶯帶著絕望的哭腔喊著。
柳建國這時突然就睜開了眼睛,仿佛親人的呼喚讓他有所清醒。
柳建國艱難地呼吸著,眼珠子轉了下,看著黃鶯,嘴唇蠕動著:“鶯鶯……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對不起……出了意外……”
黃鶯失聲痛哭起來。
柳建國這時又看著柳月,聲音極其微弱地說著:“姐——姐姐——我……我要先走了……我要去找爸爸媽媽了……”
柳月慟哭起來,握住柳建國的手,撫摸著柳建國的臉:“弟弟……弟弟……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扔下姐姐……”
這時,柳建國的眼珠子突然轉向了我,看著我,嘴唇蠕動著在說什麽。
我忙過去,趴在柳建國窗前,心裏異常悲痛,說道:“建國大哥——”
話音剛落,我的眼淚刷的流下來。
柳建國依舊握住柳月的手,從黃鶯手裏抽出了那隻手,握住了我的右手,顫顫巍巍努力將我的手和柳月的手放在他的胸前,然後看著我蠕動著嘴唇,聲音卻越來越小,似乎聽不見了。
我忙將耳朵貼近柳建國的嘴唇,聽到了柳建國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江兄弟……拜托你……保護好我姐姐……一定要保護好她……一定……一定……”
話音未落,柳建國的手突然一鬆,氣絕,長逝。
柳建國走了,離我們遠去了,在他新婚的喜宴還沒有開始之前,在他剛剛要開始享受人生的幸福和愛情的甜蜜的時候,在他還沒有看到他親愛的姐姐有一個美滿家庭的時候,在他嚐盡人間冷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親人正在享受親情歡樂的時候,就這樣離開了這個讓他無限眷戀的世界,這一年,他剛剛33歲。他是為了救晴兒而死的。
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遺言,是讓我保護好他的姐姐月兒,一定保護好。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離去了。
我緊緊握住柳建國冰冷的手,心裏充滿了劇痛,充滿了悲傷,充滿了哭泣,我的淚水滾滾而落。
“啊——我的弟弟——”突然,柳月爆發出一聲絕望而淒厲的慘叫,瞬間昏了過去。
急診室裏哭聲一片,晴兒和黃鶯撲到柳建國的遺體上痛哭流涕,我急忙過去抱起昏厥的柳月,緊緊摟在懷裏,奔湧的淚水流在柳月的臉上。
楊哥站在黃鶯身後,淚花四濺……
就這樣,為了救晴兒,柳建國獻出了他年輕而短暫的生命,匆匆告別了這個世界,告別了他深愛著的親人月兒姐姐,告別了他新婚的妻子,告別了我們……
柳月倒下了,躺在醫院的床上,水米不進,整整天,我一直守護在她的床前,看護著她,晴兒到她家裏去照顧妮妮和小紅。
這3天,柳月沒有說一句話,整個人像一具僵屍,一動不動,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一點也不轉動。
我3天3夜沒有睡覺,一直握著柳月的手,就這麽看護著她。
3天後,柳月開始複蘇了,能喝水了,能下床活動了。
柳月呆呆的看著我,眼神怔怔的,眼淚忽然又無聲地流下來。
看著柳月的樣子,我的心碎了。
然後,在我的主持下,料理了柳建國的後事。
抱著柳建國的骨灰盒,柳月緊緊地將骨灰盒貼在臉上,喃喃地說:“弟弟,姐姐要帶你回家,回家……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姐姐要帶你回家……”
我決定陪柳月回家,去蒼南海邊的江月村,去安葬柳建國。
安頓好小紅和妮妮,我陪同柳月,帶著柳建國的骨灰,去柳月的老家。
對於我和柳月一起回家,晴兒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她無言地默許了我的舉動。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1998年的5月7日,在柳月故鄉的那個後山上,在柳月爸爸媽媽墳墓的旁邊,我拾起那把生鏽的鐵鍁,親手挖開了曾經被我親手鏟平的陽陽的墳墓。
那一天,陰雲密布,逐浪滔天,陰霾的山風和海風交織在一起,鬆林嗚咽,發出陣陣低嘯。
柳建國是我找到的,又是我送走的。
埋葬好柳建國,柳月抱著柳建國的墓碑沉默了很久很久,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然後,柳月噗通跪倒在爸爸媽媽的墳前,磕了3個頭,然後顫抖地說道:“爸爸媽媽,不孝女兒月兒給您二老請罪了……爸爸媽媽,我沒有照顧好陽陽……我對不住您二老……陽陽找到了我,又離開了我,現在,他和你們在一起了……他在這裏陪伴著你們……爸爸媽媽,等著我,等以後,我也來這裏陪你們,我和陽陽一起陪著你們……不讓你們寂寞……”
我站在柳月旁邊,身體劇烈顫抖著,心裏猛烈悸動著。
我噗通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墳塋:“叔叔,嬸子,我給月兒姐找到了陽陽哥,苦難的月兒姐和陽陽哥終於團聚,可是,他卻提前離開了我們,我和月兒姐一起來送陽陽哥,送他到您二老身邊,讓他陪護著你們……陽陽哥臨走前,叮囑我一定要保護好月兒姐,您二老放心,月兒姐是我生命裏最刻骨銘心的愛人和親人,是我的靈魂和血肉,我一定會用我的生命和全部來保護月兒姐,月兒姐,就是我生命的全部,為了月兒姐,我甘願付出我的所有……”
說到這裏,我泣不成聲。
柳月又失聲痛哭起來。
此刻,天空裏突然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烏雲壓頂,頃刻間就下起了暴雨。
在風雨雷電交織中,我和柳月跪在墳前,緊緊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淚水和雨水交織在一起。
“阿峰——”
“姐——”
我和柳月跪在泥水裏,緊緊擁抱成一團,在風雨中互相喊出了久違的稱呼,帶著淚水和雨水。
一聲“阿峰”,讓我的心顫抖不已,喚起了我久違的記憶,喚起了我心靈的火花,喚起了我濃鬱的真情,同時,我也深深感到了柳月那頃刻間爆發的壓抑許久的深埋在心裏的刻骨的愛情和親情。
一聲“姐”,帶著我滾燙的渴望和痛憐,帶著我無比的深情和愛意,帶著我靈魂和肉1體融合的陣痛,讓柳月的失去親人的巨痛中得到些許的安慰。
我和柳月深埋於心間壓抑許久的真情深情和愛情,在瞬間爆發了,在這個讓人肝膽俱碎的時刻,雖然持續的時間極其短暫。
7天後,上完周七墳,我和柳月灑淚跪別爸爸媽媽和建國,回到了江海。
回到江海,我沒有見到晴兒。
晴兒走了。
晴兒出國走了,學校賣掉了,賣給了鄰市曾經一直想收購晴兒學校的那家外語學校。
晴兒留給我一個信封,裏麵是一個銀行存折、一份離婚協議,還有一封信。
我展開那封信,上麵水跡斑斑,我知道,那不是水,那是晴兒的淚。
晴兒是流著淚寫這封信的。
“峰哥,親愛的峰哥,我生命裏最愛的峰哥,我一輩子永生愛著的峰哥:
我走了。
不要怪我不辭而別,不要怪我離你而去,不要怪我曾經的所有無知、任性和天真……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上輩子欠著你的淚水,此刻就讓它在我眼角流淌個夠吧,滴在我寫給你的信紙上……
我摯愛的峰哥,一定是前世欠你的,不然為何我哭得那麽心碎,你一定要過得好,不要讓我為你流的淚白流……
我親愛的峰哥,我走了,到那遙遠的異國去了,我要走的遠遠的……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敞開心扉那樣去喜歡一個人了。我會靜靜在遠方祝福著你,不再打擾已經失去了的你。雖然眼淚會那樣不爭氣地流淌。我試圖安慰自己,那隻是為了愛情而流,不是為了你。可為什麽想到你,它就會決堤而來。更為什麽,想到你,腸胃都會痛……你牽走了我的手,就好像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的一樣,牽走了我的心,這是我一輩子的愛情。為什麽,在我固執的時候你那麽容忍,而在我堅定的時候卻再也牽不到你的手……
我熱愛的峰哥,感謝你陪我那麽多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不曾傷心過,再多的痛苦對我來說,隻是自己的天空下了一場預防不及的雨。在你愛情的世界裏,我忘記了所有的不快樂,我以為自己從此後不會再一個人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