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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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珊等人再次搖頭苦笑,是郡主要見他,這倒好,到他嘴裏,是他要見郡主,而且還很勉強。
肖香見不好阻止,也不再說,從桌子上端起一碗黃色的粥。輕聲道:“我本以為你醒來身體會很虛弱,就熬煮了粥。沒想到你這般健旺,一碗粥隻怕不飽。你先吃,我回頭再做一份。”
尚天浩一天一夜沒吃飯,肚中早已饑火難忍,此刻見粥中米粒顆顆晶瑩潤滑,燦燦光輝,光瞧起來便教人大流口水。
“謝謝,不過重做就不必了,待會兒見過郡主,我就走了!”當下也不客氣,端過碗就大口大口吃起來。入口隻覺粥香撲鼻,從小到大,竟第一次吃過如此好吃的粥。他滿嘴嘖嘖讚歎,頃刻間一碗粥吃掉了一小半。
肖香本見他稱讚自己手藝,芳心大喜,但又聽他待會兒就走,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你……你要走?要去哪裏?”
“去哪裏?”尚天浩一怔,搖頭道:“暫時還沒想好,等待會兒見過郡主後再想。恩,可能要去參加山崎子前輩的結婚典禮吧!”
藍珊詫異道:“那你還走做什麽?我們也要去參加典禮,你與我們一道,豈非更好?”
尚天浩遲疑不定,肖香善解人意,連忙道:“如今外麵客棧早已滿了,我們家也是暫住在山府中。你不願住在這裏,就住我們那裏吧!”
尚天浩心想這主意也不錯,自己若出去來回亂闖,再撞上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可逃不清。剛想答應,忽然又想:“我與她二哥有隙,她二哥見過我出手,隻怕能認出我。眼下還是別讓他們認出的好!”當即搖頭道:“不,我要去見個朋友,他那裏一定有地方住。”
肖香臉現失望之色,卻也不再勉強他。吃完粥,尚天浩做了簡單的洗漱,便要把木杖朝身上背,藍珊笑道:“你是去見郡主,又不是打架,不必帶兵器了。”
尚天浩搖頭道:“未必,她若下令殺我,我可不能坐以待斃。”
藍珊無奈道:“放心,郡主不會殺你,她要殺你,我們也不會答應的。”
尚天浩心裏湧起溫暖的感覺,他雖與藍珊,旭曰等人相處時間不長,卻深深感受到了他們對自己的關懷。自他成為廢脈人開始,除去映菡,還是頭一次有人如此對待他。
但他還是搖頭笑道:“沒關係,我背著木杖又不影響。至於什麽麵見郡主,不得攜帶兵器這些禮節,我一個粗人,不懂,她若不讓帶,我就不去了,大家皆大歡喜。”
藍珊等人哭笑不得,這小子有時豪邁大氣,膽魄過人,有時卻又像個孩子。畢竟他才十七歲,確實還是個孩子。
旭曰等人最終隻得妥協,引著尚天浩在聽香園中左拐右繞,走過兩條長廊,終於來到一間頗為豪貴的廳堂之外。
藍珊站在門外剛待稟報,尚天浩皺了皺眉,心想:“這些狗屁規矩弄來是讓她手下遵守,我又不是她手下,憑什麽要理會?”當即也不理會藍珊,一腳踹開了房門,大踏步走了進去。
藍珊等人大吃一驚,但想阻止已來不及了,那小子已走了進去。旭曰三人相視苦笑,暗自在心中祈禱。藍珊一拍額頭,仰天暗叫:“老天,這兩個人相遇,隻怕不會太平。”
四人生怕尚天浩惹惱了郡主,郡主真的下令殺他,便守在門外,以便在合適的時候進去阻止。
紫芸正在吃早飯,諾大一張桌子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卻隻有她一個人享用。她提前接到稟報,尚天浩已醒了過來。她在悠閑的品嚐著美味,心裏在想著尚天浩。縱然對此人極為不喜,卻不得不承認,他這份資質,當世少有。
她叫尚天浩喝三碗仙厄酒,是想讓他受點苦頭,因為身體素質再好的人,最多喝兩碗。喝下三碗,足以讓他受一段時間罪了。
誰知他喝了三大碗,不但沒事,反而醒來的這麽快,由不得她不佩服。
九天大陸出現了這樣的天才,竟從沒人知道。那麽這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是出生平凡,還是出生某個隱世的大家族?又或是,他原本是個很平凡的人,卻有著某種奇遇?他是敵人還是朋友?
以現在情況看來,出生平凡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出生平凡的人,勢必會參加開光大典,這種人物靈脈覺醒,絕不會平平淡淡的無一人知道。
在這一切沒弄清楚之前,紫芸就是想殺他,也不敢妄殺。
紫芸將一塊雪食肉放入櫻桃小口中,緩緩的咀嚼著,她瞥了一眼放在案上的包裹。心想:“如果打開他的包裹,或許可以找出一些信息。”
但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她在用餐的時候,身邊的仆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整個房間靜悄悄的。紫芸卻習慣了這種壓抑般的安靜,將之視為安詳。
她本在安詳的用著早餐,可是撲通一聲,門被人踢開,嚇了她一大跳。她一驚之下,手中夾著的菜掉進了盛滿粥的碗裏,濺了她一身都是。
她今年十八歲,頭一次有人敢未經稟報,直接踢門而入。便是他父母進入她房間,也會事先告知。這樣突兀的闖進來,失禮至極,如何不嚇著她?
她還沒看到來人是誰,心裏的怒氣已幾乎衝掉她的理智。她幾乎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肌肉在跳動,頭也不回,聲音冷的像九幽之下飄上來一般,充滿著森然的感覺:“出去!”
她身邊的仆人紛紛驚呼一聲,手忙腳亂的過來幫她整理杯盤,拿紙巾幫她擦掉身上的粥。紫芸一動不動,她已打定主意,無論此人來稟報什麽事情,便是天塌下來,她也要先教訓這個不知禮數的家夥再說。
這時,一道冷哼聲傳了過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這破地方,若非看在幾個好兄弟的份上,你求我我亦不想來。”
仆人將紫芸身上的餐巾換掉,紫芸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不用回頭,光聽著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了。她忽然平靜了下來,好似沒聽到尚天浩的話一般,拿起筷子,竟繼續自顧自的吃起飯來。
整個屋子裏飄滿山珍海味的清香,這些食物都是皇族專用,尚天浩雖出生小貴族之家,裏麵的菜竟沒一樣吃過,有的連聽都沒聽過。
他正值長身體時候,飯量極大,早晨起來隻喝了一碗肖香煮的粥,本就沒什麽感覺,此刻一見到滿桌的珍饈,肚子中竟餓了起來。
紫芸卻不理會他,好整以暇的用餐,若非尚天浩站在大廳中,仆人們甚至要錯以為什麽都發生過。仆人們偷偷朝著尚天浩瞥了幾眼,暗自驚奇:“此人是誰,這樣大膽無禮,郡主竟也不發落。”
紫芸不理會尚天浩,尚天浩站在大廳中竟自走也不是,待也不是。在眾仆人的古怪的目光下,他漸漸不自在起來。他微一皺眉,忽地靈光一閃,已明白了紫芸的用意,暗道:“是了,原來她把我叫來,就是想來辱我。哼,士可殺不可辱,你想辱我,門都沒有!”
當即提起一隻椅子,朝餐桌邊一放。大搖大擺的坐下來,抓起一隻不知什麽珍獸的大腿,旁若無人的大快朵頤。
所有人都驚呆了,紫芸正拿筷子夾起一根黑色的菜,定在半空中。望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尚天浩痛快的大口吃喝,進入石化狀態。
眾仆人看向尚天浩的目光中充滿了欽佩。此人如不是個瘋子,那他們自己就是瘋子。
紫芸見尚天浩直接以手抓食物,朝嘴裏塞送,滿嘴的油膩,微微蹙眉,一陣反胃,哪裏還吃得下?她將筷子放到桌上,剛待發作,忽地心中一動:“以他這樣的吃飯方式,粗魯至極,絕不會是出生高貴皇族,或是八大門派!”
她一心想從尚天浩的行為舉止中得出更多信息,便在仆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麵無表情的坐看著這個人無法無天。
她原本是要尚天浩站在一邊看著她吃飯,沒想到現在反過來,是她看著他吃飯。
一時間,安靜的屋子裏回蕩著尚天浩猛吃猛喝的吧嗒吧嗒聲。每吃幾口,他都要大聲讚歎:“好吃好吃!”對紫芸投過來的目光完全無視。
他忽然睜大眼睛,指著一盤精致的紅色菜肴,對著一邊的仆人喝道:“這盤菜她吃沒吃過?”
仆人茫然的點了點頭:“好像……好像吃過!”
尚天浩又指著另一盤像油炒的菜:“這盤呢?”
仆人搖頭道:“這盤沒吃過!”尚天浩當即將這個盤子端到自己麵前,他一連問了好幾個,把紫芸沒吃過的菜全部端到自己麵前,而她吃過的菜,則被他一手一個,撲通撲通幾聲,統統丟到了窗戶外。
仆人們已經嚇的呆了,但沒得到紫芸的指示,他們若木雞一樣呆站著。看向尚天浩的目光,已如看天神一般。天下竟有如此囂張的人,他是誰?竟全然不把郡主放在眼中。
紫芸臉頰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又恢複平淡。她似乎突然改了性子,端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著他胡鬧。既不出言阻止,亦不表現出憤怒之色,一切似乎都與她沒任何幹係一般。
守在門外的藍珊等人聽到屋裏碗盤撞擊聲,每撞一下,他們心中就咯噔一下。四人相視苦笑,均想:“郡主若是真把此人收入麾下,隻怕有的她受了。”
一桌子的菜,去掉紫芸吃過的,還剩下一半。這一半的菜有百分之八十都進了尚天浩的肚子裏,他打了個飽嗝,指著紫芸麵前的那杯茶,喝道:“這杯茶她喝過沒有?”
那仆人小心翼翼的端詳著紫芸,見她並無特別反應,不想回答,卻又摸不準尚天浩來路,不敢不回答。吞吞吐吐道:“好像……好像沒喝!”
尚天浩老實不客氣的把茶端了過來,仰頭一口喝盡。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坐回椅子上,大腿敲著二腿,乜斜著紫芸:“郡主大人,多謝賜飯。”
紫芸的目光終於從他的身上離開了,她四下掃視一眼。原本幹淨整潔,華貴豪奢的屋子,此刻已狼藉一片,亂七八糟,遍地都是食物,連牆上都噴了菜汁。
紫芸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像白開水:“你吃飽了?”
尚天浩沒料到她竟會關心自己溫飽問題,哼了一聲道:“吃飽了,雖然看你很不爽,不過你總算招待了我一頓早飯,你有什麽話,抓緊說了。”
紫芸點了點頭,心中卻尋思:“他並非毫不知禮數,但於禮數看得不重。由此可見,他應當是出自一些小貴族之家,或是一些隱世家族。”
她對著身邊的仆人道:“你們先下去吧!”
仆人們如蒙大赦,慌忙走了出去,將門關上。霎時間,整個屋子裏不但靜,而且清冷起來。
屋裏隻有兩個人,尚天浩和紫芸。
紫芸盯著尚天浩,尚天浩亦反瞪她。
紫芸沉默了半晌,忽然平靜道:“我早該想到,除了你,世上原也沒人敢踹我的門。”
尚天浩拱手道:“好說,好說,多承誇獎。”
紫芸哼了一聲,冷漠道:“你可知,我平生之中,你是頭一個敢如此三番四次挑戰我底線的人?”
尚天浩雙手抱著後腦勺,撇嘴道:“那很榮幸。不過你找我來,就想說這個?有話趕緊說,別羅裏羅嗦!”
紫芸道:“好,我問你,我什麽地方得罪了你,你三番四次要跟我過不去?”
尚天浩雙目中突然射出兩道冰寒徹骨的光芒,他帶著麒麟麵具,將這兩道森然的目光襯的更加可怖。紫芸沒由來的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的往椅子中縮了縮,她微微皺眉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誰?針對我有什麽目的?”
尚天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猛地站起身來,淡淡道:“如果你隻是想問這個問題,那麽告辭了!”說完,轉身便走。
紫芸歎道:“好,這個問題我暫時不問。”
尚天浩回頭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我沒什麽話說了,但是,我要跟你……”紫芸抬頭盯著他,一字一頓道:“算幾筆帳!”
尚天浩饒有趣味道:“算帳?算什麽賬?”
紫芸冷冷道:“你曾經救過我一次,算得上是我的恩人。但是我在甄衝子他們手中也救過你一次,這筆帳,可以扯平了。”
尚天浩想了想,點頭道:“不錯,這個可以扯平了,然後呢?”
“第一筆賬算清了,我們再來算第二筆帳。”紫芸忽然發現自己坐著,他站著,自己要仰望著她,說起話來平白弱了氣勢,當即盈盈站起身,不動聲色的站離他遠點,道:“那天你在林子中輕賤於我,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