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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湯小雲突然又愣了一下，她時時刻刻都在思考著一個問題：為什麽看到他還活著，自己會突然鬆了一口氣，為什麽看到他倒下，自己會無比的擔心他。他不是正道弟子嗎，自己不是聖教嗎，他不是對自己疾惡如仇嗎？
    可為什麽，心裏會突然這麽在意他，不忍心他這般死去。
    什麽正道，什麽邪道，他們如今已將死之人，根本就沒必要顧及這些，他們隻是一個同命相連的人，隻是一個孤獨的人。
    就這樣即將死去，不如就陪著你一塊死吧？
    你不會一人孤單的，因為有一個人，她一定會陪著你。
    陪著你，一起走下去，就算是九幽閻羅，就算是走過奈何橋。
    “死了之後，他還會記得我嗎？”湯小雲突然這麽低低地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隻有暗道裏的孤寂，清冷，死亡。
    “如果你這般死了，那我也跟著死了算了，反正在這世間，根本沒有人真正關心我。”
    湯小雲突然哭了，無比傷心地哭泣，流了好多的淚，好多，好多。
    她的聲音在抽泣，硬噎：“我就你這麽一個朋友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誠心待我的，你死了，我便也跟著你一起死，此生此世，絕不後悔。”
    希望，為何會如此渺茫……
    天，好像黑了，又好像亮了。
    一雙玉手，伸了出來，在腰間抽出一把小小的短刀，輕輕地在手心上劃開一道傷痕。
    她咬牙忍了一下。
    血，鮮紅色的血，一滴，一滴，滴入到那個男子的嘴邊。
    他的嘴角微微動了下，吸了進去。
    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程玄峰從恍惚中醒來。
    他艱難地坐起來，然後咳嗽一聲，不過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醒過來後，好像更有些力氣。
    坐在他旁邊的湯小雲見他蘇醒後，緩緩道：“你醒了？醒了就好了，我還以為你會比我先死呢。”
    她的語氣聽上去似這般哀傷，這般無力，好像連臉色也刷地白了起來。
    程玄峰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我師傅果然說的沒錯，你們魔教中人心狠手辣，恨不得我死在這個鬼地方。”
    湯小雲聽了大是氣憤，剛想要怒罵一句，不料身子一痛，好像渾身都沒了力氣。
    程玄峰看在眼裏，不禁怔了一下，隨即道：“你，你怎麽了？我告訴你，你可別裝死，我是不會上你當的。”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瞥，突然看見了湯小雲的手心裏有一道傷口，還有血液凝固起來，程玄峰心中疑惑，忍不住問道：“你的手……”
    湯小雲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立刻握起了手掌，縮了回去，搖頭道：“沒什麽，我剛才找血靈石，不小心劃傷了。”
    程玄峰看了她一眼，減低了語氣，道：“你那血靈石或許根本就不在這裏，都說了讓你別找了，你就是不聽。”
    湯小雲努力睜開了雙眼，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道：“你這是關心我嗎？”
    程玄峰立即愣住，但很快搖頭道：“才不是，我隻是，隻是好心提醒你一聲罷了。”
    湯小雲卻突然輕聲笑了起來，道：“那也是關心啊。”隨即低低地念著：“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你說什麽？”程玄峰忽然道。
    湯小雲卻是搖頭不語，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好嗎？”
    程玄峰不知怎麽的，覺得自從他醒來後，這魔教妖女看上去怪怪的，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一般，如今程玄峰和她被困在這暗道裏，算起來也隻有跟他最親近了。
    想到這些，程玄峰在心裏歎息一聲，然後道：“你要問我什麽，我如實回答你就是了。”
    湯小雲淡淡地微笑著，隻是此刻看上去，麵容竟是這般憔悴：“如果今日我和你死在這裏，你心裏可會後悔嗎？”
    程玄峰被這一句話完全怔住了，準確來說，應該是愣了起來，直到許久，才回過神來，不過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
    湯小雲沒有再去看他，而是低下頭，道：“我知道了。”
    程玄峰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明看見了這個魔教妖女，不，應該是這個白衣少女有著淡淡的哀傷，但自己卻不知道能說什麽，能做什麽。又是寂靜了許久，湯小雲無力地抬起頭來，嘴角微微撇動，無力道：“我死了，你就食我的肉，還可以多活幾天，說不定你那些正道弟子就會過來找到你的，這樣你就能活著出去。”
    程玄峰又是一陣呆了，隻不過湯小雲還接著說下去：“隻是我臨死前有個請求，希望你出去後能把我完成這個遺憾。”
    湯小雲微微低下了頭，道：“請把我的屍骨一起帶出去，我從小就怕黑，害怕一個人，你把我葬在外麵，葬在有樹林的地方，如果可以，希望你以後如果見到我爹的話，跟他說一聲，對不起，是雲兒不孝。”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聲音轉為抽泣。
    “不！你一定不會死的！絕對不會！”程玄峰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地叫道。
    湯小雲輕輕地笑了兩聲，好像在鬼門的邊緣，一直徘徊，無盡地徘徊，隻是這世間，好像對她來說，還有一絲的眷念。
    “我死了，你可以多活幾天，我會，我會在黃泉路上為你祈福的，說不定老天開眼，就會讓你活著走出去。”湯小雲說到這裏，咳嗽了一聲。
    隻是這一聲咳嗽，直接咳出血來。
    程玄峰驚了一下，連忙扶著她的身體，可是當雙手抱著她的時候，卻是感受到那麽的冰冷。
    難道她就要離開自己了嗎？在即將死去的這一刻，她心裏是否會在念著什麽？
    “湯小雲，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程玄峰緊緊地抱著她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說道。
    “你，你叫我什麽？”湯小雲臉色進一步蒼白，輕輕地道：“你能像剛才那樣再叫我一聲嗎？”
    程玄峰流出第一滴眼淚，緩緩道：“湯小雲，湯小雲……”
    他念著她的名字，一直，一直。
    看著湯小雲越發冰冷的身體，程玄峰頓時想起了自己最親近的人，那個從小最疼愛他的人，就是娘，三年前，也是這般靜靜地死去。
    他什麽都不知道，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絕不讓這個女子死去，絕對不能！
    那感覺和意念是如此強烈，就好像對他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程玄峰不允許再一次失去！
    “我這就去找出去的辦法，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程玄峰拚命地說著。
    隻是落在他懷中的那個白衣女子，好像並沒有聽到他在說些什麽。
    程玄峰轉過頭去，似乎不忍心看到湯小雲蒼白的臉色，他的目光，落在地麵上，和懷中那女子一樣冰冷的地麵上。程玄峰看著地麵，眼睛一瞥，無意中發現在這條暗道裏，好像在地麵上劃著幾條細線，把一個正方形的地麵劃分出九個格子來。
    但一想到在裏麵那兩間石室裏，和別的地方，好像都沒有這樣的圖案，便隨口念道：“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們？難道這九個格子，是要我們下九幽閻羅之地嗎？”
    這個時候，湯小雲的身子好像突然動了一動，睜開雙眼，道：“你，你方才說什麽？”
    程玄峰此刻傷心絕望，道：“我說是老天要我們下九幽閻羅之地。”
    湯小雲卻搖了搖頭，道：“不是，是上一句。”
    “九個格子……”
    湯小雲突然又震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默念道：“九個格子，九個……”
    程玄峰疑惑地看著她，大是不解，但湯小雲卻急著道：“你快扶我起來。”
    程玄峰還是不明白湯小雲到底想幹什麽，但眼下也隻能把她扶起來，雖然湯小雲的身體還是如此的冰冷。
    湯小雲強力站了起來後，第一眼便是往地麵上看去，確實正如程玄峰說的那般，地麵上一共劃著六條細線，橫三橫，豎三橫，分出九個小格子。
    下一刻，湯小雲漸漸露出了喜色，低聲道：“難道這是九宮格？九宮秘術……”
    程玄峰心中大是疑惑，忍不住問道：“九宮秘術是什麽？”
    湯小雲緩緩道：“九宮秘術乃是我們聖教一個最為厲害的秘術，如同奇門遁甲一樣，其實這是一個陣法，隻要我們能破了九宮秘術，就一定能夠逃出這裏。”
    程玄峰吃了一驚，但心中求生的欲望使他迫不及待問道：“那，你有辦法能破解這九宮秘術嗎？”
    湯小雲沒有直接回答程玄峰的話，而是口中默念道：“九宮術，五行參數，猶如循環。九宮者，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注一）
    程玄峰聽她念出這一句話，如同什麽符咒一般，卻也聽不懂究竟是何意義。
    湯小雲獨自沉思了許久後，才對程玄峰道：“你不用扶著我了，我必須要施法，才能破解這九宮秘術。”
    程玄峰點了點頭，但是見到湯小雲此刻已然無力，臉色更是越發蒼白，便不忍心讓看還要施法，因此道：“不如你把破解這九宮秘術的方法教我吧，我來施法。”
    湯小雲卻是微微搖了搖頭，道：“施展破解九宮秘術之法，隻有我們聖教的弟子才懂得如何做，即使我教了你，你也幫不上忙的。”
    程玄峰看著她，心中有些猶豫，道：“可是你的身體……”
    湯小雲搖頭道：“我沒事的，不過要是你再這麽多跟我說幾句話，恐怕我是沒力氣施法了。”程玄峰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便不敢再多加打擾湯小雲施法，不管怎麽說，程玄峰還是希望湯小雲能夠破解這九宮秘術，活著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