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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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和唐宗樊一起吃飯外,平時每個院裏的人都是自己吃的。大夫人根據受寵程度和對宅子的作用的程度每月分派錢物。唐依沫和她娘作為唐府的透明人自然是分的最少的,不過養活人不成問題。
如果這樣可以換來自己的寧靜生活,唐依沫很願意。
飯後,唐宗樊隨便問了些女兒們的情況,三個姑娘也隨口答了幾句,知道父親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習慣了也並沒有怎麽在意。
問完女兒後,讓他們先退下,然後留下了唯二的兒子。十六歲的唐駿堯和八歲的唐駿禹,從唐宗樊給他們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唐宗樊對他們的期望有多大。
唐宗樊留下他們,問什麽唐依沫不關心。回去的路上看了看娘親的臉色,察覺到她的一絲羨慕,眼神暗了暗。有些事情,別人不說並不代表她什麽都不知道。
唐家子氏單薄,唐宗樊先娶了幾個女人卻都是生的女兒,或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本就對兒子很期盼的唐宗樊,更像是入了魔一般的求兒子。後來唐宗樊中了功名有了官位,更想要兒子了。
那時候,唐依沫的娘親柳氏和吳氏都懷孕了,唐宗樊很高興,還特意去請了所謂的得道高人來為孩子算卦。那道人最後留下天降麟兒,必登大堂幾個字就走了。
唐宗樊得到那八字,拿著紙的手都在發抖,因為那幾個字,猜出自己這次一定會得個兒子,更加高興。那時候唐宗樊正妻已經過世了,唐宗樊就立下誓言,說這次誰生了男孩,誰就做正妻。
十月之後,的確有人生下了男孩,唐宗樊也沒有食言,立馬把吳氏扶正為正妻。而和吳氏相差幾天生產的柳氏因為生了個女孩兒,被男孩兒充滿視線的唐宗樊扔在了一邊。
雖然兩人沒有爭鬥,可是吳氏總時不時的會找柳氏的麻煩,那個曾經相差一步的敵人。每次看到柳氏,吳氏都有種成就感,看到柳氏的狼狽更會覺得快意。
唐依沫就這樣在唐駿堯的陰影下不得重視,甚至比其他的庶女都還不如。加上她沉默寡言,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更不得唐宗樊歡心。
再生下唐駿堯這個男孩兒後八年,王氏又再次生下個男孩兒,就是唐駿禹。唐宗樊更是樂的嘴都合不攏了,在唐駿禹出生那天,唐宗樊看著唐駿堯一連說了幾聲他是自己的福星。自此,對本就疼愛非常的唐駿堯更是喜愛,即使是小兒子也沒有那麽得到重視。
唐依沫沒事兒之時總是喜歡看些奇聞軼事,即使長在深閨也比有些人見識長遠些,加上自己在家裏的待遇,總是憤憤不平。可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身為女兒身在這樣的家庭也是個好處。
作為女兒,不會有那麽多的壓力,不,準確來說是不會遭到那麽多潛在的威脅和迫害。有時候她在想,要是唐駿禹不是比唐駿堯小那麽多,要是唐宗樊對唐駿禹比長子更好,尚書府就不會那麽平靜了。
唐依沫思緒翻湧,等到回過神來,已經到了自己的院子了。
每次和唐宗樊一起吃完飯,柳氏總是要花些時間才能回味過來。唐依沫已經習慣了母親的情緒,看到柳氏徑自去了房間也沒有說話,翻出自己還沒有看完的書看了起來。
看了會兒,可一頁還沒有翻過。眼睛忍不住向母親房間的方向看去,眼神有些落寞。
柳氏不是一直都對她那麽好的,自她有記憶開始,柳氏是不喜歡她的,有時候和柳氏在一起,柳氏總是會喃喃自語,說“為什麽你不是男孩兒,為什麽你不是男孩兒”。那時候的唐依沫除了被姐姐妹妹欺負,回到院子還要看著怨恨著自己的母親,那種好像全世界都嫌棄自己的感覺,讓她難受的常常一個人偷偷落淚。
是什麽時候母親對自己好起來的,好像是八年前吧,是弟弟唐駿禹出生後,搬到帝都之後吧!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那小小的孩子在一瞬間感到了母親的懷抱,是很幸福的。那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做了個美夢,可八年來,這個夢都不曾破滅過。
想著,想著,唐依沫嘴角溢出些笑意,她還有母親呢?
雪花漸漸飄下來,給本就鋪了一層白衣的萬物再次添了件厚厚的衣服。唐依沫的笑容卻好像是要把著漫天大學給融化了。
習慣了南方的天氣,即使在帝都已經呆了八年,唐依沫還是不習慣這裏的冬天,寒冷刺骨,寒風凜冽。
那難得一見的雪花看了八年也不怎麽稀奇了。
即使身上穿的再厚,可還是覺得那風會貫穿身子。唐依沫一到冬天標準動作就是縮成一團,深怕別人不知道她很冷似的。
“娘,你就休息會兒吧,不要再刺繡了。”唐依沫塞了個破破爛爛的暖手爐在柳氏懷裏,拖過她手上的針線。
柳氏笑了笑,看了眼外麵漫天的大雪,“反正也沒事兒做。”
唐依沫把東西放好,她可不敢瞎折騰,這些東西可都是錢啊。“那也不用這麽拚命啊!”他們娘倆的月銀少。自從唐依沫找到了個出府的辦法,有時候會把柳氏做的東西拿出去賣些錢。
柳氏柔和的笑笑,看著麵前的女兒,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現在氣氛正好,屋裏雖然不像唐宗樊住的地方那樣有地龍,可這裏的空氣帶著些暖意,那是親情鋪就的。唐依沫很想問問自己母親為什麽以前不怎麽理自己,後來卻轉變了態度。或許柳氏以為孩子小記不住可七八歲的孩子怎麽可能不知道。
搖了搖頭,唐依沫還是什麽都沒有問。
“哎,沫兒啊!你也十六了,過了今年,都快十七了。”柳氏忽然歎聲道,摸摸女兒的發頂,慈愛的眼神灑滿唐依沫全身。“娘親不奢求你嫁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隻要能去做個正妻那就再好不過。”柳氏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雖然你隻是唐府的庶女可要做一般人家裏的正妻還是不差的,怕就怕你那個爹啊!”
餘下的話柳氏沒有說完,唐依沫卻是懂了,女兒雖然無用,卻可以和人攀親,就好比二姐嫁給了皇帝,全家人都雞犬升天了。
唐依沫不忍看到母親的愁容,綻開笑容,“娘,放心吧,你都和我說了很多次了,我知道的。”十六歲的大孩子像個孩子一樣趴在母親懷裏撒嬌,似乎要把小時候那些失去的補回來。
柳氏被女兒的笑容感染,拍著唐依沫的背,好像抱著個大型巨嬰,“知道就好,娘隻希望你能幸福不要像娘親一樣。”那目光悠遠似乎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唐依沫搬了個凳子在柳氏身邊坐下,頭趴在柳氏的腿上,柳氏雙手不時的在女兒頭上撫摸。這個姿勢是唐依沫最喜歡的,感受的到彼此的溫度,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娘,以後我要找個隻有我一個人的男人。”要是像父親一樣,家裏那麽多女人,後院真是不得安寧,她可沒有那點大氣之心為自己的男人管理女人。
柳氏失笑,“鬼靈精怪,看那些書都看得魔怔了麽?”唐府有請夫子給孩子們上課。同樣被夫子們忽略的唐依沫偶然間看到一本雜記,此後就愛上了看閑書的習慣。沒有銀子,唐依沫用了其他的方法得到看書的機會。
“才不是。”唐依沫嘟嘴,隻有在柳氏麵前她不顯得那麽呆滯和笨拙,有著真正屬於這個年紀的活躍,“有些東西還是很有道理的。”
“是啊,是啊,是有道理。”柳氏享受著女兒對她的撒嬌,心神回到了很遠很遠,要是那時候自己沒有嫁給唐宗樊,隻是嫁給村裏的一個人,或許也是一生一代一雙人吧,“可大多數都是貧困的人才隻有一個老婆的。”
知道母親在打趣自己,唐依沫瞪了一眼柳氏,豪言道:“我不怕。”
捏捏女兒嘟著的嘴,她都被逗樂了。唐依沫的話她並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為是孩子的一時玩笑。
被母親那看戲的目光盯得全身發麻,下意識的摸摸手臂,“不和你說了,我先去還書去了。”
說著進了自己的閨房,翻出那些所謂的雜書,朝母親揮揮手,貓著步走遠了。
如果你是皇帝,你肯定不願意去吃平常百姓家的飯菜,要是你是財主,你肯定不會願意穿上平民的粗布麻衣。但要是你是兵部尚書家的小姐,你是否願意去爬狗洞呢?或許沒幾個人願意,所以一牆之隔,你失去了很多東西。
被人欺負慣了的唐依沫沒有一點兒自己身份尊貴的意識,也沒有鑽了狗洞丟臉的感覺。所以她很自然的鑽了,然後得到了一個新的天地。
唐依沫把書用布裝好,裹得嚴嚴實實,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放的是金銀珠寶,其實隻是幾本破書。
繞到小院的後麵,雜草叢生,可惜現在是冬季,隻能看到些被白雪覆蓋的黃色,荒蕪的好像不在尚書府的範圍之內。
明明知道這裏沒有什麽人來,明明走了許多遍,可每次還是會有種做賊心虛的忐忑,伸長脖子看了看四周,確認連一隻老鼠都沒有出沒時,唐依沫才慢慢的彎下腰,小心的扒開前麵由枯草和白雪交織著的雜物,一個隻能容一隻狗鑽進去的洞出現在眼前,要是不仔細找,這個小洞還真是不容易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