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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慧拉開浴室的門，攙扶著方曉迪走出來。
    因為剛剛在浴室待了二十多分鍾，方曉迪的小臉被熱氣熏得紅彤彤的。陸威霆遠遠望著她單薄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佳佳的話讓他有了一分說不出的心疼，此時此刻再看方曉迪，他忽然發覺她消瘦了好多。
    別人生了孩子都胖了，隻有她，比以前更瘦了。
    “阿姨，我來。”
    陸威霆走到浴室門口，看著吃力的攙扶著方曉迪的林慧，點頭一笑，然後將方曉迪打橫抱起。方曉迪勾著他的脖子，幸福的笑著被他抱進林慧的臥室轢。
    林慧望著兩人的背影，欣慰的歎了口氣，但願女兒這輩子能夠過得比她幸福。
    “你真的要跟佳佳一起睡？”
    方曉迪躺在床上，溫柔的望著對自己越來越好的陸威霆。他替她攏了攏被子，挑眉道：“雖然很想跟你一起睡，不過有兒子陪著也還算不錯——”壓低聲音，他在她耳畔說：“過兩天再好好欺負你。豇”
    方曉迪笑了笑，望著他深情地眼睛，她緊緊握著他的手指，真誠的說：“陸威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這五年裏我雖然和誌盛走得很近，他也有我家的鑰匙，但我和他一直隻是朋友，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應該發生的事……”
    “我相信。”
    不等方曉迪說完，陸威霆就打斷了她的話。他怎麽會不相信她呢？她為了生下他的兒子吃了這麽多苦，這幾年她為了照顧他的兒子受了那麽多罪也沒有找個男人嫁了，他有什麽理由不相信她？
    雖然曾經有過懷疑，但如今能夠重新擁有她，就算她曾經在沒有愛上他的時候有過一兩次對不起他的地方，他也不在乎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他珍惜的是眼前的她，是以後的她——
    “……”方曉迪低頭看著他無條件相信她的模樣，心裏有一絲感動，也有一絲酸澀。她總覺得，他等了她五年，如今沒有一句怨言的原因是因為佳佳。他是因為她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才會這麽的寵她，相信她……
    握緊他的手指，方曉迪微微皺了皺眉，低低的問道：“我走了這麽久，你怎麽可能不怪我……現在無條件的原諒，隻是因為孩子嗎？”頓了頓，不等陸威霆回答她又輕聲道：“如果當初陳芳也帶著你的孩子回來找你，你也會原諒她嗎？”
    陸威霆知道方曉迪這幾年過得不好，他也明白她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所以反握著她的手指，輕聲安慰：“如果我隻是因為孩子，之前在麗豐公寓看見你的時候，我就不會原諒你，不會送你去醫院。傻瓜，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咱們有孩子——”
    方曉迪抬頭看著他，眼中的不自信和落寞在他的柔聲私語裏漸漸被拂去。
    “至於別的女人，她們根本不會有懷上我孩子的機會，所以你的如果永遠隻是如果，不會發生。”陸威霆輕輕的撫著方曉迪的頭發，看著她燦若星子的眼眸，“陳芳也是一樣，以前她是我的女朋友，現在她和別的女人一樣，隻是一個我不會再動心的女人。”
    末了，陸威霆又傾身覆過去，吻著方曉迪的臉頰，說：“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能讓我愛她比愛你還深。”
    方曉迪點點頭看著陸威霆，哪怕隻是聽聽他安慰的話，她心裏也踏實了許多。
    陸威霆聽見房間外麵傳來林慧關大門的聲音，他知道林慧要睡覺了，所以站起身來對方曉迪說了一聲晚安，然後就轉身往門外走。
    凝視著他的背影，方曉迪勾起嘴角溫暖的笑了笑，對他的背影說：“我也是。”
    陸威霆回頭不解其意的看著她，聽她溫柔笑著說：“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能讓我愛他比愛你還深。陸威霆，你和孩子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兩個男人。”
    最愛的兩個男人——
    陸威霆還記得五年前她不辭而別的時候在信裏寫的那三個字，我愛你。當時他以為她隻是為了安撫他，如今再一次聽到愛這個字眼，聽到她親口說出他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他忽然覺得什麽都值得了。
    五年的等待，有她不變的感情和孩子的出現，他覺得很值得。
    “傻瓜，也許以後還會有一個小寶貝兒呢，難道不愛他？”陸威霆心裏暖暖的，臉上的笑意也變得迷人起來。
    方曉迪望著他的笑臉沒有說話，直到他走出房間，她才幸福的閉上眼睛。
    如果還能再有一個孩子，她希望是個女兒。兒子會調皮搗蛋，會跟佳佳打架，但如果是個女兒，她會乖乖的，會好好疼她的哥哥，好好照顧她那個多災多難的哥哥……
    心口抽搐了一下，腦海裏浮現出白血病三個字，方曉迪的眼眶就不覺有些濕潤。雖然醫生說佳佳的病還不嚴重，隻要有合適的骨髓就可以移植，可是讓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承受這麽多災難，她這個當媽媽的怎麽能不心痛……
    陸威霆衝了個澡，經過客廳的時候薩摩耶用它漂亮的眼睛盯著他，他摸了摸薩摩耶的腦袋，這可是陪了他那麽長時間的小家夥，同樣也是他用來收買寶貝兒子的好禮物。
    薩摩耶被陸威霆摸了幾下，它享受的閉上眼睛，乖乖睡覺了。
    陸威霆這才站起來走進他和佳佳的房間。
    輕手輕腳的將房門關上，他走到床邊，佳佳已經睡著了。小孩子就是這樣，不想睡的時候哪怕半夜三更也能鬧騰，想睡的時候一兩分鍾就會進入夢鄉。
    掀開被子，陸威霆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兒子。
    在佳佳身邊躺下，他的胳膊撐在佳佳肩旁，托腮細細的打量他。借著地燈微弱的光芒，他靜靜的凝視著兒子，唇角扯起一絲微笑。
    略顯粗糲的手指輕輕撫上佳佳的小臉，他撫過佳佳的眉毛，撫過佳佳高挺漂亮的鼻梁，勾畫著佳佳的小嘴唇，那白白嫩嫩的肌膚看在眼裏，摸在手裏，一絲絲甜蜜幸福的感覺也隨之在心裏流淌。
    不知道這樣看了多久，陸威霆漸漸感覺到困意襲來，於是便躺下睡了。本想抱著佳佳，可是又怕他反感，影響他睡覺，陸威霆便隻將一隻手輕輕放在佳佳的小肩膀上，這樣子，佳佳隻要翻身或者踢被子他都可以發現，就不會讓佳佳著涼感冒。
    等到陸威霆平穩的呼吸聲傳來，佳佳才睜開他黑如曜石的眼睛——
    白天和麻麻來f市的時候，他在車上睡了好幾個小時，一點也不困，所以剛剛並沒有睡著。他隻是不知道怎麽麵對一個陌生的爸爸躺在自己身邊，不知道要怎麽和爸爸相處，所以就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可是他沒有想到，陸威霆會一直躺在身邊看著他。
    好幾次他身上都癢癢了，想去撓癢癢，可是又怕被陸威霆發現他是裝睡，於是隻好用小手緊緊抓著床單強忍著，還要讓臉上看不出來難受的樣子，好折磨……
    好不容易不癢癢了，哪知道陸威霆又用手來摸他的眉毛和臉……
    別扭的皺了皺眉，他又一次忍著癢癢的感覺，一直到陸威霆躺下睡著，他才終於敢睜開眼睛了。側眸看著躺在身邊的陸威霆，佳佳嘟嘟嘴，又低頭看了一眼陸威霆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壞人，一條大胳膊這麽放著，害得他動都動不了。
    佳佳望著天花板哭喪著臉，他不要和拔拔一起睡，從明天晚上開始，他再也不和拔拔一起睡了。
    一會兒之後，沉睡中的陸威霆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放在佳佳肩上的手忽然握緊，抓痛了佳佳的小肩膀。他吃痛的輕哼一聲，側眸借著地燈的光線望著陸威霆，他發現陸威霆額頭上都是晶瑩泛著光的汗水，而神情似乎極度痛苦……
    佳佳不由愣住了。
    拔拔也會做噩夢嗎？他夢見什麽了，怎麽會這麽痛苦呢？
    肩上的那隻手還在握緊，佳佳已經痛得齜牙咧嘴了。低頭看了一眼緊緊抓著自己的大手，他皺了皺眉，隱約聽見陸威霆低低的自言自語：“媽……不要……不要跳……不要……”
    佳佳愣愣的望著痛苦的掙紮著的陸威霆，幾秒之後他伸出小手推了推陸威霆，“拔拔，你醒醒——”
    “拔拔——拔拔，你醒一醒！”
    被他這麽推了幾下，陸威霆慢慢的醒過來。在神思混沌的時候，耳邊隱約傳來小孩子有些害怕的嗓音，拔拔，醒一醒……
    忽然想起佳佳，陸威霆驀地睜開眼睛，側眸看著佳佳——
    一眼看去，自己的手正緊緊抓著佳佳的小肩膀，而佳佳則有些害怕的盯著他，緊緊咬著下唇不說話。
    “拔拔有沒有弄痛你？”陸威霆慌忙鬆開手指，坐起來擔心的看著佳佳，剛剛夢裏的情景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
    “讓我看看——”
    他伸手準備撥開佳佳的睡衣看看被他緊緊抓住的肩膀，佳佳卻木著臉擋開他的手，“沒有弄痛我。”說完，他就坐起來在陸威霆的注視下跳下床，往門口走去。
    “佳佳，去哪兒——”
    佳佳拉開門走出房間，沒有回答。陸威霆懊惱的蹙了蹙眉，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剛剛弄痛那孩子了，所以那孩子才生氣走了。
    因為知道佳佳最多是去方曉迪房間裏訴苦，不會亂走，所以陸威霆也沒有追出去。他倚著床頭，任由額頭上晶瑩的汗珠漸漸蒸發。
    從小到大，他基本上隔三差五的就會做同一個夢，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間斷過。偶爾一個禮拜一次，偶爾半個月一次，總會夢見自己被綁在椅子上，目睹母親被人侵犯，最後為了保住清白而跳樓自殺的過程……
    他很想走出這個噩夢，可是母親的死始終是壓在他心裏的一塊大石，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始終忘不了母親的死都是自己一手所造成……
    倘若不是自己太容易相信別人，怎麽會引狼入室，逼死了母親？
    ……
    “給。”
    軟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威霆收回自己的思緒，側眸看著床邊。佳佳端著一杯溫水站在床邊，黑如曜石的眼睛睜盯著他。
    佳佳走近他一步，兩隻手捧著水杯，皺著眉頭說：“麻麻說出汗了要喝水，剛剛你出了好多汗。好像你做噩夢了，麻麻說，喝溫水可以壓驚。”
    “……”
    陸威霆嘴唇囁嚅了幾下，怔怔的盯著站在麵前的小人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以為是自己弄痛了這孩子，他生氣跑去方曉迪房間了。哪知道，他一個小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覺，離開房間居然隻是去替他倒一杯溫水讓他壓壓驚——
    一時間，感動、幸福以及心疼等等感覺同時湧上腦海，陸威霆的手顫抖著接過水杯，望著麵前的兒子，許久才說了一聲，“謝謝寶貝兒。”
    聽陸威霆叫自己寶貝兒，佳佳瞳孔微縮，有一絲別扭的感覺。他低著頭走回自己那一邊，爬上床鑽進被子裏睡了。
    陸威霆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佳佳，看著被子裏小小的隆起，他眉眼上都是幸福的滋味。
    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哪怕夜裏做了噩夢也是一個人坐著待到天亮，而現在他卻第一次嚐到了有人心疼有人照顧的滋味，更重要的是，心疼他、照顧他的居然還是看上去很不喜歡他的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