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沉默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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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豐公寓。
    一路沉默著到家,就連年幼的佳佳也察覺到了麻麻似乎生氣得不得了,拔拔開車時不時看向她,可是她一直看著前麵,不說話,也不移動方向,就那麽看著前方,似乎她身邊沒有別人一樣……
    而拔拔雖然時不時的側眸看著麻麻,還一臉心疼的樣子,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也一直沉默著。至於坐在自己身邊的小哥哥,佳佳看了一路,發現小哥哥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偶爾拿手按著自己的肚子,小臉蒼白蒼白的……
    終於到了家,佳佳有些害怕的趕緊推開車門下去了,站在陸威霆身邊盯著車裏那個小哥哥。他皺著眉頭拉了拉陸威霆的褲管,壓低聲音說:“拔拔,這個小哥哥是誰啊?”
    陸威霆低頭看著佳佳,又看了一眼朝後座走去的方曉迪,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佳佳,這個不是小哥哥,而是小舅舅—榛—
    他還不確定方曉迪要不要認這個弟弟,所以對於睿睿的身份,他一時也無法告訴佳佳。彎下腰將佳佳抱起來,陸威霆勾唇一笑,“等麻麻心情好了,你去問麻麻。”
    “哦。”
    佳佳點點頭,然後看向方曉迪。方曉迪沉默著拉開車門,站在一旁等著睿睿下車。睿睿局促不安的絞著小手指,咬了咬牙齒,然後略有些膽怯的下車了。他抬頭看了一眼陽光下的方曉迪,對上方曉迪淡漠的眸子,他又趕緊低下頭,絞著手指不說話—憶—
    他知道,他今天給姐姐惹麻煩了。
    “打個電話,問問許奕珩聯係的醫生到了嗎?”方曉迪側眸看向陸威霆,臉色依然很凝重。
    陸威霆點頭,“先進屋再說。”
    說完他看了一眼睿睿,心疼的歎了口氣,往屋子裏走。方曉迪見陸威霆抱著佳佳進屋了,於是也往公寓走去。走了兩步,她並未聽見腳步聲跟上來,於是止步回頭望著身後的睿睿——
    他站在原地望著她,一寸一寸的移動著腳步,似乎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跟上方曉迪的腳步。他知道姐姐並不喜歡自己,自己不應該給姐姐添麻煩,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原地不動,還是跟上去……
    “跟我進來。”方曉迪走回去,半擁著睿睿的小肩膀,和他一起朝屋子裏走去。睿睿一邊走一邊抬頭怯生生的瞄一眼方曉迪,好久好久沒有看見過姐姐了,他以為姐姐即使認出來自己也不會再管自己的事了……
    外婆去世前說過,長大了以後要補償姐姐,姐姐是因為他的媽媽才會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爸爸,他欠姐姐很多東西,一定要還……他現在什麽都沒有還姐姐,反而還讓姐姐為了他的事跟人吵架,他心裏好難受……
    心一疼,似乎胃疼也加劇了一些,睿睿的腳步驟然停下,護痛的捂著自己的肚子。方曉迪見他停下來了,於是低頭看去。他纖瘦的小手按著肚子,低著頭緊緊咬著下唇,一定痛得不得了——
    方曉迪也顧不得自己喜不喜歡他了,彎腰將他一把抱起來,忍著腳心的痛楚吃力的抱著他走進屋子裏。這孩子雖然看起來挺瘦的,不過怎麽說也是十一歲的人了,她抱著他還真的有點吃力。
    將睿睿放到沙發上躺下,方曉迪抬頭看著陸威霆,他正在撥許奕珩的號碼。睿睿咬著牙忍著痛,看了一眼幹幹淨淨的沙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和衣服上的汙漬,小臉一紅,趕緊掙紮著準備坐起來——
    “躺下,別亂動。”
    方曉迪皺眉看向坐起來的睿睿,略現不悅。生病了都還不老實,動來動去做什麽?她沒有發現,其實自己生病了也是一樣的,格外不老實。
    “姐……我身上髒。”睿睿壓低聲音十分尷尬的看著方曉迪,小聲說:“弄髒了沙發……不好洗……”
    佳佳見麻麻從看見這個小哥哥之後就沒有理過他,現在還抱著這個小哥哥進來,心裏不舒服,不滿的說:“弄髒了沙發你洗幹淨就行了。”
    “……嗯。”睿睿看向漂亮的小佳佳,害羞的點點頭。如果他的常識沒有錯的話,這個漂亮的小男孩是姐姐的兒子,他應該就是小男孩的舅舅……
    “嗯什麽嗯啊,你會不會洗啊——”佳佳嘟噥著小嘴巴,盯著跟自己爭寵的睿睿,傲嬌的哼了一聲。
    “……”方曉迪側眸看向佳佳,一臉的無奈。
    這小家夥,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睿睿似乎怕方曉迪覺得他弄髒了沙發不洗幹淨就走,忙說:“我會洗的,媽媽的衣服我都會幫她洗的!”
    方曉迪回頭看著睿睿,略顯驚詫。
    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都已經在為媽媽洗衣服了麽?
    “許奕珩說,醫生剛剛碰上堵車了,正在趕過來,不出五分鍾就能到了。”陸威霆收了線,轉過身看著沙發上的睿睿,對方曉迪說。
    方曉迪點點頭,稍微鬆了口氣。
    因為第一人民醫院的病人隻要去掛了號,資料都會存檔的,所以剛剛走出醫院的時候陸威霆給許奕珩打了個電話,讓他去查一查睿睿的病情,以及醫生開的是什麽藥,許奕珩去查了之後便找了一個同事將藥送過來,順便帶來了抽血的用具,就在麗豐公寓給佳佳抽血。這樣一來,能省很多事——
    “去給佳佳放水泡個澡好嗎?”方曉迪站起來看向陸威霆,擠出一絲笑,“他血管細,我怕醫生不好找血管,泡個熱水澡之後抽血方便多了。”
    “坐著吧,我這就去。”
    陸威霆指了指沙發,示意方曉迪坐下休息會兒,然後便走向洗手間的方向。佳佳不情願的翻給方曉迪一個白眼,憑什麽沙發上的小哥哥就可以讓麻麻親自照顧,而他去泡澡卻要拔拔去?他還要抽血呢,他會痛痛的,麻麻都不哄哄他……
    心裏很不舒服,佳佳恨了一眼睿睿,然後跳下沙發就跑進洗手間了。麻麻不要他,他找拔拔去——
    洗手間裏麵的浴室裏,方曉迪正在等著水放滿浴缸的一半,冷不丁有人從後麵抱住了大腿,他一愣,然後低下頭看著抱著自己的小家夥。
    “怎麽了?”陸威霆彎下腰,摸摸佳佳的小臉,溫柔笑問。佳佳難得這麽粘他,他很高興,可是一低頭就看見佳佳撅著的小嘴,他知道這孩子是不高興了才會這麽粘著他的。
    “麻麻以後要是有了小寶寶,會不會比對我還好?”佳佳摟著陸威霆的脖子,一臉的委屈,“會不會跟現在一樣,隻理那個小哥哥,不理我了?”
    原來是失寵了,所以不開心了。
    陸威霆溫柔的笑笑,看了一眼外麵客廳,壓低聲音跟佳佳說:“麻麻哪有不理你?麻麻隻是心情不好,一會兒就沒事了。再說了,以後麻麻要是有了小寶寶,麻麻會更疼你,因為你是小寶寶的哥哥啊,怎麽會不理你呢?”
    “那你呢?”
    佳佳看著陸威霆,猶豫著問道。
    “……”陸威霆沒想到佳佳還會這麽在乎他這個拔拔的愛,所以不禁一愣。佳佳低著頭說:“我從小就沒有跟拔拔在一起,可是拔拔要是有了其他的小寶寶,他們從生下來就會一直跟拔拔一起……那時候你們就都喜歡小寶寶,都不理我了……”
    “小傻瓜,怎麽會——”
    陸威霆好笑的揉了揉佳佳一頭黑發,不禁笑出了聲。看來,在這個小可愛心裏,他這個拔拔還是有一定分量的,這才多久呢,就開始爭寵了。
    “你永遠都是拔拔最喜歡的孩子。”陸威霆溫柔的握著佳佳的小手,在他小手上親了一個,抬頭重新看著他,說:“你是拔拔第一個孩子,拔拔不會不愛你。”
    “嗯。”
    佳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陸威霆親過的小手,有些害羞的收回小手,然後抱著陸威霆的脖子,在他懷裏膩歪。聽到拔拔說不會不理他,他小小的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開心。
    低頭微笑看著佳佳,任由這孩子在懷裏拱來拱去的,陸威霆連眉梢上都是笑意。看來睿睿的出現還真是好事,至少讓佳佳有了危機感,知道自己的拔拔麻麻是很有市場的,所以開始舍不得離開了。
    “水好了,脫衣服洗澡。”
    “我自己脫——”
    “好,你自己脫,拔拔試試水溫合不合適——”
    ……
    陸威霆將醫生送出去之後,順便在小區外麵的超市裏買了兩雙小拖鞋回來。家裏都是大人的拖鞋,兩個小家夥都隻能穿著大人肥大的拖鞋吃力的走路,看著可憐死了。
    “拔拔,我要那個小熊的!”
    佳佳一看見陸威霆放在桌上的新拖鞋,似乎怕睿睿跟自己搶,趕緊一溜煙跑到陸威霆身邊,一邊就將小袋子搶過來抱在懷裏!
    陸威霆抬手扶額,又不禁勾唇輕笑。他越來越喜歡這孩子了,因為這孩子不僅好的方麵像他,就連壞脾氣居然都有他的遺傳。從小占有欲就這麽強,從小就這麽霸道,長大了指不定會比他這個爸爸還霸道呢!
    方曉迪無奈的看著小霸王,指了指口袋裏另一雙拖鞋,“把那一雙給我——”
    佳佳嘟著小嘴,不滿的看著方曉迪,哼哼唧唧的說:“兩個我都想要,麻麻……這個有小熊,這個有海豚,都是拔拔給我買的……”說完他還不忘了拉陸威霆下水,抬頭一臉期待的看著陸威霆,“拔拔,兩個都是你給我買的對不對?”
    “……”陸威霆眼角一抽,這麽小就有心計,長大了還得了?他無奈的笑笑,看著佳佳一臉期待的小模樣,他怎麽好意思不順著他?
    “嗯,都是給你買的,拔拔再出去買一雙進來。”
    陸威霆話音剛落,方曉迪就站起來走向佳佳,一邊動手拿佳佳懷裏抱著的小袋子,一邊抬頭跟陸威霆說:“別這麽寵著他,會把他寵出一身的臭脾氣。”說完,她還不忘了挑眉數落一句:“跟你一樣,占有欲強得讓人沒法呼吸——”
    “不好麽?”陸威霆看著方曉迪略顯嬌媚的小臉,不禁也笑了。
    方曉迪聳聳肩搖搖頭,不置可否。佳佳不情願的鬆了手,咬著下唇盯著方曉迪將有小海豚的拖鞋拿去給沙發上躺著的睿睿,他小拳頭捏了捏,不甘心的低下頭去。
    麻麻不愛他了……
    吸了吸鼻子,佳佳將手裏的小拖鞋往地上一扔,轉身就往樓上跑。方曉迪並沒發現他扔鞋子的小動作,以為他隻是上樓去找薩摩耶玩,於是提高音量說:“佳佳,把你房間裏的零食拿下來——”
    佳佳握著樓梯的扶手,磨著牙齒盯著方曉迪,倔強的昂起小臉:“不!”
    方曉迪微微一笑,哄著佳佳說:“反正你放那兒也不吃,拿下來給小舅舅吃,明天咱們再去超市買。”
    “就不!”佳佳咬了咬牙,倔強的說:“那是我拔拔給我買的,他要吃讓他拔拔給他買去,我就不給他吃我的東西!”
    “……”
    方曉迪愣住了,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孩子還有這個壞毛病?
    以前在a市,她說什麽佳佳都會聽,乖乖的,一個月也難得跟她鬧上一兩次,隻有王誌盛來的時候才會鬧一鬧。可是其他時候,他都聽話得不得了。現在這是怎麽了?他不吃的東西寧願放那兒也不給別人吃,他穿不了的拖鞋寧願抱在懷裏好看也不給別人穿,怎麽這麽不聽話呢?
    “佳佳,小孩子怎麽可以這麽自私的?”方曉迪將小拖鞋給睿睿穿上,然後站起來看著佳佳,略現不悅的說:“小舅舅生病了不舒服,你不吃的東西還不能給別人吃是嗎?從小麻麻就教育你,一定要學會跟人家分享……”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佳佳捂著耳朵打斷方曉迪的話,恨了一眼盯著自己的睿睿,咬了咬下唇,他重新看著方曉迪委屈的說:“麻麻你是壞人!”說完,他紅著眼睛踹掉了腳上肥大的拖鞋,叮叮咚咚跑上樓去,推開房間的門狠狠摔上!
    方曉迪驚詫的看著反應這麽大的佳佳,陸威霆無奈的走過來,摟著她的肩膀小聲說:“你沒看出來你兒子吃醋了?剛剛在浴室他跟我說,你有了睿睿就不理他了,他很難受。”
    側眸看著陸威霆,方曉迪若有所思。也許這孩子從小就是一個人長大,他身邊也隻有她一個親人,對她的依賴和占有欲就強了一些。在他的認知裏,他是麻麻一個人的,麻麻也是他一個人的,不能跟別人分享。所以看見睿睿之後,他才會有這麽大的情緒……
    “睿睿在生病。”方曉迪似乎是為自己辯解一樣,有幾分無奈的看向陸威霆。陸威霆點點頭,溫柔說:“我懂,可是佳佳他還是個小孩子,他不懂——”
    方曉迪的眉頭皺得深深,她本來還打算讓睿睿在這兒養病,直到病好了再回去。現在看來,這個想法估計太天真了,才不到半天佳佳就受不了了,要是日子久一點,佳佳還不得恨死她這個麻麻?
    “姐,他在生我的氣對不對?”睿睿從沙發上站起來,抬頭尷尬的看著方曉迪,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麻煩,在家裏爸爸媽媽會吵架,來姐姐這裏,姐姐家也會吵架,他忽然感到好難受……
    “對不起,姐,我給你添麻煩了……”睿睿的鼻子一抽一抽的,難過的說:“我現在就回家……我以後再也不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方曉迪低頭看著睿睿這個小可憐,說,“你坐下來休息一會兒,我去做飯,過會兒咱們就吃午飯。聽話,不許一個人悄悄跑了,知道嗎?”
    “姐……可是他在生氣……”
    “過會兒就沒事了。”
    方曉迪瞳孔微縮,安慰著睿睿坐下來,然後給陸威霆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走進廚房。站在廚房裏,她看向沙發上局促不安的睿睿,她低聲問:“怎麽辦?”
    “你不是說了麽,佳佳就是個小孩子,過會兒就沒事了。”陸威霆挑眉,“睿睿該住這兒繼續住這兒,我們家還養得起一個聽話的孩子。”
    養?
    方曉迪驚詫的盯著陸威霆,他竟然想養睿睿?她隻是看不下去宋佳音虐待睿睿,想讓睿睿來這兒住一段日子,病好了還是得送回去的,她從來沒想過養一個明明有父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