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字數:10343 加入書籤
“誰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
“你不相信,我也無法可想。我隻勸你一句,不要太折磨自己了,隻要你對鄭弘揚是一片真心,你不論做錯了什麽事,也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
“我還怎麽清白?我天天都在和那幫人商量著陷害少教主,每一個毒辣的陰謀都有我在場。就算少教主有一天逃過了劫難,他也……他也會像恨那些人一樣恨我,會像殺了那些人一樣的殺了我。”
“我可以給你做證,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你一直真心愛著少教主。”
“你?”喻紅葉淒然地一笑:“少教主會相信紫金魔的話嗎?”
紫袍人默然無言。
“我能不能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喻紅葉問。
“我想幹的一切隻和鄭元一人有關,你沒有必要知道。”
“你到底和鄭元有什麽仇恨?”
“你已經問過我三次了。”
“三次你都拒絕回答。可我還是要問,因為我始終懷疑你,我已經錯得太多,如果你也想通過我對少教主施展什麽毒辣計謀,那我就立刻去死。”
“如果一死便一了百了,我早就死了。”
“我不聽你的廢話,我要你回答我,你到底和鄭元有什麽仇恨?”
紫袍人的身子顫動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喻紅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紫袍人,也沒有再說話。
寂靜在唯有廟牆外的楓葉在沙沙響著。
“好吧,我告訴你。這件事除了鄭元和我,天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紫袍人終於說話了。
喻紅葉眉峰跳動了兩下,仍然沒有說話。
“那是五十年前的舊事,我還很年輕,愛著一位非常美麗善良的姑娘,那姑娘也愛我。但我被迫遠行。臨走前我和那姑娘約定,半年後我回來了立刻就和她成親,但半年後我如約歸來,那姑娘卻成了鄭元的新娘。”紫袍人說著停頓了一下。
喻紅葉看不見紫袍人臉上的表情,耳中聽到的聲音似乎很平靜,好像那紫袍人並不是在說著自己的往事。
“你想一想鄭元哪會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可當時我沒有報複那位姑娘,也沒有報複鄭元,雖然鄭元毀了我的一切。我走進深山隱居了起來,隻是我仍時時關注著鄭元。本來我打算老死荒山的。可鄭元把我逼了出來。”紫袍人又停住了話頭。
“十八年前教主娘娘去世了。莫非你認為……認為教主娘娘是教主害死的,因此要找教主報仇?”喻紅葉問。
“大致如此吧。”紫袍人很簡單的回答著。
“你沒能報仇,你被教……許多人認為你被教主殺了。”
“我沒有死,五十年都沒有死,可你卻想死。”
“你……你說的太簡單、太簡單。”
“隻能太簡單,難道你會拿著刀一而再,再而三地砍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嗎?”
“唉!我沒想到你……你……”喻紅葉長長地歎了一聲
“你相信我說的一切嗎?”
“相信。”
“我不希望你對任何人重複我對你說過的話。”
“我不會說的。”
“那麽,你相信我會去害鄭弘揚嗎?”
“我不再相信。”
“我今天來,是想知道鄭井在幹些什麽?”
“你隻和鄭元一人有仇,為什麽又對鄭井這麽關心?”
“我已經回答了你一個我非常不想回答的問題,你不應該再對我問東問西。”紫袍人的聲音明顯帶著不悅。
喻紅葉轉過身,又跪倒在紅線毯上,對著觀音像雙手合十,隻是嘴中沒有再喃喃低念。
“說吧,鄭井這段時間到底在幹些什麽,又打算幹些什麽,你說得越詳細越好。”紫袍人的聲音已恢複成蒼老凝重。
喻紅葉開始說起來,聲音很低但很清晰。
四
清澈的小溪畔斜立著一株千年古鬆,枝幹趄矯如龍。
鬆下有一塊平滑的巨石,上麵刻著一幅縱橫十九道的棋盤。
巨石兩旁坐著一僧一道。左邊的僧人是少林方丈普廣,右邊的道人是武當掌教雷浩然。
棋盤上已落下了兩百餘子。雷浩然的目光遙望著遠處的青山,臉露微笑。普廣手裏拈著一枚白子。眼睛定定地望著棋盤,皺眉苦思著。
山風吹過,鬆聲如海濤般響起。
“道長棋藝不凡,老納隻能認輸。”普廣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白子。
雷浩然莞爾一笑:“客不欺主,大師有心相讓,貧道怎會不知?”
普廣悠然一笑:“你那武當南岩幽穀,倒是一處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江湖風波正惡。你我雖是出家人,也難保住身下一方淨土,又哪裏能靜下心來修身養性。”
“鄭元私心太重,想著的隻是第一樓自身的得失,至於其他的江湖門派,直視如草芥一般。”
“我們並不想和第一樓爭什麽,一切都是為了江湖的安寧。”
“但鄭元不會明白這一點,我們倘若有所行動,他一定會說我們是結黨謀叛。”雷浩然苦著臉說。
“當初我們給鄭元的權力太大了。鄭元本來隻是武林盟主,可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一副武林皇帝的樣子。”普廣皺著眉道。
“隻是他勢力已成,我們也無可奈何。”
“幸好第一樓自已內亂起來,給了我們一個重整江湖的機會。”
“這個機會我們如果錯過了,武當和少林將永被壓在第樓下,再無出頭之日。”
“其實江湖上有個第一樓未嚐不可,隻是這第一樓應該是天下武林真正共有的第一樓,而不是哪一教哪一派的私樓。”
“我們四大派十五年的辛苦,也應該有些結果了。”雷浩然壓低了聲音道。
“四大派的二十位高手和二十位傑出弟子齊出山,量誰也不能小視。”普廣充滿自信地說著。
“尤其是心印、宏遠兩位弟子,武功遠遠超出我們四大派的曆代高手。”
“這也是四大派捐棄門戶之見,共同參研才證得的正道。”
“可惜當今武林的魔道太盛。”
“是啊,鄭元就很難對付,又出來了一個紫金魔。”
“紫金魔為害江湖還有限。隻是那封瀝竟然能刺傷鄭元,還能在當今武功頂尖的十多位高手夾擊下逃出第一樓,實是不可思議。”
“這封瀝看來也是一個魔頭,隻怕江湖上又要殺禍大起。”
“還有天一教的少教主之位,也是一個禍根。鄭元有四個兒子,哪一個兒子的勢力也不弱於我們四大門派。”
“鄭弘揚也潛逃在江湖上,屢起殺禍。”普廣的聲音不覺變得沉重起來。
“江湖形勢已經凶險到了極處。”雷浩然臉上的神色也愈來愈嚴肅。
“依道長之見,我們該如何應付。”
“貧道以為:我們先不管紫金魔和封瀝,也不用去理會四大星主和鄭弘揚,且讓他們魔與魔之間自相消磨。”
“老納也這樣認為。雖說我們有了心印和宏遠兩位弟子,可和這些魔頭比起來,力量仍嫌單薄,隻好先靜觀成敗,再作定奪。”
“也不是靜觀。我們可以暗地裏聯絡天下各大門派,加以布置。”
“不錯,我們隻要把四大門派外的十八門派拉過來一半,力量就相當可觀了。”
“還有幾位武聖,他們雖和第一樓關係密切,可自從武重威、張昭行和沈淵死後,已是人人自危,我們完全可以取得他們的支持。”
普廣微皺了一下眉頭:“這些武聖為虛名所惑,我們隻怕難以用言語打動他們。”
雷浩然又是莞然一笑:“不瞞大師,我已說動了一位武聖。”
普廣大喜:“道長此奇功,實乃武林之福,不知那位武聖是誰?”
雷浩然站起身彎腰附在普廣耳邊低低的說出了那武聖的名字。
普廣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隻是……”忽然他臉上又顯出憂色:“武聖住的地方離第一樓太近,我們和武聖們的來往會不會驚動鄭元?”
“這個大師放心,天一府中已是一片混亂。鄭元自施出‘血魂大法’後,已到走火入魔的險境,府中四大管家害怕紫金魔會趁機加害鄭元,都日夜守候在鄭元身邊,根本無力顧及外麵的事務。”
“唉!鄭元雖武功通玄,隻因魔心未除,終不免反為個武字所害。”普廣低歎道。
“雖說我們都不滿意鄭元,可這鄭元確也似乎有其過人之處。他自建起第一樓來,江湖表麵上算是平靜了數十年,殺禍也少了很多。他受傷不過十幾天,而江湖亂像已現。”
“所以老納說鄭元雖不可取,第一樓還應該保留下來。”
“少林,武當乃天下武學之祖,理應領袖江湖,除魔衛道。”
普廣又點了一下頭:“道長此言甚是,佛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當此江湖紛亂之際,少林決不會有負天下武學之士的期望。”
雷浩然不易察覺地微皺了一下眉頭:“雖說我們暫時不必去管那些大魔頭,但小妖小魔還是應該掃蕩的。”
“對,這樣可以振起我們四大門派的聲威來。”
“在這些掃蕩妖魔的行動中,可以立起心印和宏遠的名頭,江湖上受第一樓壓製得太久,沒有武功超絕之士相號召是不敢公然倒向我們的。”
“等心印和宏遠立起了名頭,我們四大派就聯合布告江湖,召開一個除魔衛道大會,對第一樓提出重議江湖規矩,重立武林盟主。”
“到那時第一樓已是元氣大傷,縱有心抗拒,也隻怕力所不及。”
“我們最好還是不要以第一樓對頭的麵目出現。”
“大師所言甚合貧道之意。”
普廣和雷浩然相視一笑,沒有再說什麽
山風不知什麽時候已停了下來,幽靜的山穀中唯聞溪流的淙淙清響。
遠遠的山坡上,迎著普廣和雷浩然走來了兩個年輕的僧人和道士。
年輕的僧人身個不太高,方麵大耳濃眉亮眼,手持一柄杯口粗的镔鐵禪杖。
年輕的道士身個卻極高,臉很長,五官同樣很長,看起來倒也十分協調。背上斜插著一柄七星寶劍,那寶劍足有四尺來長,劍刃也比尋常的寶劍寬出兩分。
一僧一道正踏行在溪中的青石上。
山風又起,溪畔幾株楓樹上落下了片片紅葉。
清溪順著山坡往山穀外流岀,坡岸上生著些枯黃的野草楓葉落在僧人的身上,竟不再掉下,一片片沾滿了灰色的僧袍。
道人走過之處,枯草齊齊自根而斷,隨風飛起,漫天舞動。
“可喜可賀。心印能把少林的‘袈裟伏魔功’和太極門的‘元始太極功’融為一體,實乃開創了武學新境。”雷浩然道。
“開創談不上,不過“袈裟伏魔功’至陽至剛,而元‘始太極功’至陰至柔,兩者能融為一體,實是不易。但宏遠能把‘武當太乙混元功’和九華山苦竹寺的‘地藏神功’合二為一,確是令老納耳目一新,欣喜之至。”普廣也是麵帶笑容。
“‘太乙混元功’以本相立宇宙間,從風從雷,如閃亦如電。‘地藏神功’以無相立三界中,從雲從氣,如龍亦如神。兩者互為相濟,勉強算得上是亦有相亦無相,無相勝有相,有相勝無相。”雷浩然聲音裏無法掩飾住興奮之意。
普廣略一皺眉,隨即又是滿帶笑容,卻沒有再說什麽
心印和宏遠離那千年古鬆隻有十來步遠了。
“呼——呼——呼……”溪旁的亂石後突然躍出了七位手持長劍道人,布成武當七星劍陣,擋在了心印和宏遠的麵前。
心印和宏遠停下了腳步。
楓葉仍是一片片落在心印的灰色僧袍上。
枯草仍在宏遠的身前身後飄動著。
普廣和雷浩然臉色漸漸濃重。
心印和宏遠臉色平靜如水。
七位道人手中的長劍一齊抬起,寒光閃閃的劍鋒都指向了心印。
心印緩緩拿起手中的镔鐵禪杖,踏著溪中亂石,一步步向岸上走去。
岸上的七位道人一動不動地站立著。
心印走到了岸上,禪杖離道人的劍鋒不過尺餘遠近。
道人們齊齊暴喝了一聲,身形如風,劍光如電,倏地將心印圍在了劍陣正中。
心印也是一聲大喝,禪杖橫擊直撞。
幽靜的山穀頓時響起了一片金鐵交鳴之聲。
道人們的劍鋒每和禪杖相碰一次,身子就是一晃,連晃幾下,陣勢隱隱已亂。
道人們見勢不妙,同時退後一步。四人縱身躍起,從空中分東、南、西、北四方揮劍刺向心印的頭頂。一人站立在地。挺劍削向心印的腰際,另兩人身子斜撲在地,一前一後兩柄劍貼地掃向心印的雙足
心印嘿地一聲,左手握著禪杖往身下一豎,右手五指張開,迎向頭頂的四柄長劍,雙足淩空飛起,踢向那站立在地上的道人。
“啊——”躍在空中的四位道人隻覺手臂劇震,驚呼聲裏,掌中長劍一齊被心印抓了過去。
那站立在地上的道人眼看手中劍就要刺到心印的腰上,忽覺勁風撲麵,心印的雙足竟快踢到了自己的臉上,慌忙一退間,手裏的長劍卻被心印的雙足夾住,硬奪了過去。
“當!”掃向心印雙足的兩柄長劍都砍在了禪杖上。
心印不容兩位道人縮回手中的長劍,大腿微一用力,夾住豎在地上的禪杖,空出的左手疾向下一旋,將兩柄長劍的劍鋒握在了五指間。
隻不過一霎那間,七位道人都變成了雙手空空。
心印微微一笑,雙手和雙足同時一彈。
七柄長劍劍鋒向裏,劍柄朝外,倒飛向七位道人。
七位道人接過長劍,躬身對心印施了一禮。
心印雙足一曲,站在地上,也彎腰對七位道人施了一禮。
七位道人默默轉過身,又隱在了亂石後麵。
心印跪倒在地:“弟子心印,見過兩位掌門。”
普廣和雷浩然同時一抬手:“免禮,請起。”
心印站起了身,僧袍上依然沾滿紅葉,一片也沒有在剛才的激鬥中掉落下來。
普廣和雷浩然的目光又望向了宏遠。
溪岸旁的亂石後悄悄無聲地走出了五位高大的僧人。
僧人們擺出一個少林小羅漢陣。
這小羅漢陣雖比十八人的大羅漢陣人數少多了,可單鬥一人仍是威力強大至極。
宏遠雙手背在身後,輕盈地躍上了溪岸。
“嘿!”一位僧人大喝著,拳影如山,直搗向宏遠的麵門。
另四位僧人一使大金剛掌,一使龍形爪,一使多多羅指,一使連環腿。身影交錯晃動,四麵八方如急風暴雨一樣攻向宏遠。
宏遠的身子好像一直站在溪岸邊沒有移動,可不論那拳、掌、指、爪、腿的力道有多麽淩厲,招數有多麽神妙,總是在挨近宏遠時自動縮了回來。
宏遠隻是左手微抬,四指握向掌心,唯有一根小指頭挺立著。
拳打來,那小指頭指向了拳背的“中渚穴”。
掌拍來,那小指頭點向了掌心的“勞宮穴”。
指點來,那小指頭刺向了指上的“商陽穴”。
爪撲來,那小指頭插向了爪中的“少府穴”。
腳踢來,那小指頭戳向了腿彎的“懸鍾穴”。
堂堂少林羅漢陣,居然奈何不了一根小指頭。五位僧人不由得爭雄之心大起,身形一轉,左手一齊搭在同伴的肩上,右掌則一齊奮力擊出。
五位僧人的內氣瞬息間連為一體,五道掌力道道都比他們先前擊出時淩厲了五倍以上。
宏遠雙手陡地抬起,奮力向外一推。<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