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上元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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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覺心尖一顫,那種痛便如切膚挫骨,推開眾人,一把將昭兒攬在懷裏,滿臉的淚,卻咬牙不肯哭出聲,隻在心內發著狠誓,絕不會讓我兒白白受此痛苦,即便是拚出性命,母後亦會治好你的病,絕不會放過那令我兒痛不欲生之人!
次日,大夫們進宮為昭兒診病,亦如以前一般,無人能夠瞧出,或者有人瞧出了病症卻不敢說出來。
楊廣發了一通火,卻終究隻能罰了大夫們幾板子已泄心頭之憤。
午後再見到阿及時,他的手臂上纏了白紗,還有斑斑的血跡,我大驚,問道:
“你與他交手了?”
阿及點點頭,言道:
“這點小傷,娘娘不必掛懷,微臣對外人隻道是昨夜飲了酒,練劍時無意劃傷了自己。”
“糊塗!我不是說過不要你打草驚蛇的麽?”我有些著急,如果被人識破我已知昭兒中毒一事,恐怕尋找解藥會更加的麻煩。
阿及垂下眼瞼,言道:
“微臣如何敢拂了娘娘的意思暴露身份?昨夜微臣潛在驛館內,三更時分,果見有條黑影進了大夫們住的房間,片刻後便出來了,微臣一直小心跟在身後,娘娘該相信微臣的輕功,絕對沒有被人發現。”
“那你又是如何與他交手的?”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如果沒被發現,臂上之傷從何而來?
阿及看我一眼,瞬即又低下頭,言道:
“微臣一路跟至蒙麵人的住所,是一處極不顯眼的院落,但他卻不走正門,反而躍牆而入,微臣也就尾隨其後。院子不大,看起來比較荒涼,像久無人住一般,微臣便將幾間房子都翻了個遍,見到值錢的物件便順手拿去,本來是想著若被人發現,必會以為微臣是個毛賊,這樣也不會負了娘娘的重托。”
言至此,阿及麵上微微一紅,我不禁啞然失笑,堂堂皇宮侍衛統領去做小賊,怕是聞所未聞的吧。仍舊好奇看著他,聽他繼續說:
“其實微臣也沒‘偷’到什麽東西,倒是在一間比較陰暗潮濕的小房間裏看到一樣東西,唬了微臣一跳,至今還有些頭皮發麻。”
阿及言至此,欲言又止的看我一眼,似在斟酌言辭,唯恐驚嚇到我。
“繼續說下去。”我道。如今的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阿及頓了頓言道:
“微臣看到滿滿一籠子的竹葉青蛇,駭人之極,微臣從未見到那麽多的毒蛇,更何況現在還是冬天。”
竹葉青蛇?心內某處痙攣了一下,撫了撫胸,險些嘔吐。
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有神靈指引?宣華夫人夢見被青蛇纏身,而我那夜夢到的巨莽不也是綠色的麽?莫非——
“微臣正欲離開時,聽到另外一間房子內有響動,就打算去看看,結果剛剛貼近窗戶,就聽有人大喊一聲‘誰?’,那人輕功也不凡,微臣無奈之下,隻好接招,因他招招狠厲,微臣想著既然要扮‘毛賊’,也就假裝武功極差,虛晃一招就逃,但還是被他的劍尖劃到手臂,不過隻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
阿及說完,見我娥眉緊鎖,愁思滿麵,又道:
“微臣與那人打鬥時,似乎看到房內還有一個人,看體形像是女子,因光線昏暗,逃得又匆忙,故未看清。”
我心內更疑,卻又理不清頭緒,隻一個蒙麵人就夠頭疼的了,怎又多出一個女子來?莫非那女子也是宮裏的?於是吩咐盈袖去查一下,昨夜及今晨進出皇宮的都是哪些人。
見盈袖走遠,阿及微微猶豫一下,問道:
“娘娘,微臣大膽揣測,那人是不是與太子殿下的病症有關?他是去恐嚇大夫們不準醫好太子麽?”
我不願把阿及牽連在內,關心則亂,若阿及耐不住性子,反而會平添煩惱,於是言道:
“或許吧,你下去好好養傷,既然受傷了,就去告幾日假,另外——你去幫我瞧瞧華神醫,隻要告訴他三個字:竹葉青。其他不必多言,本宮自有打算。”
想起阿及所看到的一籠子的竹葉青蛇,不免膽寒,蛇雖是普通的毒蛇,在這個季節卻也是難找的,更何況是一籠子的,看來是早有準備啊。
不管我的感覺是否準確,如今也唯有一試。否則,昭兒身上的毒每發作一次,便會更加危險幾分。
三日後,元宵佳節,楊廣下旨於永安宮設宴,天色將晚,各宮妃嬪皆帶著自己的得意之作——花燈,先後來到永安宮,按名份入座。
即便是一直染病的宣華亦在我的下首落了座,仍舊是麵色蒼白,身子單薄,或許是施了妝的緣故,精神看起來要稍好些了。
本來我是叫她好生休養,不必前來的,但因了晗兒,她卻硬撐著跟了來——宮中如今隻有昭兒與晗兒兩個孩子,昭兒染病,臥床不起,楊廣自然更加重視晗兒,早早便叫奶娘抱了來。
眾人推杯換盞,品評元宵,我雖麵上笑容可掬,與眾人閑聊,實則食難下咽,心緒不寧,隻不知阿及有沒有從華神醫那取得解藥。
那日盈袖查問過出入登記簿後,告知我宣華身邊的懷蝶曾在傍晚時分出宮,至於她如何取得出宮令牌——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查也罷。
隻是,我更加篤定了心中對蛇毒的揣測。
“愛後,怎麽又走神了?若不是看在你懷有龍胎的份上,朕必連罰你三杯不可!”楊廣笑道。
蘇可兒腆著肚子行來幾步,嬌笑道:
“陛下說得是,臣妾猜燈謎總是輸,這才一會功夫,便輸給陛下九盞酒了,陛下全給臣妾記了帳,隻等誕下孩兒再罰,可也該給皇後娘娘記帳呢。若是陛下偏心,臣妾必不依。”
楊廣溫和一笑,言道:
“好,好,要罰就一視同仁,宮裏就你們兩個是雙身子,就一起記帳了吧。”
長順在楊廣身後,聽楊廣要記我的帳,立刻又在簿子上劃了三道。
“蘇嬪都快是當娘的人了,卻仍是這般小心眼,巴巴的又叫陛下來罰本宮。”我瞄一眼蘇嬪的肚子,含笑假意責道。
“不是臣妾斤斤計較,實在是臣妾在為娘娘著想。”蘇可兒嫵媚一笑,隆起的肚子,笨拙的走路,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豔,反而更添了幾分成熟的風姿。
“哦?可兒倒是說來聽聽,你是如何為皇後著想的?若說的不好,朕再給你記上三杯!”楊廣笑意融融,好奇問道。
一眾妃嬪也一齊看向蘇可兒,嫉妒、羨慕、好奇者均有。
蘇可兒目光流轉,掃視眾人,回眸看著楊廣,言道:
“皇後娘娘貴為一國之母,後宮之主,當然要給臣妾與姐妹們做表率,倘若陛下隻罰臣妾,不罰娘娘,傳了出去,知道的人說是陛下與娘娘伉儷情深,陛下不忍責罰;不知道的還以為陛下賞罰不明,豈不影響了娘娘為天下女子表率的形象?”
蘇可兒一番話說完,淡淡看一眼我,又看向楊廣。
“這個理由還真是牽強,居然敢暗指朕賞罰不明,來人,再取三個燈謎來給蘇嬪猜,若是猜不中,還是要罰。”楊廣假意惱道,臉卻是繃不住,笑意滿滿。
蘇可兒暗暗乍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仿佛那燈謎是多麽難解的題目。眾妃看著楊廣寵溺的眼神,俱向蘇可兒投來嫉妒的目光。
自然,我也在被嫉妒之列。
然而,我卻無心考慮這些,最為擔憂的仍是昭兒的病,若我的直覺不準,華神醫無法配出解藥,昭兒可該怎麽辦?
愁緒彌漫肺腑。
過了一會兒,眾人吃飽喝足,楊廣並不傳歌舞,隻道:
“元宵佳節,悶在殿裏多無趣,不如去金麟池賞景放燈籠如何?”
楊廣看向我,似在征詢我的意見,我又如何能拂了他的意思?於是笑道:
“女兒家放燈籠求個事事順心,平安如意,沒想到陛下也要湊這熱鬧,可不知陛下準備了什麽燈籠?”
“去了你就知道了。”楊廣神秘一笑,故作高深。
言畢,起身離座,我與眾妃嬪亦均起身,說說笑笑往金麟池而去。
天空中,滿月高掛,金麟池側是一排排的燈籠,均已點燃,泛著緋紅的光芒,繚繞在空中,把個圓月亦襯得蒼白如紙,暗淡無光。
瞧見一個人影,在遠處輕輕一閃,能有此輕功者,唯有阿及。我見他似要靠近我們,卻又怔怔不敢上前。於是附至盈袖耳畔,低聲吩咐:
“你且回宮去等阿及,若他交給你什麽物什,勿必放好。”
盈袖點頭,我遂大聲吩咐道;
“昭兒病中,不可無人照管,盈袖你且回宮去吧。”
盈袖答應一聲,退回永安宮。
一行人繞著金麟池畔的盞盞燈籠,說說笑笑,猜燈謎,放宮燈,一時間熱鬧之極。
楊廣忽的湊到我的耳邊,低聲道:
“愛後為了昭兒的事,整日的愁眉不展,不如朕送你一份禮,樂一樂如何?”
我心內確實愁緒滿滿,又想著解藥的事,自然時不時的瞟向永安宮,卻又不好早早離場掃了楊廣的興,於是勉強展了笑顏,道:
“兒子生病,做娘的哪有不憂心的?陛下的賞賜永安宮都堆得沒地方擺了,臣妾何其有幸,能得陛下如此垂愛?”
楊廣目光溫和,不顧眾妃在場,捉了我的手,眼神脈脈,言道:
“朕現在雖不能治好昭兒,解了你的憂愁,卻又時刻擔憂著你,昭兒是太子,自然有神靈護佑,愛後愁亦無用,不如看一看朕送你的禮物,保證不同於往日那些俗物。”
言畢,楊廣連擊三掌“啪啪啪!”
我尚來不及開口,就見天空瞬間明亮起來,無數火苗衝天而起,細細碎開,每一粒皆燦若星辰,隻是星辰遙不可及,這小火苗卻近在咫尺。
伴隨著幾聲如爆竹般“劈裏叭啦”的響聲,那細碎的金色火苗在空中“砰”的一聲散開,猶如天女散花,美麗至極,令人眼花繚亂。
碎開的金色火苗緩緩下落,卻未等及地,便已化作塵埃,消失不見,空氣中隻餘一股淡淡的爐火味。
眾人已全部定住,訝然的合不上嘴,盯著新一輪從金麟池中的小船上破空而起,冉冉升空的金色火苗,目中透出無以倫比的讚美與驚訝。
“太美了!”眼看著那簇簇朵朵如金似錦的“星辰”,在眼前綻放出美不可比的光芒,卻又在瞬間消失於無形,一時間,心內隻餘震撼,隻覺煩惱盡消,情不自禁大聲讚歎:“太神奇了!”
“愛後可喜歡朕送的這份禮呢?”楊廣攬住我的肩,輕聲問道。
“喜歡,太喜歡了,陛下,這是什麽?為何臣妾從未見過,連聽都不曾聽說過?”我激動的問道,雙眼仍是沉浸在眼前絢爛若星的美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