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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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我讓婢女照顧著咄苾,自己則按照娜塔亞的吩咐,親自煎藥,並親手送服,咄苾在昏迷中,我讓狗兒扶著他的頭,而我則用小勺一點點喂下。
次日,麗君來時,見我雙眼紅腫,驚問道:
“纖兒姐姐,你竟一夜未睡麽?”
我蒼白一笑,憔悴中帶著一絲堅強,歎道:“頡王沒有醒來,我如何能睡?”
麗君憐惜道:“可是你身上也有傷的啊,你快些去歇息吧,這裏有我照看,頡王不會有事的。”
我堅決的搖頭,除了細心的照料,我再找不到其他的方式報答咄苾的救命之恩,否則,我心內定然更加愧疚。
“我沒事的,麗君,煩請你派人去聖女那再取些藥來,聖女賜的藥昨夜已全部用完。”我道。
麗君命貓兒取出一些藥包,言道:
“這是娜塔亞一早派人送來的,我正是急著送藥,才會這麽早過來,這裏還有一瓶藥膏,是娜塔亞專門為你配製的,隻要抹在蛇咬的傷口上,一日便可愈合。”
我接過藥,對麗君道:
“你先照看一會兒頡王,我去煎藥,片刻便回。”
麗君訝然道:“你親自煎藥?”
我鄭重點頭,隻覺換了任何人都覺不放心,唯恐一時疏忽,藥煎不到火候。
麗君眼神中的訝然漸漸褪去,轉而現出一臉誠摯的祝福與憐惜,言道:
“好事多磨,纖兒姐姐,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隻是也要珍重自己的身子,倘若頡王醒了,你卻累倒了,他一定會心疼的。”
我明白她話中的含義,臉色微微一紅,拿了藥包離開寢帳。
一連過了三日,咄苾的高燒方漸漸退了,但臉色依舊十分蒼白,渾身虛弱無力,想著前幾日生龍活虎帶我騎馬馳騁草原的男人,如今卻病得連動彈都有困難,我心裏更加難安。三日裏,我除了偶爾靠在帳篷裏小憩一會兒外,基本上是日以繼夜的守在咄苾身邊。
我希望,他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我猜測,他最願意看到的人,也一定是我。
雖然我依然記不起前事,雖然我心內依然十分的矛盾,但無論恩也罷,情也罷,我必須陪在咄苾的身邊,即便我真的嫁過人,但我想,不會有任何人能像咄苾這樣待我的。
咄苾醒來時,我正支著下巴靠在旁邊睡著了,我感覺到有一雙粗糙的大手撫過我額間的一縷亂發,心中忽然泛起一絲小小的調皮,故意不睜開眼睛,但發絲繞到臉上,那癢癢酥酥的感覺卻令我難以忍耐,我聽到咄苾渾厚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
“你的睫毛在動,還要假裝睡著麽?”
自知瞞不住,隻好尷尬的睜開眼,看到咄苾竟然坐了起來,渾身纏著的紗布依舊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像個粽子一般。
“頡王殿下,您的傷尚未痊愈,娜塔亞說過,不可以起來。”我道。
“哈——”咄苾想大笑出聲,可是卻牽動了傷口,笑了一半,又變成呲牙咧嘴了。
我扶他躺下,他盯著我的眼睛,言道:
“那日你在岩洞裏,喚我咄苾的,為何又要改口呢?”
原來他是聽見了的,我還以為那時的岩洞已被堵上,他已身陷狼群,是不會聽到我的呼喚的。
“纖兒不敢。”我羞愧道。
咄苾慢慢伸伸胳膊,踢踢腿,卻疼得直皺眉,口中抱怨著:
“我睡了多久了?怎麽感覺好像睡了一年似的,骨頭都睡得酸麻了。哎喲,纖兒,我的肩膀好疼!”
我長舒了一口氣,看來咄苾沒什麽事了,我還擔心他醒來後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沮喪呢。
那天的咄苾是那麽的英勇與男人氣,渾身都被狼咬破抓傷了,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可是現在卻如一個孩子一般,心內頓覺好笑,柔聲道:
“好,纖兒來給頡王揉揉。”
咄苾的肩很寬,肩上的肌肉也很結實,比一般的勇士更加魁梧,我輕輕的揉捏,避開那些傷口,心裏忽然有種感覺,仿佛這樣的場景曾經出現過,但現實中又沒有,似乎是久在千年以前的事。
或者,我腦中出現的種種熟悉感,均是來源於未失憶之前吧。
兩個月後,咄苾的傷已經全好了,揭開紗布,身上留下了道道疤痕,他卻沒事人一般照樣與我騎馬馳騁。
追風與雪玉被悶了兩個多月,也是撒開歡的跑。
“纖兒,你的騎術已經可以參加草原的馬賽了!”咄苾與我並排騎著,讚歎道。突厥有個規矩,每年到了冬日裏,牧民不用再放牧,卻會開始一場盛大的馬賽,有騎馬、射箭等各項比賽,草原上的姑娘們也會在馬賽上選到心儀的丈夫。
雖然明知他是在故意誇我,但心裏仍是美滋滋的,一股豪邁之感油然而生,言道:
“好,今年的騎馬大賽我一定參加,我還想要學射箭呢,一徒不拜二師,還是請咄苾來教我吧!”
咄苾爽朗大笑,言道:
“沒問題,你的身體單薄,正要多鍛煉才行。不過麽——”咄苾握住韁繩,“籲”了一聲,追風停下,我也勒住馬韁,笑問道:
“不過什麽?難道你怕我不成器,丟你這個師父的臉?”
咄苾搖頭,麵上掛了一層鬱色,翻身下馬,我也隨他一起,來到湖畔,任追風帶著雪玉去那水草最豐美的地方飽餐。
咄苾坐在草地上,眼睛望著遠方,沉默了一陣,歎一口氣,言道:
“過兩日我便要起程了,我與大汗王兄各領兵半年,如今該是我去了。”
我渾身一怔,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舍,滿臉的笑意頓時凝住,呆呆望住他,不知該說什麽好。將近半年的時間,我大多都與他在一起,隻以為這一生都會這樣幸福的生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離開我。
可是,他的表情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他是真的要走了,我心裏突然空落落的,仿佛他這一走,會帶走我的全部。
我倚在他的胸前,感受著他雄渾有力的心跳,與滿懷的溫暖,酸甜苦辣一齊湧上心頭,眸中染上了一層薄霧,低聲道:
“可以帶我一起去麽?”
我知道,我的奢求根本沒有可能實現,但我終究舍不得他。
咄苾伸出手臂,把我攏在懷中,勉強笑了一笑,語氣中盡是寵溺,言道:
“傻丫頭,打仗豈是兒戲?你就在王庭好好練習騎馬,等到馬賽開始時,我一定會回來,名師出高徒,不準丟師父的臉!”
他看著我,眼中也盡是不舍,有些幹裂的唇突然吻在了我的額上,口中低聲卻十分鄭重道:
“纖兒,冬天突厥不宜打仗,到時我就會回來,每年草原的馬賽都會有許多的情侶趁著熱鬧成親,我也會在那時娶你,好麽?”
眸中的淚一滴滴落下,臉上卻掛著笑意,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隻有重重的點一點頭,分別的憂傷隻有真正相愛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纖兒……等我回來……”他更緊的把我抱在懷裏,我沒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那裏也一定蘊滿了離別的憂傷。
更何況,戰火無情,我又如何能不擔憂他的安危?
但是,他是草原的雄鷹,注定要展翅高飛,我除了默默的為他祈禱平安,就像草原上所有丈夫出征的婦人一樣等他歸來,其他的,根本做不了什麽。
莫名的,我對戰爭非常的痛恨與恐懼,雖然我沒有見過真正的戰爭——或許以前見過吧,要不然我的夢裏為什麽總會有血流成河的場景。
咄苾走了,他要代替麗君的丈夫,也就是草原的大汗,去消滅企圖分裂草原的射匱可汗。
我望著他騎馬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被他帶走,已經空了,可是心中卻仍舊滿滿的,因為裏麵裝滿了思念。
之後的日子,我每天騎著雪玉,狗兒騎著灰兒,在草原上練習騎術,不晚不歸,麗君曾笑言:
“纖兒姐姐放心,縱然你不能奪得大賽上的金刀,頡王也一定會娶你的。”
金刀並不是純金打造,而是一把裝飾華麗的彎刀,雖然並不鋒利,但那是勝者的象征,每一個草原兒女無不以得到金刀為榮,那必須是在騎術、箭術、摔跤等幾項運動中的最終獲勝者才能得到。
而我,是不可能得到的。
縱然明知如此,我仍舊努力的練習,我想等咄苾回來時,讓他大吃一驚,至少我得讓他再也不敢小瞧了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