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感情夾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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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過去,拉起他,不,絕不能讓他睡著,他一定知道我的過去,我要趁他酒醉之際問清楚,或者說,他還不知道我失憶的事,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也與其他人一樣瞞著我?
    “大汗,您醒醒,請您告訴纖兒,纖兒以前究竟是什麽身份?竇建德是誰?大隋的皇後是誰?”我忍不住淚流滿麵,對過去的一無所知,令我更加痛苦與恐慌。
    或許,以前我是真的不願再記起往事,隻要能與咄苾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對我的愛慕,仿佛很久以前,我們之前真的有過什麽瓜葛,可是,他偏偏是咄苾的哥哥。
    倘若我以前真的與大汗有過什麽,我又如何能麵對他的弟弟咄苾?我又置他們的兄弟之情於何地?
    雖然突厥不如中原那般嚴守禮儀,子娶庶母,弟娶兄嫂是慣例,但那也僅限於庶母或者兄嫂是寡婦時,而現在,兩兄弟均好好的活著,而且又是突厥的汗王與頡王,我夾在中間,特別是在我失去記憶之後,我真的不知該如何麵對了。
    “你是纖兒……你沒變……隻有頭發變了……”他昏昏沉沉,意識薄弱,在我的追問下,含糊不清的說著,正要再說些什麽,忽聽得外麵一陣腳步聲,正是麗君匆匆趕來。
    我後悔剛才不該叫銀伽去請麗君,因為她來了,我也就沒有機會問大汗了。
    麗君顯然十分詫異,看我的時候,眼神十分複雜卻又帶著十足的憐憫,更有一分恐慌,言道:
    “大汗他——酒後胡言,纖兒姐姐切莫相信。”
    然後她遲疑了一下,想問我什麽,卻又苦歎著搖搖頭,大約知道我已經失憶,根本無法回答她的疑問罷。
    我神色怔怔,隻覺心內一片空白,突然發問道:
    “麗君,假小子是誰?大隋的皇後是誰?竇建德又是誰?我究竟是誰?”
    麗君一愕,神色變了變,言道:
    “大汗喝醉了,我先帶他回去安歇,纖兒姐姐,待明日咱們再談吧。”
    言畢,她與婢女扶了大汗匆匆離去,我卻覺得她是在逃避,她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或者說,她想回去思慮一番該怎樣圓她的謊,該怎麽騙住我吧。
    忽然覺得好累好累,原本以為忘卻舊事是我的緣分,可是惡夢卻時時都可能降臨。
    次日一早,我沒有等到麗君的回複,卻看到門口並排站了十匹馬,雖然我不擅相馬,但在突厥這半年,也確實有些見識,這些馬無論是腳力還是毛色,均是難得一見的寶馬,大汗言出必行,昨日說十倍賠償我,果然送來了十匹馬,可是我要這些又有何用?
    “公主,您看那匹,與雪玉極像的!”狗兒指了指其中一匹白馬,言道。
    這十匹馬均是突厥的寶馬,想來也是經過大汗精挑細選才送到我這裏來的,可是在我看來,縱然它們比雪玉強上百倍,在我心中,雪玉依然是無可替代的。
    “好吧,就留下這匹,還叫它雪玉吧,其餘的全部退回。”我沒精打采道。
    我隻要一匹就足夠了,要這麽多有何用?
    “哦?我送出的東西,還沒有人敢退回呢!”我話音剛落,就見馬後閃出一人,眼神中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氣,但那股氣勢卻不容質疑,正是突厥的大汗。
    “大汗如此說,我還非要接受這十匹馬不可了?但我隻要一匹代步便可,其餘九匹豈不是白養著?”我盡力客氣著,可是話一出口,仍是針鋒相對。
    “哈哈……你沒變,還是與以前一樣的伶牙俐齒,我反正是送出了,就不會再收回,你不願養著,殺了吃肉也與我無幹了!”大汗笑道,眼神中流動著幾許回味。
    旁邊的婢女下人一聽,個個目瞪口呆,這些都是他們見都沒見過的上等寶馬,大汗一句話,卻要殺了吃肉麽?
    果然是暴君!我心內暗暗嘀咕著,帶著一絲忿然,言道:
    “大汗殺了雪玉還嫌不夠麽?雖然這些馬沒有一匹能比得上雪玉,但若是殺了,也實是可惜了。狗兒,你牽下去,侍候在咱們這的人手,每人分一匹下去。”
    我就是要把他精挑細選的馬給這些下人騎,也好氣氣他,哪知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笑道:
    “纖兒出手比我還要闊綽啊,也罷,既然送出了,就任由你處置了。”
    “大汗的馬我已經收了,那就恕纖兒不恭,不遠送了!”昨夜想了一夜,覺得還是忍住,不要再追究前事,隻安心等待咄苾回來為好。
    大汗眉頭一皺,言道:
    “你這是在下逐客令麽?”
    “纖兒不敢,這是大汗的王庭,大汗要待多久,請自便,纖兒出去試試新馬的腳力。”
    惹不起,隻有躲嘍,我翻身上馬,正要往外奔,卻被大汗抓住韁繩,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來,潔白晶瑩,狀若展翅蝴蝶,在陽光下閃著灼灼的光華,煞是好看,心頭不由得一暖,隻覺這玉有些眼熟,卻又實在想不出在哪見過。
    “你還認識這塊玉麽?”
    大汗的眼神緊緊迫在我的身上,難道這塊大汗隨身攜帶的玉還與我有什麽淵源不成?可我又實在想不出,隻覺心內一片迷茫,遂搖了搖頭,眼睛卻直直盯在那塊美玉上,從沒見過如此美的玉石。
    大汗歎一口氣,言道:“唉,看來真如王後所說,你失去了記憶。”
    他鬆開韁繩,表情很快又現出幾分喜悅,言道:
    “不過這樣也好,記得舊事未必有好處,我也不願你記得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說著,他把那塊玉交到我的手上,說道:
    “這塊玉冬暖夏涼,對人的身體大有助益,你身子虛寒,就還了你吧。”
    我本不欲接受他送的東西,可是這塊玉的身上仿佛有什麽魔力,讓我不由自主的接了過來,聽他剛才說是還我,而非送我,難道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放在手心,隻覺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卻是溫溫的,沒有半分燥熱,這樣的感覺是那樣的熟悉,卻又那樣的遙遠,遠到無法觸摸,莫名的,情緒有些低落。
    我打馬飛奔入草原,隻想讓耳邊呼呼的秋風吹散我所有的不快,前塵舊事仍如遠處的迷霧,無論我怎樣努力飛奔,仍舊無法企及。
    大汗騎馬追了上來,緊貼著我的馬,他說:
    “纖兒,我尋你尋了許多年……”
    “纖兒,以前因為身份,我們不能在一起……”
    “纖兒,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他的聲音被風聲淹沒,我隻覺頭痛欲裂,不知不覺間,竟馳馬來到當初與咄苾一起困在狼群中的山前,山依舊,樹依舊,可是我的心境卻大不一樣。
    我翻身下馬,衝著遼無邊際的天空,衝著連綿的群山,衝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草原,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呼喊:
    “我是誰?!”
    風聲卷走了我的聲音,淹沒在群山之中,我頹然坐在地上,握著美玉的手有些顫抖,為什麽,為什麽我一再下定決心不再追究前事,可卻總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
    前事便像一把無形的枷鎖,把我套牢,可我卻根本看不到,摸不著,更無法解脫。
    失憶並不是我全新生活的開始,因為除了我,其他人都知道我的過去,唯有我什麽都記不起。
    眼淚滾滾而落,一滴一滴落在草葉上,被風一吹,很快便煙消雲散。大汗來到我的身邊,蹲下,盯著我的眼睛,言道:
    “你很想知道自己是誰麽?”
    我無意識的搖頭,又點頭,心中的矛盾越發的加劇,如果知道前事能令我更加痛苦,我是不是還要選擇知道?身體裏似乎有兩股力量在劇烈的撞擊,我心力衰竭,已不能自主。
    大汗用一雙粗糙的手抬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其實你是我的妻子。”
    他這一句話便如晴天霹靂,震得我一個後退,跌在地上,口中哆嗦著:
    “不會,不可能,絕不可能,你騙我……”
    大汗眼中的笑意一閃即逝,端肅了神情,對我言道:
    “我沒有騙你,你確實是我的妻子。”
    因為捕捉到他那一分帶著得色的笑意,我心裏忽然清朗了許多,他一定是在騙我,知道我失憶了故意騙我,如果我是他的妻子,麗君又怎會不知?於是冷了臉回道: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那麽麗君呢?為什麽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我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