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以淚填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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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沒有你,你做什麽都是錯的,越錯越是惹他討厭。何不給他一個機會,痛定思痛,迷途知返。”
聞言,安國郡主猛然止住腳步,下意識轉過身來看向獨坐一桌的禦長興,此時隻看見他白衣翩翩的背影,溪水薄霧繚繞在他腳下,如仙人般。
禦長興合上折扇,輕推剛倒酒的杯子往左邊去,側頭看她,淺淺一笑道:“郡主,久站,要不稍作歇息。”
看見他清逸的淺笑,安國郡主不由得心魂輕顫,小心肝仿佛跳漏了一拍,慌忙轉移目光,下意識往冥蠱的方向看了眼,蹙了蹙眉心,最後收回目光,走到禦長興的桌子前坐下來。
她手撚酒杯,輕抬眼眸便瞧見了他修長的睫毛,天窗投影下來的陽光照落在流水處映到他眼簾,烏漆的眼眸仿佛寧靜的潭水,迎著睫毛的倒影,深沉,愜意、還有半分乏懶。
眼波裏似乎真的看不見一絲絲俗世的凡塵,世間竟有這般男子?
她忙低垂眼簾,有點莫名的心虛,端起跟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心念,或許這些江湖術士都愛裝,裝得一副超然脫世,否則怎能騙得那麽多無知婦孺。
“總算記起我了。”
聞言,安國郡主握著酒杯的手輕顫,臉頰莫名微微發燙,節奏漸快的心小鹿亂跳,心念,他這曖昧的問話,是幾個意思?
“被你等,哪敢忘?”
隨後聽見一個銀鈴般的女聲,安國郡主微微輕愣,抬起頭,便看見閻七和一個黃衣男子並肩走來,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半日仙”並非跟自己說話,本就微微燙紅的臉,越發尷尬地紅了。
閻七和龔三恨相鄰坐下,禦長興看了眼對麵的龔三恨,微微淺笑,先後給他倆倒上兩杯酒,再下意識跟閻七對了個眼色。
閻七接過酒杯,隨後給他回了個別有意味的奉陪眼色。
龔三恨摸著酒杯,目光捎帶納悶在他倆間來回流轉,直覺他倆在各自下戰書。
“什麽題目?”冥蠱睨向挑釁的男子淡然道,滿載福相的臉蛋露出半分不耐煩。
“就它吧。”
冥蠱話音剛落,燕嫣欣便接話了,眾人下意識把目光轉落她身上,順著她青蔥玉指的方向,目光轉移到假山的流水上。
閻七輕斂眸色,唇畔浮起淺淺的笑意,這燕嫣欣好奇冰泉眼,拐個彎借這些文人墨客了解,倒是不蠢。
這些才子佳人估計是禦長興使了計謀,故意找來試探燕嫣欣的深淺。可如今的燕嫣欣哪裏這麽快懂得現今凡間的風花雪月,隻能把癡迷她的冥蠱當盾牌推出去。
褐衣男子往假山處看了眼,嘴角旋即勾起一抹笑弧,馬上來了靈感,娓娓念道:“一孤舟,揚帆去,獨倚懷江望淚幹,鴻雁歸去人未歸;兩相別,骨灰盡,滄海桑田未敢忘,物是人非淚千垂。”
念罷,在場的才子佳人各自細碎點評。
聞言,安國郡主不由得感慨一番,在這裏,這座折斷的假山是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典故。
傳言,這裏之前有一條浩瀚的江水,漁夫獨自出海打魚,他的妻子每天站在山上往他歸來的方向看,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還是沒有等到丈夫歸來。
村裏的人都勸她不要再等了,說他已經淹沒在海裏,可是她還是堅信丈夫會歸來,於是,等呀等,沒等來丈夫的船隻,江水卻漸漸幹枯了。
她擔心江水枯竭後,丈夫出海的船就不能回來了,於是便天天流淚,奢望感動天地,以淚填江。
可直到滄海桑田,還是沒有等到歸來的船隻,而她,早已成為了一塊望夫石,盡快如此,她還是不停地流淚。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身體逐漸風化,早已不見了腦袋和雙手,但還有源源不斷的淚水從她的心房處流出來。
也就成了如今八品樓內神秘的奇景,淚香泉。
禦長興隨意品味了一番,輕搖頭,下意識瞧了一眼閻七,目光轉落她跟前的酒杯處,淺笑念道:“空悲切,欠靈魂。”
閻七抿唇淺笑,不以為然道:“流世俗,乏真知。”
聽到他倆說話,安國郡主旋即回過神來,看了看,卻不明所以。
禦長興莞爾低笑,隨手端起跟前的酒杯,向閻七示意,繼而一飲而盡。
龔三恨倒是會意了,原來他倆也在切磋。那邊的人是在切磋詩詞,而他倆在切磋點評。
冥蠱看了眼冰泉眼,昨天聽說要來這裏,因為規矩古怪,他也提前做了打探,對這個淚香泉的典故了解一二。
稍微琢磨了一番對方的措辭,思忖了會,他隨即念道:“凝香淚,路人俳,亙古千年久生苔,是非論斷惹塵埃;京城內,八品樓,閑人墨客數風流,何不開疆辟土掃淚流。”
話音剛落,場內頓時鴉雀無聲,褐衣男子緊皺眉頭側過頭去,未敢露出半分羞愧,其他人各自陷入沉思。
安國郡主稍帶訝然看向冥蠱的側影,本以為他會出醜於人前,竟沒想到他胸中竟有如此豪邁的詩句。
他這詩先是說了淚香泉神聖,世人不應該用自己的臆斷去胡亂評亂,更加諷刺了這裏的文人騷客,空在這裏風花雪月,感歎世事無奈,卻不懂得做實事減少世間疾苦。
燕嫣欣聽了他倆的對辭,許久沒琢磨意味來,漸覺乏味,對那冰泉眼也沒了興趣。
龔三恨細細斟酌了番,這詩詞的調調對他的口,但感覺還欠缺了什麽,稍作思忖,念道:“閑人墨客數風流……若以‘論’,是不是更好?”
聞言,安國郡主回過神來,側頭看向龔三恨,細細品味他這個字,“閑人墨客論風流”,的確更有深意。
這些有才華的人全在這裏爭論誰的長華更好,卻不知道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中掙紮。
閻七抿唇淺笑,反問道:“‘佯’字,是不是更佳?”
龔三恨下意識看向她,琢磨其中韻味,“佯”是假的意思,用在這裏,還有一層諧音“仰”的仰仗意思,的確更佳。
禦長興指尖輕點放在桌麵上的折扇,稍作琢磨,淺笑道:“‘獨’字,會不會更妙?”
聞言,安國郡主還沒反應過來,閻七和龔三恨忽地輕嗤一笑,不約而同端起各自跟前的酒杯,朝禦長興的方向示意,一飲而盡。
安國郡主蹩蹙眉心琢磨了會閻七的“佯”字,再琢磨禦長興的“獨”字,恍然發現,這個“獨”字的確甚妙,幾乎沒有任何字眼能取代它了。
不僅囊括了“數”“論”和“佯”的奧妙,還暗諷了京城的文人騷客,自以為文采風流,獨藏於八品樓,拒世人於外,漠視民間疾苦,終日沉迷於自賣自誇,獨自享樂。
若是在場的騷客聽到他們仨的評論,必定會倍感羞愧吧。
她下意識流轉眸光細看眼前的三“人”,心念自己身為皇家郡主,然而,與他們共坐一桌,卻感覺自己還有欠缺。
於龔三恨,她並不認識,但從他傲揚的眉目判斷,也能確定對方絕非普通俗物。
說閻七吧,上次在西華苑遇見她,因著曲澤的緣故,對她滿心排斥,本以為她空有仙靈容貌,然此刻的她不卑不亢,舉手投足帶點颯爽英氣,靈氣縈繞的精致五官又透著書香韻味,似乎突然明白,為什麽九王和皇帝都迷戀於他。
而這個“半日仙”,本以為他隻是個尋常的江湖術士,但舉手投足間卻比這些居高自傲的文人騷客都要溫雅高貴,談吐自戳命點。
忽然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襲來,眾人的目光旋即往酒香的方向看去,隨後看見七個身著粉色衣裙的侍女,從側邊的珠簾通廊魚貫而從,每個侍女都捧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七杯酒。
閻七看了眼侍女擱在跟前的酒杯,下意識與禦長興對看了眼。
禦長興勾起一抹詭秘的笑弧,端起酒杯輕嗅,眸底深處情不自禁溢起享受的亮光,細細品嚐。
燕嫣欣看了眼擱在跟前的酒,側頭看向身旁的冥蠱,眸子裏帶點迷惑,輕聲問道:“這是什麽酒?”
冥蠱的眸底不由得添了三分自豪,稍微提手,詭秘笑道:“你先嚐嚐。”
燕嫣欣輕蹙眉心,端起酒杯,下意識掃看了眼四周端著酒杯細碎低語滿臉寫意陶醉的才子佳人,納悶了會,她才剛準備把酒喝下去,無意瞧見坐在別處的閻七,她瞬間暗了暗眸色。
安國郡主捧著手中的酒杯,舍不得把剩下的半口酒飲盡,滿目享受的星光,讚歎道:“這酒太妙了,入口甘醇,隻一小口,便有蕩氣回腸之感,沁香餘繞,久久不散。”
“的確是好酒。”龔三恨附和應聲,眸底深處閃起蠢蠢欲動的亮光,心裏打定主意,大婚之日,就以此酒為喜酒。
“當然是好酒……”閻七指尖輕敲杯沿,並沒有把它喝下去的意思,聲音有點無奈,唇畔浮起三分自豪四分憋屈兩分了然和一分放心的笑容。
“今天的題目是,七杯酒的配方。”
聞言,閻七側頭抬眸看去,這下才發現前方略高的位置上站著一個身穿回紋青衣的男子,他的旁邊有一石墩,凹凸不平的石墩上放著琳琅滿目的飾品。
“郡主,解釋一下,如何?”
忽然聽見“半日仙”嘴角含笑的溫雅問話,安國郡主先是微愣,很快便反應過來,臉頰不由自主微微泛紅,解釋道:“八品樓自稱品酒、佳肴、才子、佳人、琴、棋、書、畫,每天除了到場客人各自切磋外,這裏的主人都會圍繞‘八品’出一道難題。誰要挑戰,先往‘羞辱’台上放下身上任何一件物品,若能解開難題,則把自己的物品拿回去,同時,可以從‘羞辱’上取走一件物品。否則,你的物品就得留在這裏任人挑選。”
停頓了會,安國郡主噓歎一聲,緊接著道:“有些人無法解開難題,而把東西留下,為了抹去這個羞辱,便天天來這裏,試圖解開一個難題,把自己的‘恥辱’帶走。有些人為了羞辱某些人,則專門解決難題,把對方留在這裏的‘恥辱’帶走,這樣一來,那人就永遠有一道抹不去的羞辱。之前有個秀才被人取走了留在這裏的‘恥辱’,因此看不開,一怒之下,便羞憤自盡了。”
“……”閻七和龔三恨甚為無語,這凡人太會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