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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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頭桂花麵帶微笑端了一杯茶過來,程嬤嬤接了,主仆倆開始說話。
    “看樣子倒是個老實的,隻是不知道真老實還是……”假老實。
    “您可從來沒錯過眼兒,奴婢記得當初給大少爺選通房丫頭那會兒,您還記得那個叫言兒的?您問了一句,她就之乎者也,奴婢聽得雲裏霧裏,還當她是個好的,您卻說她‘飛揚輕浮,不安於室’,後來安陽伯家將她買了去,果然鬧了不少笑話出來……”
    老夫人對於自己的眼光確實也得意,“一眨眼這都這麽多年了,難為你還記得呢。”
    石榴等丫頭在一旁湊趣,“奴婢們就沒聽說過呢,程嬤嬤快快講來。”
    程嬤嬤回想了一陣才同了老夫人說起往事。
    怎生出了致公堂,心跳漸漸慢了下來,還以為老夫人會問昨天晚上的事呢,沒想到老夫人連提都沒提。
    她將月季給的包袱抱在懷裏,這裏頭有兩件衣裳。
    “這是老夫人賞的料子,我前幾年就作了的,稀罕著穿了幾回,沒成想身量一長,不能穿了,便宜你啦!不準你嫌棄!”
    怎生還真不敢嫌,這些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地位超然,連少爺們都能教訓幾句,人家的生命保障可比她多多了。
    經此一事,怎生更加乖覺了,具體表現在傍晚聶墨回來換衣裳,她主動幫忙。
    這次,聶湖退到了一邊。
    給男人穿衣裳,雖然是頭一回,但她沒有太過害羞。
    對生命的恐懼戰勝了她的害臊。
    她的底細聶墨清楚,兩人對此雖然不曾交流過,但怎生覺得聶墨既然沒有戳穿,大概就是還在考察她,因此,為了安全起見,她不能表現出反抗的情緒。
    恭順已經不夠用了,要柔順。
    怎生覺得自己若是能穿越回去,可以研究下古代丫頭心理學,關於奴性這塊,她很有體會啊!
    怎生垂著頭將腰帶扣好,聶墨看著她袖長的脖頸,手指頭動了兩下。
    聶湖不知道什麽時候退了出去。
    “你腿好了?不是讓你歇著。又亂跑什麽?”
    怎生替他整好衣裳,後退一步看著,嘴裏也沒耽誤回話,“藥很好,腿不痛了。奴婢沒亂跑,今兒就出去一趟,是老夫人那邊的含笑姐姐來喊的。”
    聶墨看著她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別提有多可愛,有心說她一句“強嘴”,卻又說不出口,連話都不敢說多了,自然上手摸一把就更不敢了。
    穿好了衣裳本該出去,他卻沒有,而是坐到窗邊的榻上,“去老夫人那裏說了什麽?跟我說說。”
    “老夫人問了奴婢的姓,還問了奴婢的家裏人。”
    聶墨眉頭一動,手指點了下桌麵,“噢,你怎麽回答的?”
    怎生不想提自己賣蠢的事,便取巧道,“奴婢進府的時候講過了的,許是那時候一同來的姐姐們多,奴婢又不出挑,老夫人忘記了,奴婢便又再說了一遍。老夫人很溫柔,也沒怪奴婢,還讓月季姐姐賞了奴婢兩身衣裳。”
    聶墨良久沒有作聲,怎生兩股戰戰,跟對麵坐著一頭狼似得,她再三的回想,覺得自己說的沒有破綻,才敢輕輕呼吸。
    這樣的日子多過一天,她的奴性便堅固上一分。
    “什麽樣的衣裳,拿來我看看。”
    怎生聽話的去拿了過來,她連包袱都還沒拆開,不料這扣是月季係的,死緊,怎生那點兒小力氣,還有沒到位的晚飯,令怎生怎麽都解不開。
    賣蠢了,賣蠢了,二百五一斤!
    怎生的臉紅的比石榴還好看。
    空有女漢子的心,沒有女漢子的勁。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聶墨一直看著她。
    尷尬這種東西,太叫人鬱卒了。
    怎生不知道月季是不是故意的,但她此時此刻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最終無奈的垂下手,她確實解不開。
    感謝月季,她已經無能出新高度了。
    最後還是聶湖救了她。
    “二爺,老夫人那邊來人催了。”
    聶墨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卻又突然轉回身來,走到榻前,伸手拿過包袱。
    怎生在心裏默念,“解不開解不開。”就差伸手扭屁股了。
    隻可惜,她的意念屁用不頂。
    聶墨隻兩下就解開了。
    走到她身邊,留下一句,“等著你解開,明年能穿上麽?”
    怎生恨不能化身菜刀,將聶墨拍到板子上,剁來剁去,剁來剁去!
    剁完還要在旁邊擺一朵月季花!
    ……
    如雲下午出去作耍,怎生剛提回食盒她正好回來,拿過食盒,連句謝謝都沒說。
    怎生也不指望了,她腿受傷了,如雲都沒問一句。
    一些不在意你的人,她們的情緒,你也要學著不要太在意。
    如雲勾著食盒扭著腰進了房,她還沒原諒昨晚聶墨趕出她卻進了怎生屋子的事呢。
    通房們的飯跟二等丫頭的飯差不多,大廚房太遠,菜提回來都涼了,好在現在天熱,涼熱的無所謂,涼了還不容易燙嘴得咽炎呢。
    食盒裏頭兩樣青菜,一碗米飯,青菜洗的不太幹淨,米飯倒是很香。
    怎生吃完了米飯意猶未盡,挑揀著幹淨的青菜吃完了才算個六七分飽。
    她每天大腦的勞動強度可以媲美參加高考,不,應該是超過高考,尼瑪,起碼高考沒有生命危險呀!
    致公堂裏頭聶墨見過老夫人,兄妹幾人陪同著母親一起吃飯。
    老夫人性子和善,吃了一筷子大夫人挑的菜,拍了拍大兒媳婦的手道,“你也到了該享兒媳婦福的時候了,不在這些,禮數到了就行,坐下坐下。”
    石榴加了一把椅子,安排在大爺聶潤的下首。
    大夫人沒有落座,反而笑著道,“母親疼我,等弟妹進了門,我自然要靠後的,母親到時候有了漂亮的新媳婦伺候,我這老菜梆子就不惹眼了。”
    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推著大夫人去坐,“你去我鏡子那裏瞅瞅,你要是老菜梆子,我成什麽了?鹹菜疙瘩?”
    “我知道,我知道,祖母是越活越年輕!”二少爺聶成瑞高聲道。
    他是聶潤的嫡二子,今年始得七歲,不比大少爺聶成祥老成沉穩,卻是個活潑天真的性子。
    大夫人有二嫡子傍身,這才在聶府站住腳跟。
    聶潤的脾氣溫文爾雅,並不像聶閣老動不動就訓斥兒子,隻是溫聲道,“你的規矩呢?大人說話,小孩子不應當插嘴。”
    “你別說他,沒他插嘴,我怎下台?虧得我孫子呢,要是指望你跟你弟弟開口,我早成了鹹菜疙瘩了,哪裏能夠越活越年輕!”
    聶潤這才不說了,大夫人笑著坐到他身邊。
    吃過了飯,聶潤一家先走了,老夫人留了聶墨跟聶笙說話。
    她捏了捏聶笙的手道,“還不給你二哥陪個不是?”
    聶笙撒嬌不依,“母親!”
    聶墨對著親妹妹態度要比對一般人好,說了一句,“不用賠不是。”
    聶笙立即扭身對老夫人說道,“二哥都說了不用我賠。”
    “不用你賠不代表你做的對,那是你哥哥的人,你當著外人的麵教訓她,就是不給你二哥麵子。叫外人瞧見,說你驕縱是輕的,那故意亂嚼舌根的就會對外人說你們們兄妹不和!到時候你父親知道了,別看他平日裏疼你多過你二哥,你也討不了好處!”
    聶笙小姑奶奶的脾氣,沒想到母親隔了一日才發作,見躲不過了,嘟著唇給聶墨端了一碗茶。
    聶墨接了過來,道了一句,“不怪你了。”她這才眉開眼笑。
    老夫人留下聶墨,說的還是通房的事情。
    她有心讓閨女多學多看,便沒教她離開。
    喝了一杯茶才開口,“今兒我見了你跟前的怎生,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取了這麽個名字。人倒是還好,老實。隻是不想她竟也有促狹的時候,下晌跟如雲這丫頭說,自己一個人做了四個丫頭的活計,不知道有沒有四份月錢可領。”
    聶笙噗嗤一下子笑了出聲。
    聶墨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眼瞼微微向下看著地麵。
    老夫人懶得猜測他的心思了,直接道,“你聽聽,這再老實的人,受的欺負過了也有脾氣的,你叫人家一個人幹了四個人的活,實在不妥當。”
    聶墨一聽,這又是要塞人的節奏,略帶了一點不耐的道,“聶湖從前也是一個人做那些事,偶爾還要聽我指派。聶湖能做得,怎生怎麽做不得?若是做不好,攆出去就能比在荔園好麽?”
    老夫人徹底不想跟兒子說話,分分鍾噎死人。
    聶墨轉移話題的能力太強,還把人噎得無話可說。
    老夫人打算明日使人賞個荷包給怎生,務必要籠絡住怎生。
    塞人這一話題是沒法繼續了,老夫人吸了口氣,繼續下一話題。
    開口之前,她先將聶笙轟走,“去,給我泡一杯茶來!”
    聶笙不樂意,她正聽得高興呢,沒想到二哥的通房丫頭還是個妙人。
    “快去罷!”老夫人再攆。
    聶笙甩了帕子,嘟著嘴退下,“一個二個的都要背著人家說話兒!”
    聶笙出去了,沒等老夫人一鼓作氣再度開口,聶墨搶先道,“母親若是說圓房的事,兒子想等到秋闈以後。”本想說加冠的,但跟秋闈比起來,自然是秋闈更能令母親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