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圍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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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母親那裏。”黎王爺他們走的時候說不定還會過去致公堂,他要是不在那裏,豈不是說明席上老夫人喊他的事情是聶潤撒謊?
    致公堂已經掌上了燈。老夫人聽說聶墨來了還笑,“不是有客人麽?”
    聶墨捏了捏眉毛,“喝多了酒,難受,過來討母親一碗湯喝。”
    老夫人的丫頭們都機靈著,聶墨一進院子,大家都聞到了酒味,有那心機夠的,已經去了小廚房吩咐婆子做醒酒湯了。
    聶墨的話才說完不多久就有人送了一碗熱熱的湯過來。
    聶墨喝了湯水,便坐在椅子上同老夫人講話。
    老夫人也樂意跟兒子聊天,“聽秦四抱怨說你最近半年出去的少了,他不說我還沒發現,確實在家的時候多了些啊!可是外頭有事?”老夫人溫溫的問。
    “沒有,秋闈到了,多看些書總是好的。幾位主考官大人可不參加文會。”意思是文會對秋闈幫助不大。
    老夫人這個倒是信了,“是這麽回事,往年的時候,那些文會上風頭大盛的,被擼下來的也不是沒有……”
    過了一會兒又道,“秦四爺可是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我看他初初來時張揚的很,後來再過來卻一個勁的賠不是。”老夫人說完這話便抬頭打量聶墨的神情。
    聶墨垂了眼瞼,眸子中的光芒明滅不定,“是不中聽,母親不用理會,他自己好美色,便把別人想的同他一般齷齪。”語調不高不低,語氣卻十分惡毒。
    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隻說自己說錯了話,害的你生氣,一個勁的給我賠不是,我原本以為你們自小交好,偶爾的幾句口角也不值當的這麽大張旗鼓,何況這又是在我們家裏,便替你做主給他說了幾句軟話……”
    聶墨歪過頭去,看著旁邊一盆綠的發亮的牡丹不緊不慢的道,“他為什麽那麽說我也知道,不過是為了他妹妹試探,想著提前拿捏我一二。”
    “不過是一個丫頭,母親既然擔心秦家,索性將她們兩個都攆走也罷了,隻我以後不要丫頭了,再給我找兩個機靈的小廝,沒有小廝,就找幾個穩妥的婆子。”他的語調憊懶,帶著一種灰心喪氣,根本聽不出對兩個通房丫頭多麽緊張維護來。
    老夫人擔憂的看了一眼石榴,今日程嬤嬤家去了,老夫人沒了得力的幫手,被兒子的三言兩語說的擔心不已。
    “妹妹看秦羽靈的臉色,母親也惴惴不安,若是將來秦羽靈進門,是不是我們全家都要唯她馬首是瞻?我二十歲了,不像大哥早早的成家立業的責任重大……”
    老夫人嚇了一跳,連忙道,“你喝醉了,快快住嘴吧,若是被你父親聽到了,揍你一頓都是輕鬆的。”
    屋子裏頭的丫頭們也嚇了一跳,石榴忙給大家使眼色讓眾人退出去。
    月季猶豫了一息,咬了咬唇突然出聲道,“二爺說這些話真叫奴婢替怎生不值,今兒奴婢去見她,怎生忙活二爺的內務,累得滿頭大汗呢。”
    月季說完就緊張的看著聶墨,見聶墨沒有動怒這才鬆了一口氣,老夫人這也才想起要把話接下去,“是呢,如雲頑皮了些,這怎生倒是老實。”
    聶墨故作不耐煩道,“蠢笨了些,也有蠢笨的好處,不惹事,叫她在屋裏不要出來,她嚇得鑽桌子底下,頂了一頭的蜘蛛網……”
    聶墨不確定有沒有知道黎王爺進了荔園後頭,幹脆就在怎生這裏下一個定義,免得有人將怎生跟黎王爺聯係起來。
    老夫人果然是知道一點,她點了點頭,笑道,“是個實在孩子,也小心的太過了。等明日我再賞她。”
    如雲看見黎王爺去了後頭,轉頭出來就跟園子裏頭的小丫頭們說了。
    老夫人雖然不掌管內宅,可耳目不少,樂意來奉承的有的是,知道了黎王爺去了後頭,自然要探探怎生的虛實。
    否則真當月季那麽閑上趕著給人改衣裳啊?!
    世家大族的規矩,一向是傳承給長子,嫡長子更是具有先天的優勢。
    聶家算是詩書傳家,聶潤中秀才的時候十六,三年後中舉不過十九歲,又三年成為進士二十二歲,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可聶墨十四歲就中了秀才,他的文章,座師看了,對聶閣老說,有狀元之才。
    聶閣老聽了,沒有高興,反而連續幾年都不讓聶墨參加秋闈,這樣一拖就到了聶墨二十歲。
    二子的風頭蓋過了長子,聶閣老並不歡喜,他雖然喜歡聶墨,可家長式目光注定了他的處事要以長子為先。
    聶墨被壓製,不僅冠禮拖延到二十歲,連秋闈春闈都不準參加,對外還要說是學問不到。
    要不是過了二十歲再行冠禮要被人笑話,估計聶閣老還能拖延一段時日。可就算二十歲行冠禮,聶閣老也不準備給聶墨大操大辦。
    致公堂裏頭安靜了下來。
    老夫人早就發覺了兒子的不對勁,她一直避免往那個方麵想,但現在卻覺得事態發展已經不受控製了。
    二兒子沒有長子的壓力,小時候是很活潑的。十四歲就中了秀才,人人稱讚,可就在二兒子朝氣蓬勃才華橫溢的時候,聶閣老卻兜頭給他澆下一盆冰水。
    初始還不顯,可最近幾年,聶墨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沉寂,越來越冰冷。
    春天裏頭聶墨趕走了四個大丫頭,老夫人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聶墨走了又過了多半個時辰,聶潤院子裏的酒席才散。
    聶潤梳洗了一番,來給母親請安。
    聶潤沒發現致公堂裏不對勁,還以為聶墨喝多了才沉默的坐著。
    他與母親說了幾句,便扭頭對聶墨說道,“今日他們幾個都說是意猶未盡,我便替你應下了,明日就在後頭園子裏頭作詩作畫,還請今日他們幾個過來,秋闈雖然重要,也需要勞逸結合。
    放心吧,這次不叫他們進荔園了,那木蓮二叔看的貴重,今日聽說黎王爺圍著看了好幾次,嚇得二叔叫了二嬸到了我們那裏囑咐了一番……
    我記得前段時間你們寫是作畫就是在園子裏頭的,你那個丫頭叫什麽雲的不是還過去伺候了?你既然喜歡她……”
    “既然如此,明日叫你媳婦看著安排了就是。”老夫人突兀的打斷了聶潤的話。
    剛才聶墨的話裏分明帶了頹廢之意,老夫人見大兒子現在喋喋不休,唯恐小兒子發作出來,又怕大兒子心生嫌隙,剛要再繼續說,就聽聶墨說話了。
    聶墨的臉色平靜,“大哥說的是,秋闈雖然重要,我還沒有看在眼裏,若是連秋闈也過不了,我還能有什麽出息?”
    老夫人唯恐叫小兒子誤會了大兒子,也忙道,“你近日是比較用功,但也不能大意了,明日做完了畫,也該閉門謝客好生念書了。”又示意大兒子不許他多言。
    聶潤自問沒有惹到弟弟的地方,吃了弟弟不陰不陽的一頓排揎,臉色沒變,心裏卻不舒服,後來又聽母親幫著弟弟說話,分明是處處維護,便覺得沒意思極了。
    老夫人覺得心力交瘁。
    這家裏頭的經,外頭的人覺得好念,至於真的好不好念,也就家裏人自己知道嘍!
    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優秀,剛開始覺得還是好事,後來慢慢長大,兩個人被別人拿來比較對比,說哪個不好,老夫人心裏也不舒服。
    月季剛才分明將聶墨的脾氣勸住了,可現在聶潤來了,一席話過後,室內又開始冷場。
    其他的丫頭都退出去了,隻有石榴跟她留在屋裏。
    石榴微微側頭對月季使了個眼色,月季沒看懂,她咬了咬嘴唇沒有貿然開口。
    石榴又張了張嘴,月季看了兩遍才猜到石榴說的是“怎生”。
    月季一下子就懂了。
    二爺沒有夫人,通房就擔負著照顧他的責任,現在二爺醉了,通房丫頭過來接二爺回去,這也說的過去。
    二爺當著自己的女人的麵,總不會跟兄長頂嘴。
    怎生雖然地位不高,但通房身份卻比她們這些大丫頭更能親近二爺。
    月季壓抑住了心中的醋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這次她沒有親自去找怎生,而是叫了個婆子,“去二爺的荔園裏頭,把怎生姑娘接來,就說二爺醉了,讓她服侍二爺回去。”
    那婆子忙招呼了小丫頭跟著自己,月季見她走了,提著裙子匆匆的從台階上跑下來,又交待了一句,“記得,是怎生姑娘,不要把別人招呼了來。”
    她剛才想起聶墨之前說的怎生鑽到桌子底下的事情,若是怎生來了,重新說一遍這樣的事情,大家笑一笑,或許各自的情緒就沒現在這麽冷淡了。
    月季想到這裏,已經是很難得,等那婆子又問,“姑娘還有什麽要交待的?”
    “沒有了,隻是要快些,別磨磨蹭蹭的。”婆子得了這句話,應了一聲就飛快的走了。
    月季囑咐了這一通,重新回到門口,定了定心神,打算等怎生回來,她再進去。
    怎生打掃整理累得半死,捶著肩膀往自己房裏走去,就見一個婆子帶了倆個小丫頭匆匆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