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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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墨直接想不管容郡王死活,縱然有黎王的推手,但容郡王自己的無能也是明擺著的事實。居上位者,如果一點魄力都不見,連自己的安危都顧忌不到,這位子也坐不長久。
    可他不能不管,先不說容郡王當初是聽了自己的建議,就衝黎王滅了容郡王,接下來就會對怎生動手,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容郡王被俘,朝廷肯定要派人去交涉,大人能不能想辦法,將我安排到出使的隊伍裏頭?”
    方九章滿是不讚同的搖頭,“不行,你不能去,這離京城太遠了,你……若是有個閃失,誰也來不及救。”不管是聶墨自身有閃失,還是怎生有閃失,方九章都不樂意看到。
    他是對容郡王沒什麽感情。
    聶墨卻替容郡王辯白,“郡王爺他遭受先帝厭棄多年,政事不通,兵事不懂,能有勇氣請兵,全是因為他有一點孤勇,也是我當初思慮不周,不應該隻管給錢,應該多推薦一些謀士給他才好……”
    方九章沒想到聶墨竟然能這麽感性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聶墨則在心裏悶了一口氣,“我跟怎生的婚事多賴先帝賜婚成全,容郡王又是先帝唯一在世的子嗣……”
    “那是他應該的,他欠了虹生的!”方九章不悅的說道!
    聶墨心道果然有內幕,但他不敢打草驚蛇,因此臉上仍舊做出一副“反正先帝對得起我們夫婦”的樣子。方九章氣急敗壞,伸手指著聶墨,就差罵他認賊作父了,圍著屋子轉了兩圈,怒火越轉越高,最後停住卻是罵道,“你知道什麽,要不是皇帝嫉妒,虹生怎麽會死?他不願意宋太後夾在他跟皇帝中間為難!
    ”氣得胸膛起伏!
    突然罵了一句,“那老匹夫早就該死!”
    聶墨張大了嘴,喉嚨裏頭如同塞了一顆滾燙的石頭。
    他如果沒理解錯,“老匹夫”是說的先帝吧?方九章已經是不吐不快了,看了一眼聶墨的蠢樣,傲然的說道,“你雖然已經不錯了,可你自幼出生在高門府邸,學識眼光受到周圍人熏陶影響,所以才有你今日的才學地位,可虹生不同,他生與平民之家
    ,唯一能稱得上的見識就是小時候與宋太後的娘家為鄰,他的學識經曆,無一不是通過他自己發現學習才獲得的,他聞一知十,博學多才,過目成誦,且擁有大才,說一聲經天緯地也不過分!”
    這個聶墨深信不疑,於是他點了點頭。
    可沒想到方九章更生氣了,“你點個屁的頭!就是這樣千年難得一見的大才,不過是想娶個女人,皇帝就以死相脅,他分明是嫉妒!嫉妒別人的才華更勝他!”
    聶墨的嘴型成“o”,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恢複原狀,他伸手合上自己的下巴,決定淡定的繼續聽下去。
    “虹生的才學,若是在世,教書育人則桃李滿天下;經商濟世,抵得過陶朱公;入朝為官,可比管仲!以他的大才,就是想睡一睡皇帝,皇帝都應該笑醒!”
    聶墨使勁咽了一口口水,他受的驚嚇太大了,直接超出了他以前所有的認知。
    方九章反而不說了,瞪了他一眼道,“反正我不同意你去。”一甩衣袖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反應過來聶墨是在詐他的話了。
    聶墨也實在沒料到真實劇情是這樣狗血的,站在書房裏頭無語了半天。
    不過他對自家嶽父的佩服之情那是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敢情當日嶽父他老人家不是隻想做宋太後的情人,而是想正大光明的當她的相公啊……
    嶽父大人果然有理想有抱負。
    不過自己也不差,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娶自己喜歡的女人。
    無關身份,就是相愛了,想要一個正經的名分!
    方九章話沒說完,不過從他透露出來的話裏,聶墨總算是知道了當年的一點事情,那就是俞虹生想娶太後,太後大概也想嫁,可皇帝不同意……
    難道皇帝其實也深愛著俞虹生?
    聶墨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不過既然嶽父那麽厲害,他當初怎麽沒有管過俞父一家?俞家的生活一直算是中中乎乎,不好不壞,就像普通的老百姓之家一樣——或許這才是嶽父的高明之處,他越是不管,俞家越是安全,俞虹生一個
    人身死,俞家卻安安穩穩的,沒有傷筋動骨,若是俞虹生死了,俞家也因此家破人亡,那才是大傷悲。
    聶墨如同醍醐灌頂。
    宋太後跟俞虹生是有相似的。
    宋太後送出怎生後,就一直沒跟她相認過,不是因為她心狠,而是因為,過分的關注,隻會對怎生造成更多的傷害。
    狡詐如聶墨,也不得不承認,傻乎乎的長大,其實是一種幸福跟幸運。
    如若換了聶笙,大夫人或者秦羽靈的任何一個,是決計不會看見有人溺水就毫不猶豫的去救的。
    大概宋太後跟俞虹生也覺得,有時候活的簡單一些,生活反而更幸福快活吧。
    聶墨念叨著容郡王,一麵希望東突人不要害了他的性命,一麵密切的關注著朝廷的局勢,他寫了好幾封信,有給宋太後的,有給聶閣老的,也有給怎生的。
    給宋太後的信上說自己感念先帝賜婚之恩,願意去東突迎回先帝唯一的子嗣,以報聖恩。
    給聶閣老的信上寫,黎王登基雖然勢在必得,可史書上早年出逃後來居上的明君也有不少,他仍舊看好容郡王,想請父親幫忙,若是他能到東突出使,一定能接回容郡王雲雲。給怎生的信就簡單的多了,輕描淡寫的寫道,容郡王的事他已經知道了,“是你的小皇侄呢,我不會不管的”,又叫她好生蹲在壽安宮裏,把自己的那筆字來練練,抽空給他做些鞋襪衣衫什麽的,不要見黎
    王,更不許見路平,就是太監也要保持距離……完全是大丈夫的口氣,最後,才說起孩子,道大名請宋太後取,小名他已經取好了,叫桂圓。
    怎生收到信,果然心下大定。
    前些天她整日裏催著許太監去打聽朝廷的新動向,惹得宋太後頻頻側目,收到信終於老實了。縮在東暖閣裏頭,連後頭的小花園也不去了。
    可她不出來,外麵的人跟事未必不會找上她。
    尤其是她的婆婆,聶老夫人親自遞了折子。
    從前,宋太後可以拿捏著架子,可現在怎生已經嫁給聶墨了,這關係自然變為親家,再毫不給臉的拒絕就說不過去了。
    宋太後看著她剛舒展了幾日的眉眼,眉頭微皺,卻還是同意見聶老夫人。
    幾日不見,聶老夫人臉上添了幾分愁緒,她給宋太後行了禮。
    宋太後示意怎生,“快把你婆婆扶起來。”
    怎生忙快行了兩步俯身去扶她。
    聶老夫人掩蓋在寬大衣袖下的手輕輕的捏了她兩下。
    怎生一驚,卻還沒有忘了行禮,扶著聶老夫人坐到了宋太後命人搬來的椅子上。
    聶老夫人就暗暗的舒了一口氣,仔細的應對著宋太後的問話。
    怎生站在一旁想著婆婆的來意,她心裏隱隱的有些擔心,見宋太後語調適意的還在說話,想了想,便親自幫著倒茶。
    等續了第二杯茶後,宋太後笑道,“我近來精力不濟,常賴怎生照顧,倒叫你眼前沒了伺候的人,今兒來的正好,叫她請你去東暖閣坐坐,仔細的給你捶捶腿……”
    聶老夫人謙恭的應對著,“太後娘娘說笑了。”隨著怎生去了東暖閣。
    她沒有帶丫頭進來,怎生便叫藍瑩伺候她先去了官房,等老夫人淨手後出來,怎生立即扶著她的胳膊道,“您累了吧?就在梢間歪歪可好?”
    老夫人輕拍了一下她的手點了點頭。
    怎生立即吩咐人,“我陪老夫人歇息,你們守在門口。”
    聶老夫人便坐在榻上,因為遣走了服侍的人,所以怎生便蹲下幫她脫鞋。
    聶老夫人實在沒料到她會如此,連忙拉住她的手阻止,“不用這樣。”
    怎生輕躲,執意幫著她脫了鞋,笑道:“相公能做的,我自然也能做的。”
    不料老夫人一聽這話卻陡然間落下淚來。
    *
    “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她喃喃著說著。
    怎生是那種別人傷心,自己反而要強撐著的性子,因此見了老夫人哭,雖然心裏慌張,可麵上還淡定的開口,“母親您別傷心,您來,是有什麽事交代我麽?”
    聶老夫人剛才在太後麵前,都是硬撐著的,落淚之後,臉上疲態盡顯,坐著都叫人覺得吃力。
    怎生從榻上拿了大迎枕放到她身後,又親自倒了熱茶奉上,“您喝口熱茶慢慢的說。”
    聶老夫人的情緒漸漸的穩定下來,接過茶碗喝了一口,重新拉著她的手道,“我沒事,你也別忙了,咱們娘倆坐著好好說說話。”
    怎生抿了唇點了下頭,空著的那隻手拉過旁邊的錦凳,就坐在了老夫人的下首。
    老夫人就朝著她露出一個很歡喜的笑容來。她從前總是怕怎生養在民間,不通禮數,以後出門會客錯了規矩,會使得聶墨叫人笑話,可這幾次接觸下來,發現怎生雖然性情看似簡單了些,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也懂得照顧人,覺得自己總算是做對了
    一件事——沒有在當初拿捏著毀了這門親事。怎生呢,卻想著眼前的老太太是聶墨的母親,是自己閨女桂圓的親祖母,心裏就多了兩分親近,臉上也露出一個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