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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臉上一喜，我感覺出，他應該喜歡喝酒。說邱叔，我們公司正在考慮第三階段的扶貧項目，所以，我和郭主任是來做調研的，也就是調查研究，然後給公司匯報。
    他算是有些放心了，高聲喊起來，邱麗，快點出來。
    廚房那邊，傳來特別悅耳的聲音，爸，馬上過來了。
    幾秒鍾，土牆那邊的廚房裏，走出來一個女孩，這女孩亭亭玉立，足有一米六七左右，身材高挑、瓜子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長長的辮子搭在後背。
    她略瘦，但卻正是現在城裏女孩追求的身材，我和蘭婷幾乎同時楞住了，心想這樣一個大美女，身在農村被淹沒掉，真是太可惜了。
    她一眼看見我們，詫異地放緩了腳步，然後慢慢靠近邱文明，不過，她的目光一直看著我們，臉上的目光很複雜，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邱文明說，邱麗，這是你同學的堂姐，是神農公司的郭主任。
    邱麗更是詫異，說，我同學？
    蘭婷略有些慌，說，是啊，我堂妹王…王…
    邱麗興奮地接過了話，你是王麗華的堂姐？
    蘭婷淡淡地笑了，我看得出，她鬆了口氣，用手擦了擦頭上的汗。
    邱麗說，郭主任，你們屋裏坐嘛，外麵好冷。
    邱文明也堆上了笑容，讓我們進了門。
    我看看時間，已馬上到了十二點，而且，邱麗已在做飯了，要把邱麗帶走，必然得在這裏吃飯，可要取得進一步的信任，必須做出更進一步的行動，至少是讓對方感覺到神農公司的嚴格管理和大氣。
    於是我掏出一百塊錢，說邱叔，快到中午了，我們也找不到吃飯的地方，我們公司規定，如果要在調查對象家吃飯，就得付錢，所以，麻煩你們一下，幫我們做點飯，不過，這一百塊錢，請一定收下。
    邱文明看著錢，猶豫不決，蘭婷說邱叔，你收下吧，不然，我們是不敢在你家吃飯的，隻得餓肚子了。
    邱麗說是啊，爸，你收下，我馬上去抓條雞，郭主任，正宗土雞哦，肉可好吃了。
    邱文明接過錢，說，大兄弟，我，見笑了。
    我說邱叔，你不能這樣說，你是在幫我們。
    然後，我故意看著蘭婷，緩緩說，我們郭經理最喜歡吃的就是雞肉，要是遇上土雞啊，她可喜歡得不行呢。
    蘭婷臉一紅，隻有她明白，我的話是什麽意思，不過此時，她是沒法變臉的，隻得笑著說，是啊，我特別喜歡土雞，嫩雞，小秦最清楚。
    邱麗笑了，說我去抓雞了，你們等一會。
    我給邱文明發了支煙，吸了一口，然後拿出手機，建立一個電子表格，說邱叔，我們做調查，得收集一些數據，麻煩你給我們提供一些真實情況好不好？
    他答應，說肯定是真實的，你們放心吧。
    很快，我把他家的基本情況收集了一下，四口人，以前的家庭收入是不錯的，但近兩年，突然大幅度變差，其中的原因他沒說明，不過，我差不多也想到了。
    他的那個叫邱強的兒子，是導致家裏變窮的主因。
    我故意對蘭婷說，郭主任，看來我們在做基礎建設的同時，還應該考慮從人的角度想辦法，試想，如果像邱叔一家人，全都在農村，靠這貧瘠的土地改變家庭狀況，是根本不可能的啊，所以，我們不如想辦法，把招工的名額多放到這些貧窮地方，解決特別困難的家庭。
    蘭婷會意地微笑，說小秦，你說得對，其實我這次也和老總商量過，那邊做銷售的客服部緊缺人，如果可能，可以考慮招一些人。
    我說真有這樣的好機會？
    她說我隻是知道那邊缺人，有了這樣的主意，不過做客服是有嚴格要求的，我們就算招過去了，也還得考核，還得培訓。所以客服部雖然條件好，可對人的要求也比較高，如長相、文化程序，普通話水平，這些東西，恰恰是貧困地區的人不容易達到的。
    我點頭，歎了一口氣。
    邱文明聽著這些話，也在仔細觀察和考慮，我相信，他應該是在想會不會對自己的家庭帶來好外。
    他應該想到了邱麗。但如果此時我們立即說邱麗的事，他肯定會警惕，肯定會把我們當成新的騙子。
    所以之後，我們也不聊這些事了，就問邱文明家的土地、糧食和副業發展情況。我來自農村，裝腔作勢的糊弄著，邱文明漸漸地打消了抵觸心裏，兩支煙抽過，關係已特別融洽。
    上桌吃飯，邱文明的老婆才出來，對我們笑了笑，簡單說了幾句，也就不說話了，似乎沒有一絲興趣。
    但就算如此，也可以看出，這女人年輕時長得還不錯，所以，邱麗的遺傳應該來自於她。
    拿了三個酒杯，我和邱文明麵前倒滿一杯酒，另外一個杯子隻倒了半杯，邱文明對邱麗說，邱麗，這半杯酒，給你弟弟端過去吧。
    邱麗端起酒，答應一聲，走向那邊的土牆屋。
    我故意特別詫異地問，邱叔，我以為你兒子邱強在外上班呢，怎麽，他在家，怎麽不讓他上桌來吃飯？
    邱文明長歎一聲，說小秦，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
    他端起酒，向我示意一下，使勁一口，酒杯竟然隻剩下一半。我故意將他往傳銷方麵引。說邱叔，其實年輕人走彎路是正常的，唉，就說我吧，不怕你笑話，我以前還幹過傳銷呢，要不是遇上郭主任，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浪呢，或許在火車站當乞丐，或許…或許已跳樓自殺了…唉……
    邱文明兩口子呆住了，而且，邱麗也正好回來，她急切地輕聲說：秦哥，那，那你是怎麽走上正路的？
    我喝一口酒，拿出煙，給邱文明一支，迅速編了一個我的傳銷經曆。
    我淡淡的說，當時，我已是經理了，再發展一些人，就可以上總了。可能是當時我們的項目被警方曝光了，所以下麵的那些人幾乎一下子發展不到新人了，傳銷這個行當，發展不了新人，沒有人送錢來，就會崩盤，我們的總經理預感到情況不妙，一夜之間消失了。
    後來，我發展的幾個人把我抓住了，要我還錢，不然要打死我，我把身上所有的錢拿出來，可我那點錢，隻是很少的一點，最後，那些人實在弄不出錢，把我打得半死，將我扔在山裏，還算我運氣好，我遇上了郭主任，那天，她剛好開車到山裏辦事…….
    我看向蘭婷，蘭婷不得不接著說，是啊，也是巧了，我遇到了小秦，之後，我在公司給他找了一個工作，才一年多，你看看，已成了我們公司的骨幹了。
    邱麗坐在我身邊，說秦哥，你…你是怎麽想通了呢，你怎麽醒悟了呢？
    我說，邱麗，我都快被打死了，而且你知道嗎，打我的那些人，好多還是我家親戚呢，我再不醒悟，我…我還不把我爸媽氣死……
    邱麗眼眶紅了，說我弟弟邱強也是才從傳銷組織出來的呢，是被警察遣送回來的，可，可他還在發瘋呢，他天天在裏麵說，他馬上就要升主任了，升了主任，就可以掙錢了，說就怪警察壞了他的好事…….
    邱文明說，是啊，小秦，你有沒有辦法，能讓我那不爭氣的東西醒懷悟啊，我，我這腳…就是因為他……
    原來，邱文明發現邱強四處借錢後，去鎮上找一個老師親戚幫忙分析，結果那親戚也被借了錢，老師分析，邱強可能是走上傳銷之路了，讓他在邱強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問問是在哪裏上班，最後，邱文明還真是知道了邱強的位置，果然是南方某傳銷重災區。
    但是，邱文明想得太天真了，以為靠自己的力量直接就可以把邱強帶回來，所以他獨自一人跑去找邱強，但還沒見到邱強，卻被搞傳銷的人打斷了腳。
    邱文明越說越激憤，罵聲髒話也不絕於耳，杯中的酒越喝越多。
    邱麗眼淚流出來，站起來拍著邱文明的肩，說爸，你少喝點吧，我們聽聽秦哥怎麽說，讓他給我們教點辦法，把弟弟思想做通，弟弟的問題就是思想問題，隻要思想做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邱文明說，是啊，秦兄弟，你說說，怎麽能把我家邱強勸過來。
    我說你們現在是如何辦的？
    邱文明說，現在我怕他又跑出去，所以，把他關屋裏，還用鐵鏈鎖上他了。
    臥槽，我嚇了一跳，怎麽能這樣做？
    但，我隨即明白，或許，邱文明也是迫不得已之舉。邱麗淚水滴答滴答流下來，她說秦哥，我弟弟瞞著我爸，從親戚家借了兩萬多塊，還騙了兩個親戚過去，結果是親戚騙親戚，上當的這些親戚把罪責都怪我家身上。事情發了之後，親戚跑來要錢，我們家，現在還有外債一萬多呢，這得什麽時候才還得上啊。
    一萬多並不是一個特別大的數字，可對於邱文明家來說，或許太大太大，邱文明的腿傷，斷了邱家外出掙錢的唯一機會，現在全家就靠山間的作物和很少山貨，靠邱麗母女養雞拿到鎮上去賣能換點錢，這些錢，一年下來，連多買一件衣物也沒錢，哪還有錢還外債。
    我說這樣吧，邱叔，等會，我去勸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