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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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融漸漸從稀稀落落的斑駁樹影中走出來,他身材頎長,個子高但不顯得單薄,平日裏雖然總是寡言少語、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但很少像現在這樣麵沉如水,從內到外冒著寒氣。
    陳慎站起來,剛想朝他招手,一看到他臉色,便悻悻地閉嘴了。
    片刻後又反應過來,奇怪了,紀融這是生哪門子氣?
    沈筠粗心大意,完全沒發現什麽異常,朝紀融擺手:“快,把手電筒關了,要是燈光被發現了就不好了。”
    紀融關掉了手電筒,輕聲說:“什麽時候回去?”
    陳慎覺得這是在跟自己講。
    於是回答他:“十二點前會回去的。”
    紀融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在石頭上坐了下來,陳慎低著頭挖蚯蚓,挖了兩條後還是忍不住走到紀融身邊坐下,探頭看了看他的臉,紀融若有似無地輕瞥著他,然後微微轉過頭去,隻留給陳慎個後腦勺。
    “你是不是在生氣啊。”陳慎比劃了一下:“臉拉的這麽長。誰惹你了?”
    見紀融不吭聲,陳慎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他:“你別讓我猜啊,有什麽不開心的你說嘛。”
    過了幾秒,紀融還是像個木頭一樣,半點動靜也沒有,陳慎聳了聳肩:“那好吧,我去幹活,不煩你了。”
    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紀融突然輕聲說:“跟你沒關係。”
    “嗯?”
    “我沒有,生你的氣。”
    他其實是在氣自己。
    他明明知道陳慎跟所有人關係都不錯,他根本沒什麽特殊的,比起他,陳慎跟隊友相處時更放鬆開心。也明明知道陳慎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就放棄了跟隊友一起出去玩的念頭。但是,他就是控製不住地焦躁,氣的是“明明知道”卻又在意得不得了的自己。
    而最讓他五內俱焚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意、糾結什麽,隻覺得那情緒來的洶湧,甚至一瞬間讓他覺得手腳有些麻木的發涼。
    說出口後,紀融緩緩地呼出口氣,在心裏鬱結成一團的那股氣,總算稍微散了一些。
    陳慎那心大的貨,完全不知道看似平靜的紀融內心翻湧著怎麽樣的浪潮,聞言就又沒心沒肺地笑起來了:“那就好啦。對了,來跟我一起挖蚯蚓吧,集體活動就別在邊上偷懶了,快來。”
    沈筠一聽陳慎叫紀融挖蚯蚓,噴笑出來:“你快別逗我了,紀融會挖蚯蚓?他要是挖我直播剁……靠紀融你可真沒點高冷男神的包袱!”
    沈筠口中的高冷男神,此刻已經接過了小鏟子,蹲在地上刨土了。
    “閉嘴。”
    沈筠猶如五雷轟頂。
    他這人向來嘴比較犯賤,以前紀融從來不理他的,現在居然冷眼懟他了,簡直……太不可置信了尼瑪!
    大概過於震驚,沈筠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著緘默,直到他們釣到了第一條魚。
    水庫裏的魚分量體型比普通的同種魚要大得多,釣魚竿都被那沉甸甸的分量壓彎了,沈筠和陳慎兩人合力才終於把上鉤的魚拖了出來,一看,眼都要直了,足足半米不止!
    隨後大家都陸陸續續釣到了魚,樂嗬嗬地抱著水桶準備撤的時候,突然幾束手電筒的光在水庫對麵的樹林裏晃了晃,因為隔得不遠,還聽得到模糊的說話聲,魏遠辰第一個反應過來,低咒了一聲:“是巡林的警.察,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出來查崗了?快,都別動,蹲下來,別打手電。”
    畢竟都是半大的青年,從來沒幹過什麽缺德違法的事情,大家一下子有些慌了手腳,動作亂七八糟的,異常的動靜很快引起了對麵巡警的注意,一束光打了過來,伴著一聲厲喝:“誰在哪裏?”
    魏遠辰當機立斷:“分頭下山,不要單獨走,快點!”
    眾人隨手拉了個小夥伴就四下潰逃了,一片慌亂中,一隻溫熱的大手緊緊地攥住了陳慎的手臂,陳慎被拉的一個趔趄,抬頭看,灰暗中,隱約看清了對方的輪廓。
    是紀融。
    陳慎也不知道紀融是怎麽在一片黑暗、一群人之中拽住自己的。
    或者他隻是隨手拉了個人?
    不過陳慎實在是不擅長短時間劇烈運動,跑了兩分鍾就直呼吃不消,兩人停下來喘氣。
    陳慎手裏拖著的水桶,半路上就掉了,魚也不知道扔哪兒了。
    他捶著胸口哀嚎:“我的鯤被韓信偷了啊!”
    紀·國服韓信·融默默地瞅他一眼:“它是自己溜的,我沒動。”
    紀融居然會接茬,這可真是沒想到。陳慎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紀融被他笑的有些不太自在:“你笑什麽?”
    “笑你可愛啊。”
    “……”
    紀融一扭頭就往前麵走。
    陳慎跟了兩步:“紀融,你是不是害羞了?”
    “沒有!”
    “哈哈哈別害羞,我誇你呢。”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那你心裏肯定偷著不定還想我繼續誇兩句。”
    “陳慎,”紀融一臉嚴肅地轉過頭,嗯,非常嚴肅:“你現在離我一米遠。”
    陳慎舉起雙手:“我不逗你玩了,錯了,哥。”
    態度很誠懇。
    紀融抿了抿嘴角,看起來像是勉為其難原諒他了,步子慢了一拍,等陳慎跟上來。
    就在他們兩個打算慢慢晃悠到山下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響動,還伴著警犬的吠聲。
    陳慎簡直想哀嚎了,這麽多人分頭跑,怎麽偏偏就跟到他們了!
    紀融冷靜地四下看了看,然後示意陳慎跟他躲到一塊泥土壁後麵,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到土壁後,蹲下來躲好,幸好附近草叢密集,天色又暗,光肉眼大概發現不了,就怕那警犬鼻子靈。
    土壁後空間狹窄,兩人緊緊挨著,即使穿著毛衣,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萬籟俱寂。
    除了那漸漸靠近的說話聲、犬吠聲,在紀融的耳裏,全世界隻剩下自己胸腔裏蓬勃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急促而澎湃,血液快速地流竄,他隱隱覺得自己有些發熱。
    陳慎抱著膝蓋縮著,精神高度緊繃著,而那警犬好像聞到他們的氣味了,就帶著兩個警.察在附近轉悠,到處嗅來嗅去。
    紀融太久沒發出聲音,陳慎熬著熬著,竟然慢慢閉上眼,靠著土壁,歪著頭睡著了。
    等警.察的腳步聲終於聽不見了之後,紀融緩緩鬆了口氣,轉頭看陳慎,有些訝異地發現對方竟然心大到睡著了。
    這個時候,月光卻有些亮了。
    清輝映照著那張側臉,看起來分外動人,甚至有些迷惑人心。以至於紀融愣著神看了一會兒後,大腦一片空白,隨即鬼使神差地探頭過去,將克製不住輕微顫抖的嘴唇映在陳慎淡粉的唇角上。
    觸感柔軟又動人,卻頃刻間,令他心中某座堅固堡壘,轟然倒塌。
    真如那句話——
    他是穿堂風,偏偏引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