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曼陀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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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裏頭的那些事兒蘇鳳錦原是不理會的,隻常提憶秋提及,又覺朝堂萬分凶險,戰青城如今傷成學個樣子,又如果何再入朝堂裏去同那些人周旋鬥智鬥勇?
    張紀全在晚間的時候終於回了府,連官袍都來不及換便直奔藥閣而去,他掃了眼那個巨大的藥鼎奔至裏間。
    蘇鳳錦同魏蘭馨忙讓開了些,張紀全替戰青城診了脈,鬆了一口氣:“藥效都進去了,休養一段時日即可。”
    魏蘭馨握著戰青城的手,溫聲道:“沒事就好,張大人,可否接青城哥哥去魏府休養著?”
    張紀全收了手,掃了眼蘇鳳錦咳了兩聲:“他原先用過那烈性傷藥,如今又重傷在此,最好不要輕易搬動,我這藥閣裏頭的藥材多得是,自可保他修養安平。”
    魏蘭馨緊著帕子,忙道:“既是如此,便有勞大人照顧了,蘭馨可否在這兒陪著他。”
    張紀全見蘇鳳錦呆呆的站著,又有些無奈,這小妮子怎的如今這般淡然,入府時田七來迎還隻道蘇姐姐急死了,如今瞧著可沒有半分著急的樣兒,反倒冷靜得過份了些。
    憶秋扯了扯蘇鳳錦的衣袖子,蘇鳳錦垂眸凝著戰青城,默了一會兒才道:“既有張大人照顧著,自是無礙,鳳錦告辭。”
    憶秋原也不是這個意思,急道:“你不留下來照顧他?”
    蘇鳳錦同張張全福了福身,退身出了門,憶秋忙追了上去:“蘇姐姐,你就任著那個惡毒的女人守著他?萬一他若是醒了,瞧著那魏蘭馨掏心掏肺的待他好動了心,你可就真沒地方哭去了。”
    張紀全打屋裏頭出來,朝蘇鳳錦低聲道:“你同我過來,我有事。”
    蘇鳳錦同張紀全穿過了藥閣的長廊,一路往後院奔去,在後院裏頭還有一個極大的藥鋪,因著當初是冬季,所以瞧著跟荒地似的,如今一到了春天,便綠意盎然花開竟相爭豔熱鬧得很。
    “你如今住在那趙府?”
    蘇鳳錦有些憂心:“大人既說他已無甚礙,卻為何不醒?”
    張紀全歎了歎氣,沉聲道:“那藥裏頭還少了一味東西,如今那東西都被埋汰光了,我差了好幾個藥女去外頭尋,如今一時半會的哪裏能得個消息。”
    “什麽藥?”蘇鳳錦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張紀全取了些魚食灑在池塘裏頭,一時引來無數遊魚爭相互搶:“白色彼岸花,俗稱曼陀羅華,三百年前時那山林裏頭多得很,因著生得稀奇,便被大量摘來作藥,如今一晃三百年那些個瞧著不珍貴的早被折騰光了,連個根也不曾剩下,我聽聞趙府裏頭似還養有一株。”
    蘇鳳錦緊了緊帕子,心頭微僵:“就沒有旁的地方有了?先前那涼王墓裏頭,原也是有的,隻是那是一株紅色的。”
    張紀全擺了擺手:“紅色的若是在三百年前合了那靈藥,倒還有些用處,如今是一文不值嘍。你是不知道,那紅色的墳邊常開,但白色就不一樣了,世間鮮有。”
    “張大人上朝可瞧過趙大人?”
    “瞧倒是瞧過,隻是他蒙著眼睛,瞧不真切。”張紀全忽的想起那日下朝之後會著趙阮誠,趙阮誠有意離他遠遠的,好幾次瞧在蘇鳳錦的麵子上想替他看一看,偏趙阮誠卻又不領這個情。
    “那,若是能瞧瞧,張大人可有法子治?若是要什麽藥材張大人隻管開口,鳳錦雖無旁物,總也會想到法子的。”蘇鳳錦到底還想著她欠趙阮誠的那份人情。
    這世間最絆人的,莫過於那交命的人情了,你便是待他再無情,也得因著那幾分人情而忍著,否則於心不安,便隻能日夜的自責,長夜難安。
    “難說。”張紀全也是有私心的,蘇鳳錦同戰青城到底是夫妻,若是這藥讓蘭馨去求得,那意義可就大不一樣了。
    打那張府裏頭出來,外頭停著一輛馬車,趙舍一見蘇鳳錦便迎了上去:“爺吩咐小的在此候著,夫人可要回府了?”
    “趙大人可還好?”蘇鳳錦踩著腳踏上了馬車。
    趙舍扯嘴笑了笑:“好著呢好著呢,不妨事。”
    馬車一路繞過長安的大街小巷弄,回了趙府。
    趙府裏頭燈火通明,春雨無聲而落,將整個趙府潤得水水的,走到哪兒都是一片濕漉漉。
    蘇鳳錦朝那書房奔去,見趙阮誠衣衫齊整麵容如常,不見半分落水之象,他擱了茶盞:“可是鳳錦來了?”
    “怎的不說話?他如何?可大好了?你此番這般急著回來,可是缺了什麽藥材?”趙阮誠一連著問了好幾句,蘇鳳錦打門口挪了進來,輕聲道:“他無礙。”
    “那就好,可曾缺什麽藥材?”
    蘇鳳錦緊了緊拳頭:“不曾缺。”
    趙阮誠摸索著書桌起身,語氣溫和而氣息儒雅:“當真不缺?”
    “……嗯。我扶你去歇息。”蘇鳳錦伸了手扶著趙阮誠出了書房。
    趙阮誠同她走在風雨飄搖的長廊裏,他將後伸出長廊外頭,輕笑:“都說有春雨潤物無聲,我聽著倒未必如此,這雨沙沙沙的已經下了好幾個時辰了。”
    蘇鳳錦抿了抿唇,心想著,什麽時候請張紀全來替他瞧一瞧,至於她師父,她已經給三位師兄修收一封,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尋著她師父,若是能早些尋得才好。
    趙阮誠歇息的地方離蘇鳳錦很近,一來是他眼睛瞧不見,蘇鳳錦就近著照顧也方便,二來,趙阮誠執意如此旁的人根本勸不住,所以便住進了蘇鳳錦隔壁的那間院子裏。
    蘇鳳錦將他扶入裏屋便有人伺候著他睡下。
    趙阮誠躺在床上,聽著蘇鳳錦離去的腳步歎了歎氣,扯開了蒙在眼前的白紗,他微微睜眼,瞧著夜色濃烈的屋子凝眉。
    趙舍伸了手在趙阮誠的眼前晃了晃,急道:“大人,您這眼睛,怎的還不見好!若是再這般拖下去,那可就……”
    趙阮誠把玩著手裏頭的紗布,漫不經心:“他如何?”
    趙舍附耳過去,低聲道:“小的暗地裏查探了一番,發現他竟在長安城外的齊英山中私練兵馬,這一次傷成那個樣子,倒不是旁人所害,而是他上山崖去采摘什麽藥草來著,聽聞,好似是采給那病重的雲大人的,他滿身是傷的進了狀元府,也虧得狀元爺府裏頭的憶秋明事兒將他給送去了張府,那一摔可狠了,不說旁的,五髒六腑皆移了位,想來也隻有張大人能救得他。”
    趙阮誠冷笑:“他倒是命大。”
    “可不是,拖著個重傷的身子跑了百裏地回了長安城還爬進了狀元爺的府裏頭……”
    趙阮誠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嗤笑道:“他如今算得哪門子的狀元爺,左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罷了,那名頭再過些日子也就該被人摘了去,你差人在張府外頭盯著些,必要給我瞧嚴實了,此番正是關鍵時刻,萬不可因他誤事。”
    趙舍覺得自家爺實在是一驚一乍的:“他不是在齊英山裏頭私自練兵嗎?爺若是上朝告他一狀,可不就將他給收拾了。”
    趙阮誠轉著茶盞的邊沿,邊沿處有青花描來的青花紋,混了溫熱的茶水觸感極佳:“今上手裏頭的伏令司探曉天下秘密,區區一個近在眼前的齊英山豈會不知,隻怕今上遲遲不肯動手,是有意她包容,此事你隻當不知就是,下去吧。”
    趙舍恍然大悟,那張上了年紀的臉上揚著茅塞頓開的笑意:“原是如此,是奴才愚鈍了,那……這位蘇氏不知爺打算如何?難不成爺當真打算因著一個蘇鳳錦放棄大好的前程?”
    趙阮誠拂了拂手,那睜著的眼雖瞧不見光,卻透著一抹勢在必得:“前程與人,我都要。”
    趙舍滿眼欣慰:“這才是小的打小伺候著的爺,豈能因一個女子放棄這大好前程。隻是今上那邊,您已經遞了辭呈……”
    趙阮誠擺了擺手:“我自有打算。”
    趙舍退下後整個屋子顯得格外安靜,春雨落得沙沙作響,敲打在人的心頭,透出一片白茫茫的寒意。
    趙阮誠忽的想起三年多之前,那時候蘇鳳錦初嫁入趙府,對什麽都是謹慎又恭敬的,常拉著他問東問西,婆婆喜歡吃什麽,公公喜歡吃什麽,或者便是一些有趣的事兒,蘇府的一些家裏長短,刺繡的趣事兒,那時候總覺她鬧得很,可如今一轉眼便是三年,先前的那個蘇鳳錦已經磨了個幹淨。
    趙阮誠摸索著起了身,朝著隔壁的院落而去,身旁的丫鬟們沒他的命令也不敢跟著,隻由了趙阮誠自個兒摸索著去了旁屋。
    旁屋裏頭的還亮著燈盞,長廊打趙阮誠這兒一路通向蘇鳳錦的小院兒,這原也是趙阮誠特意差人做出來的,為著方便去尋蘇鳳錦。
    蘇鳳錦正在上藥,挽珠瞧著她身上的燙喜笑妍開:“小姐,這張大人可真真是個神醫,這藥才抹了兩盅,傷已經消了個幹淨,若過幾日發,想來這些傷便該都不見了,小姐皮膚這樣好,若是到時候因著這燙傷多了幾個疤痕,那可就不好看了。”
    蘇鳳錦扒在床上,垂眸拔弄著枕頭:“明兒你寫個貼子送去肖府,就說我有事請肖富貴來一趟。”
    挽珠原也是識得些字的,大字不大會,帖子倒還是會的:“好,奴婢晚些就寫了差人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