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白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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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鳳錦自打那日夜裏瞧見趙阮誠標準的踏過那幾個石階就明白,趙阮誠的眼睛,如今已經大好了,連著那位太子殿下給他下過的毒,如今也已經給了他解藥,她之所以回一趟趙府,不過是同挽珠與芳姨她們吩咐幾聲,讓她們去雲繡坊等她。
    而趙阮誠,聽府中的人說,昨兒夜裏不知怎的,叫狗給咬傷了,如今正躺著呢,好在如今有大夫在給他瞧病,想來也無大礙,畢竟那日夜裏蘇鳳錦喚得及時,未曾造成嚴重的傷。
    如今初夏,蟬聲複又爬上了小舊屋的那一株柿子樹,蘇鳳錦抱著些東西進了屋,那原本躺在床上的人這會兒正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曬著太陽,他蒙著臉,姿態卻是一派的愜意,見蘇鳳錦開門進了屋,那清冽的麵容扯出一抹溫笑。
    蘇鳳錦身體偏嬌小,身材卻很好,如今曆經幾番寒暑與繁華冷清,早已經長成了凹凸有致的身形,隻是身子攏在大披風裏,她未解下之前,並不清楚。
    蘇鳳錦將幾個粽子塞給他:“今天就吃粽子!”
    這人想來當是富貴人家家中的公子哥兒,竟連粽子也這般嫌棄:“膳食就是粽子?”
    蘇鳳錦剝了粽子啃了兩口,這還是她打趙府的主廚裏頭搬出來的,在外頭可買不著餡料這般足的粽子了。
    “你若不吃,就給我。”
    那人哼哼了兩聲,傲嬌得緊:“我要吃燒雞。”
    蘇鳳錦朝他伸出手:“成啊,銀錢給我,我立馬去買。”
    他摸了摸麵上的絞綃,蘇鳳錦氣呼呼的坐下:“要不然,你把解藥給我,我吃虧些,想法子給你借些銀錢去買。”
    做為一個大男人,出門竟沒有銀錢,原是很丟麵兒的一件事,可偏顧墨的臉皮賊厚賊厚,硬是朝蘇鳳錦道:“我被人追殺,身上哪裏還有銀錢。”
    蘇鳳錦一臉鄙夷:“那您就將就著吃吧。”
    顧墨指了指菜地上生長得茂盛的雜草,以及那稀疏的一些菜:“那就做飯吧。”
    那一地的菜原先是長得極好的,後來發生了那麽些事,即便這小舊屋恢複如初,舊故裏那些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蘇鳳錦轉身進了屋,取了針線開始繡花,對麵的男人閑著無事,拿了本小話本在看,偶爾瞧兩眼那認真繡花的姑娘。
    她坐在繡架前,那繡架擱置在柿子樹下,斑駁的光影投在那隻繡了一片小葉子的繡架上,那葉子好似打樹上落在繡布上的一般,竟分外栩栩如生。
    端看蘇鳳錦,隻一眼並不驚豔,可細細瞧著卻令人越瞧越舒服,連著心境也一並緩和了,蘇鳳錦低眉垂眸繡花,雙手起落之間好比繪畫,她那蒼白的臉於初夏溫暖的陽光下泛著些微的暖黃色淺光,蘇鳳錦一繡便是大半上午,直到天色微斜,日暮稍沉了,蘇鳳錦才擱了繡花針,去那菜地裏頭找菜。
    這些菜快被茂盛的野草給吃光了,盡管這野草長得十分喜人,遠遠的望去綠草茵茵淺嫩一片,可實際上,這草卻並沒有什麽用處。
    顧墨凝著她正在拔草的身影,眸色幽深。
    蘇鳳錦大約是他見過的,最接地氣的一個姑娘了:“你既不願說你的名字,那我以後喚你小白菜姑娘如何?”
    蘇鳳錦捧著一顆打草叢裏扒出來的削瘦得厲害的白菜,憤憤道:“那我喚你蘿卜大哥好了!”
    顧墨失笑:“這白菜倒像你,瞧著營養不良似的。”
    蘇鳳錦去井邊打了一桶水,將白菜一瓣一瓣的撕開丟進小菜盆裏洗,如今她同戰青城種的那些菜結果的結果,死的死,重生的重生,再加上還有小半缸的米,倒也不至於餓著。
    蘇鳳錦隻簡單的炒了個白菜,顧墨瞧著這菜,嫌棄得直皺眉:“小白菜姑娘,我可是個傷患,正當養身體的時候,你這菜著實素了點。”
    蘇鳳錦捧著碗默默扒飯,愛吃不吃。
    顧墨盯著那碗清水白菜幽幽道:“我給你吃的那毒藥,須每日服一次解藥,否則便會腹痛難當。”
    蘇鳳錦啪的一聲擱了筷子:“你若是想吃什麽,盡管吩咐。”
    顧墨淡然的捏著筷子道:“那棉被太厚,換作蠶絲被,還有這躺椅太硬,菜裏沒肉,對了,昨天夜裏的衣,大了些,你去給我買兩套小的來,要文繡院裏頭的蜀錦緞做的,另外,再買兩套茶具來,茶具,紫砂壺的即可……”
    蘇鳳換將白菜倒進她碗裏,連了那湯湯水水和了飯猛吃一氣,吃完了,那顧墨悠悠道:“小白菜姑娘,可記下了?”
    蘇鳳錦擦了擦嘴,朝他伸出一雙素白的手:“銀錢。”
    顧墨挑了挑眉,往她手心裏拍了拍,卻發現她的手格外的柔嫩,瞧她這皮膚與衣著舉止,倒也不像個平民百姓家的姑娘。
    “姑娘若是當真有心,我瞧著你這發上的黑木簪子倒是十分有趣,想來若是當了,定能當個高價。”
    蘇鳳錦摸了摸戰青城送的唯一她還戴在身上的東西,有些狐疑:“當真能當個高價?”
    “此木不腐不死,是從那天山的一株神樹上折下來築成,世間共有兩枝,一枝在你這兒,還有一枝,便在當朝皇後手中,你說這可能當得高價?”他朝蘇鳳錦擺出個五。
    蘇鳳錦喜道:“五百兩?”
    顧墨嗤笑:“不是。”
    “那……五千兩?”
    他搖頭,蘇鳳錦又往上猜了一個數,顧墨這才道:“當初此物作為貢品送往皇宮時曾遺失過,黑市裏叫價五百萬兩黃金,堪比小半個金陵城。”
    蘇鳳錦摸了摸手裏頭的簪子:“我突然覺得頭好重。”
    顧墨掃了眼她那簪子,憋著一臉笑:“簪子輕似羽毛,談何重。”、
    蘇鳳錦哀嚎道:“可我頭上頂了小半個金陵城啊。你說的可是真的?”
    顧墨笑意淵長:“自然是假的,區區一根簪子,豈能與金陵城相提並論。”那金陵城可是東晉的皇都,造價又豈止五百萬兩黃金。
    蘇鳳錦摸了摸簪子鬆了口氣:“不是就好,要不然我走在路上都怕別人搶了去,這一丟可就丟了小半個金陵城呀。”
    初夏的夜溫度適宜,不冷不熱的,是個極舒適的天氣,同那中秋時節一般,秋高氣爽,隻一個萬物回春,一個萬物凋零。
    蘇鳳錦同他爭執了半天,最後憤憤的出了院,這院子就在柳客舍小院隔壁,中間隻隔了一堵牆,蘇鳳錦原也不想鬧出旁的什麽動靜來,免得柳客舍瞧見了鬧騰,於是便悄摸摸的進行著。
    她也沒有旁的東西可以當,便將先前繡的幾個荷包當了出去,道是那位玉柳先生繡出來的手工,隻是如今玉柳先生這個人物久未出繡品,加之這裏是西市區,有這閑心思來買的人寥寥無幾,蘇鳳錦隻賣了一個,得了二兩銀子,她拿了二兩銀子買了一床被子、一個軟墊、以及幾斤豬肉,又買了一隻雞,又買了幾斤米,抱著一堆東西踩著隱入山後的最後一縷夕陽回了小舊屋。
    小舊屋的門是關著的,蘇鳳錦隻一腳便踹開了,那躺在椅子上的人瞧著這抱著一床大紅被子的蘇鳳錦,有些傻眼。
    這小姑娘瞧著笨笨呆呆的,也不怎麽說話,但是抱著大紅袍子的模樣卻分外有趣,她將被子砸在顧墨身上,將旁的東西悉數堆在亭中的石桌上,微喘著氣:“一會兒我去撈條魚給你補補。”
    她打服裏摸出一包饅頭遞給他:“豬肉韭菜餡的,你先吃著,我去做飯。”
    顧墨頭一回見打胸口摸出來的包子,表情有些怪異:“你當真是個女人。”
    蘇鳳錦盯著他,哼哼道:“我可是個有夫之婦,你離我遠些!”
    顧墨眸色微暗:“也不知是個什麽樣的男人,竟不嫌棄娶了你。”
    蘇鳳錦垂眸,默默的提著東西進了小廚房,不是他嫌棄,是她嫌棄的。
    蘇鳳錦燉了一條魚,又炒了兩個肉菜,和了素的一塊兒做了三個菜,那香味兒遠遠的飄出來,隔壁的柳客舍瞧著那麵牆有些狐疑。
    蘇鳳錦將飯菜做好了,天也就徹底的暗下去了,柳客舍扒在牆頭看了兩眼,朝老漢狐疑道:“這也不曾回來啊,連燈都沒亮過,怎麽我聞著一股做菜的味兒,比我大哥做的還要香,嘶,鯽魚湯,紅燒排骨,辣白菜……”
    老漢也是狐疑:“許是旁的人家在做菜,如今風正往這個方向吹,倒也不奇怪。”、
    柳客舍將信將疑的下了院牆。
    這蘇鳳錦同顧墨在裏屋吃飯,燈盞又隻有豆大一點,四周的布蒙的嚴嚴實實的,半分清輝都不曾透出去,顧墨用了膳又躺回了床上,蓋著大紅的被子,又瞧著那豆大的一點燭光,蘇鳳錦蜷縮在軟塌上,蓋著先前那床黴味兒十足的棉被,將蘇鳳錦勾勒得格外嬌小,她忽的又坐起身來,摸了針線開始繡荷包,她繡的荷包不多,但每一針每一線都十分精致亮眼。
    顧墨身上滿身的傷,如今還未換藥,見蘇鳳錦正專心的繡花,他又隻得忍著,忍了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了:“小白菜,快過來給爺換藥。”
    蘇鳳錦抬頭瞪著他:“蘿卜大哥,你還沒給我解藥。”
    顧墨哭笑不得,摸出一粒方塊狀的東西遞給她:“今日的解藥。”
    蘇鳳錦接了那藥,狐疑道:“不會是毒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