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過牆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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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輿裏點著一盞微弱的燈,將趙阮誠那儒文爾雅的麵容襯得越發柔和,他忽的伸過手來,碰了碰蘇鳳錦的手背,微微擰眉:“怎的這樣涼,喝杯熱茶暖暖身。”
    蘇鳳錦將手攏在衣袖子裏,一時覺得有些尷尬:“有勞趙大人了,送我出巷弄就好。”
    趙阮誠斟了杯茶遞給她,見她未接,笑道:“怎麽?難不成還怕我在這茶裏頭下毒?”
    蘇鳳錦忙接過那茶抿了一口:“倒也不是,我剛從雲繡坊裏挑了繡樣出來,你也知道我家憶秋對繡品的要求極高,在那兒坐得久了些,茶……”
    她輕點太陽穴,整個人有一瞬茫然,隨即便直直的撲進了趙阮誠的懷裏人事不醒。
    趙阮誠將她小心翼翼的抱著,記憶打腦海裏躍出來,他已經好些年不曾這樣抱過她了。
    記得最後一次抱她,還是她下轎的時候,那時候的蘇鳳錦坐在轎子裏睡著了,趙阮誠便將她抱了去拜堂,半道上醒了,鬧了好些笑話,隻那時候的自己,卻也是真的高興。
    他垂眸,低頭在她額間親了親,溫聲道:“你倒還是這般,不知設防。若此番碰著的是旁的人,可如何是好。”
    秋夜多涼薄,夜雨下得淅淅瀝瀝,天越發的冷了。
    蘇鳳錦身處之地倒是暖和,隻是周圍都是下雨的聲音。
    蘇鳳錦坐起身,披在身上的薄被自肩上滑落,燭光的剪影落在正看書的趙阮誠身上,趙阮誠見她醒了,合了書,溫聲道:“可有哪裏不適?”
    這是一個極寬敞的屋子,屋子裏頭隻在各個角落裏了幾盞微弱的光照著明,屋子雖寬,卻無甚庶避之物,一目便看得清楚,蘇鳳錦抬頭瞧著頭頂上的房梁,有些茫然:“這是在哪?我睡著了?”
    有侍從進來,朝趙阮誠福了福身,將茶盞擺在蘇鳳錦觸手可及的案幾上。
    趙阮誠揮了揮手,屋子裏頭候著的人盡數退了出去,蘇鳳錦聽著外頭齊整劃一的腳步聲狐疑道:“這是趙府?”
    趙阮誠近蘇鳳錦身前,握著她的手,歎了歎氣,言語真摯:“鳳錦,你放心,自今日起,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永遠在一起,無論是誰也不會將你我拆開,我也必不會教你受半分傷。”
    蘇鳳錦猛的將手抽出來,就地一滾滾進了床裏頭,冷喝道:“趙大人!你放尊重點!我是顧家家主。”
    趙阮誠輕笑:“鳳錦,我自始至終都知道是你,隻是有些時候為了擾人耳目不得不刻意為之,當年放開你,原是我對不住你,那也是我第一次得知你的身份,在朝堂上,在軍營裏,有太多人對你虎視眈眈,我更怕因為你而替趙府招來災難,所以我便聯合母親演了這麽一出戲,鳳錦,我知你怨我,可,自從將你逐出府那日開始,我便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蘇鳳錦低頭瞪著自個兒的女裝,氣得臉都青了:“你換了我的衣服!趙阮誠,你怎麽可以這樣無恥!”
    趙阮誠坐在床邊,指輕撫過那床上大紅被子上頭的鴛鴦繡紋,溫聲道:“我差婢女替你換的,鳳錦,你可還記得這床被子,這是你我大婚之日蓋的,這鴛鴦還是你親手繡的。這些年我日夜對著這床被子,你可知我有多想將你從戰府奪回來,可是我不能,那個時候,時機不對。”
    蘇鳳錦縮在角落裏,絞盡腦汁的想著,如今這個地方她不熟悉,看來不是趙府,那麽趙阮誠到底將她帶去了哪裏。
    “你在說什麽!”
    趙阮誠拿了那書遞給蘇鳳錦,笑道:“鳳錦,你且看了這個再說。”
    蘇鳳錦接了那書,打第一頁翻起,這書裏頭說的是顧老爺了與先帝乃結拜的兄弟,兄弟二人一個君一個臣,君立誓永遠信任顧府,臣立誓永遠效忠君主,二人征戰場沙,收複諸候列國三十有七,共出征上百次,最後隻剩下了東晉、北晉、以及南晉。三國簽訂止戰協議,顧其鏜被封並肩王,顧家世代顯赫,到了顧其鏜這一任,更是一個巔峰!
    顧家子嗣頗多,嫡長女下嫁給太子成了太子妃,嫡長子繼承王位,原是極其榮耀的事情,可惜太子殿下急病亡故,太子妃葬身於一場火海,先帝常年征戰子嗣單薄,便隻得那一子一女,顧其鏜收養的義子娶了長公子,成了附馬,最後在先帝歿去時登基成了皇帝。
    因著顧家是今上賜姓,所以皇帝與先帝同姓而不同血脈。
    皇帝繼位之後便大刀闊斧的收拾朝臣,並肩王自請除去王位歸隱市集當起了商人,今上為堵眾人之口,便立其子為懷安王。
    蘇鳳錦合了書,望向趙阮誠,腦海裏的疑惑越來越深:“你想說什麽?”
    趙阮誠接了那書,垂眸輕笑:“鳳錦,你可知這其中還有一段秘事。事關你的身份。”
    蘇鳳錦指尖輕顫,先前她舅舅說過的話,她爹隱隱約約裏提及的話,所有的所有,最後都成了線索,串成一起,成了一鏈子。
    趙阮誠自顧自道:“當年太子妃自焚於太子府,卻並非是自焚,而是有人逼迫,先帝歿時曾留有遺詔,許多人傳聞那遺詔是留給當時年幼的小殿下,今上為恐小殿下礙其道路,便逼死了你母親。不曾想那日剛巧並肩王收養的義女去了府裏,暗地裏便將你偷龍轉鳳救了出來,後來與顧府絕決,下嫁給了蘇正清。鳳錦,你並非蘇正清親生,你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女,當年的小殿下。”
    蘇鳳錦糾著被子微微瞪眼:“你胡說,我就是蘇正清的女兒,我娘親不是什麽太子妃!你胡說!”
    趙阮誠取了一張畫像打開遞至蘇鳳錦跟前:“此人可認得?”
    蘇鳳錦麵色慘白,指節因緊握而微微的泛著白:“不認得。”
    “鳳錦,你可記得幼時你說你要嫁給我。”
    蘇鳳錦扯了被子砸向趙阮誠:“不記得,我小時候根本不認識你,我要回去了,你讓開。”
    她起身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就想往外頭跑,趙阮誠將人抓了回來,沉聲道:“你可知他當年為什麽要途經蘇府救垂死掙紮的你?因為他與你母親是舊友,他得你母親所托去尋你,也借此躲過了伏令司的搜查!”
    蘇鳳錦有些無力,嗓子低啞麵色慘白:“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我是蘇正清的女兒,你以為你胡扯出這麽個消息出來,我便會信你嗎,趙阮誠,你不要玩了,我要回去了。”
    趙阮誠凝了她半響,歎了歎氣:“鳳錦,不要怕,無論你是何種身份,我都會護著你,以後再不會有人欺你了。”
    蘇鳳錦抄起枕頭砸他:“你走開,走開!”
    外頭有沉重的腳步聲過來,那人一手推開門,身著鎧甲手持戰劍,見了趙阮誠,行了個軍禮:“小殿下,郡爺,軍營已經整合完畢。”
    蘇鳳錦一顆心沉到了穀底,軍營……
    據她所知,趙阮誠一個刑部侍郎,是掌不了兵權的,而且如今的今上格外謹慎,他好不容易將兵權從戰家那裏坑過來,又豈會輕易再交出去,蘇鳳錦隻當什麽也沒有聽見,什麽也沒有看見。
    那三大五粗的將士掃了眼蘇鳳錦,狐疑道:“郡爺,殿下這是怎麽了?”怎麽瞧著傻愣愣的,這同當年那個精靈鬼怪的小殿下可有著天壤之別啊。
    趙阮誠理了理衣袍,垂眸望向蘇鳳錦,溫聲道:“你乖乖在這兒等我,若是餓了便差人去做吃的,我晚些再來看你。”
    蘇鳳錦縮在角落裏,瞪著趙阮誠:“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為什麽這裏會是軍營?”
    那將士有些懵:“郡爺,您這,還沒同小殿下說呢?”
    趙阮誠點了點頭:“此事我自會解釋,走吧。”
    待人一走, 蘇鳳錦便打床上蹦了起來,赤著腳透過紙糊的窗打量著外頭,外頭的軍隊穿著沉重的鎧甲來來去去,那長槍在夜裏折射出寒冽的光,蘇鳳錦在屋子裏繞了一圈,這屋子裏雖大,卻空蕩得厲害,除了一張床,一副桌椅與幾件小架子放書之外,連個書桌也沒有,且旁的窗戶都被封得死死的,房梁又極高,蘇鳳錦上天入地也逃不出去。
    她坐在床上,有些泄氣,將那書複又看了一遍,又將那畫像看了一遍。
    有人推門而入,她們手裏端了食盤擺在桌案上,蘇鳳錦掃了眼外頭的天色,如今天還未亮,看來這個地方離長安城並不遠。
    “小殿下,若還喜歡吃什麽隻管吩咐奴婢們去做。”為首的姑娘生得十分和善,麵目含笑,眸色若水,蘇鳳錦掃了眼她腰間那個淺青色的荷包,若她沒記錯,這荷包是趙阮誠最喜歡的一個,還出自於她之手呢。
    “姑娘,這是哪兒?我一覺醒過來就到了這裏,實在惶恐得很。”
    這姑娘忙跪下:“回殿下話,這兒是齊英山東山脈。”
    蘇鳳錦雖說當了這麽久的家主了,可到底還沒有見過說跪就跪下的:“起來吧,別跪著。”
    這奴婢謝了恩起身,蘇鳳錦道:“你方才喚我什麽?”
    “您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女,自是要喚一聲小殿下的。”
    蘇鳳錦摸了摸她這張臉,狐疑道:“你憑什麽認定我就是那位小殿下?你見過那位小殿下?”
    她垂眸,搖了搖頭:“原是小郡爺吩咐奴婢們這般喚的,旁的奴婢們不知,小殿下可問一問小郡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