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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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家偵探所在a市一直是個鮮為人知的組織,老板小顧是個精明能幹的年輕人,長得像隻瘦猴一樣,消息也比猴群靈通。
    隻不過令蔓拜托他的這件事真不好查,他追蹤了好幾個月,跑遍了全國各個城市才得到準確消息。
    起因是夏雨柔結婚那天,令蔓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沒良心的老爸,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也許是出於好奇,也許是出於懷念,這個想法在令蔓心頭結下種子,終日擾得她不得安眠。
    令蔓決定打探一下父親的消息。
    然而茫茫人海,要找一個失聯了十年的人談何容易?最後經人介紹才委托了小顧替她辦這件事。
    令蔓在辦公桌前坐下,小顧遞給她一組照片。
    還有一張死亡證明單。
    令蔓不太理解地看向他。
    小顧有條不紊:“你往下看。”
    十分鍾後,令蔓魂不守舍地從偵探所走出來。
    ……
    她的父親令東華,被證實五年前在外省的某家醫院因病過世。
    雖然知道他是個混蛋,與他的父女之情也早已因為他一次次的背叛破滅。
    但突然得知他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心情還是難以避免地沉下去。
    小顧另外給她的那組照片,拍的是一對母子。
    母親是曾被令蔓視為狐狸精記恨的那個女人,名叫紀心瑜。
    而兒子……樣貌卻與令東華長得有幾分相似。
    令蔓的猜測沒有錯。
    小顧告訴她:“紀心瑜和令東華有一個私生子,今年十六歲,在讀高三。”
    令蔓愣了很久。
    十六歲?
    那豈不是當年他們還沒私奔就已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了?
    令蔓咬牙切齒。
    令東華,你這個……!
    人都已經不在了還這麽給她不省心!
    她已經有一個夠讓她頭疼的李倬雲了,現在又多出一個來路不明、同父異母的弟弟。
    還嫌她不夠心煩的嗎?
    小顧繼續說:“我還打探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他在學校成績非常優秀,跳了好幾級,拿過很多比賽大獎。”
    令蔓不服氣。
    紀心瑜這是什麽肚子啊?
    怎麽生出來的個個冰雪聰明都是學霸?
    小顧又說:“不過以他們家現在的經濟條件,估計沒有辦法支撐他上大學。”
    “……”
    令蔓回到李家別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發了很久的呆。
    夏雨柔見她這副樣子,走過來關心她:“怎麽了蔓蔓?”
    令蔓惘若未聞。
    夏雨柔不由擔心,搖晃她的肩膀,“發生什麽事了?”
    令蔓緩慢地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母親為她操勞已久的麵孔。
    她跟令東華畢竟夫妻一場。
    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了......
    令蔓搖搖頭,露出一個微笑,“沒什麽。”
    這下換夏雨柔唉聲歎氣了,在她身旁坐下,訴苦道:“你外婆出院了,鬧著非要回鄉下,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令蔓說:“那就讓她回鄉下啊,呆在這裏多沒勁。”
    夏雨柔說:“鄉下環境哪裏有城裏好,去醫院也方便,萬一出了什麽事誰來照顧她?別指望你那幾個舅舅大姨。”
    “我照顧她啊。”令蔓站起身,“就這麽決定了,下個月我陪她回老家。”
    令蔓發現李倬雲很喜歡往這些鄉下土路的地方跑,一聽她要回x市老家,非要跟著她一起去。
    他背著個包往副駕駛上一坐,很理所應當的,對她發號施令:“出發吧。”
    令蔓莫名其妙地盯著他。
    不太歡迎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給她惹什麽麻煩。
    最近李倬雲又輕鬆攬獲了一個全國大學生科技比賽的金獎,足以哄上李儼時一陣子,對他的看管也隨之放鬆了很多。
    對比起李倬雲房間裏數不勝數的代表著他豐功偉績的獎杯,令蔓腦海裏不知怎麽回想起小顧說過的一句話。
    “不過以他們家現在的經濟條件,估計沒有辦法支撐他上大學。”
    ……
    令蔓甩甩頭。
    算了算了,她又不是非常重視親情和血液羈絆的人。
    那個與她毫無交集的弟弟,她就當作不知道也從來沒聽說過吧。
    令蔓發動車子時,忍不住側首多看了李倬雲一眼。
    紀心瑜的近況……他會想知道嗎?
    估計不會吧。
    畢竟他曾經跟她一樣,也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外婆家離烏瑜並不算遠,隻是路比較難走,耽擱時間。
    半年沒回來,令蔓發現都快不認識路了。
    村裏麵貌改變很大,許多老房子被拆了,路邊停著一輛挖掘機,遍地沙石。
    不知道又在修建什麽。
    外婆的老骨頭經不起顛簸,令蔓也是,兩人一到家,令蔓趕緊安排外婆上床休息,外婆卻不肯配合。
    執意要先逛一逛院子,再去外公曾經睡過的那把舊藤椅上躺一躺。
    望著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這個家,如今物是人非、滿目瘡痍,老人的眼中已是熱淚盈眶。
    對已去老伴的思念,再也抑製不住。
    令蔓對外婆那一輩的愛情十分羨慕,選擇了一個人便是一輩子,無論生老病死都永久陪伴。
    可生活在變好,子女後輩為了行孝道將老人接到城裏去住,名義上是為了他們好,可誰知道這會不會又是一次殘忍的分離呢?
    令蔓和李倬雲雖然相差七歲,但在外婆眼裏都是同等輩分的小娃。
    晚上,外婆給兩個小娃做了地地道道的糖打蛋,糖打蛋是烏瑜人童年記憶裏印象最深刻的小吃。
    兩顆土雞蛋同時打進鍋裏,加進幹桂圓一起煮,煮開口撒入白糖。
    味道甜甜蜜蜜,吃進嘴裏全是幸福。
    外婆的糖打蛋還是兒時的味道,兩個烏瑜小娃吃得相當高興。
    印象中李倬雲並不愛吃甜食,但也很給麵子地把整個碗舔得幹幹淨淨。
    農村的冬天比城裏冷好幾度,外婆長久以往住習慣了,令蔓和李倬雲還適應不了。
    晚上,兩人肩靠著肩坐在灶頭下麵烤火,李倬雲身披一件軍大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還瑟瑟發抖。
    令蔓從沒見過這麽接地氣的李倬雲,看著想笑。
    她問:“這次你怎麽沒帶觀星器材來啊?”
    李倬雲給她一個大白眼,“大冬天的觀什麽星,你想凍死我啊?”
    令蔓忍不住偷偷笑了。
    原來李倬雲也是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啊。
    天熱了會流汗,天冷了會打抖。
    跟他們沒什麽兩樣。
    隨即她又產生新的好奇:“李倬雲,問你個學習上的問題。”
    “說。”
    “你這麽聰明,為什麽沒有跳級?”
    不想李倬雲卻反問她:“我為什麽要跳級?”
    “……”
    這個問題倒把令蔓問到了。
    是啊。
    他有什麽理由非要跳級不可。
    李倬雲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天才是很孤獨的。”
    “……”
    令蔓朝他看過去。
    他目視前方,火光照亮他的側臉,木柴劈裏啪啦地燒著。
    此情此景,竟給人一種明暖的感覺。
    這次令蔓倒沒有覺得李倬雲在故意裝臭屁。
    她甚至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以李倬雲的家境、樣貌、天賦,每一樣都足以令身邊的人望塵莫及。
    可他並不孤獨,他照樣有一群可以跟他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好朋友。
    這何嚐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能擁有這樣的幸運,又為什麽非要跳級呢。
    農村雖然沒有暖氣,但兩床厚被子往身上一裹,照樣睡得暖和踏實。
    第二天清晨,幾隻麻雀在窗頭嘰嘰喳喳地叫著。
    令蔓是被一陣嗡嗡嗡的巨大動靜吵醒的,那響聲天搖地動,她起初以為是隔壁在裝修,沒當一回事,翻了個身繼續睡。
    可隨即她又聽到一個老人不停地哭喊,像是在跟人爭吵,說的是方言。
    令蔓迷迷糊糊聽了一陣子,突然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是外婆的聲音!
    她急急忙忙跑下樓,隨手披了件棉襖。
    恰好碰到李倬雲從另一個房間出來,被攪了清夢的他一臉不爽。
    兩人一起出屋看看怎麽回事。
    令蔓跑到大門,嚇了一跳。
    門口停了一輛挖土機,巨大的鏟子正對著他們,尖銳的鋸齒從天而降。
    挖土機上坐了一個人,好像隨時要發動。
    外婆被兩個大漢拉到一旁,不停地掙紮,見到令蔓來了忙向她呼救:“蔓蔓!他們要拆房子!不能讓他們拆房子!”
    領頭的大漢咒罵了一聲,“娘的,不是說這個房子沒人住了嗎,怎麽一下子跑出這麽多個?”
    令蔓皺起眉頭,上前問:“怎麽回事?”
    大漢說:“我們來推房子的,你們趕緊讓開,別耽誤進程。”
    “拆房子?誰同意你們拆了?”
    “嗨?”大漢一臉古怪看著她,“領導同意的,房子的主人同意的,你是誰?”
    令蔓說:“我就是房子的主人,什麽時候同意你們拆房子了?”
    大漢拿出一份合同在令蔓麵前晃兩下,“白字黑字都說得清清楚楚,房子拆遷給你們補貼一百萬,現在拿了錢就反悔了?”
    補貼一百萬?
    令蔓伸手奪過合同,快速翻看。
    大漢等不及了,招呼坐在挖土機上的人,“開工!”
    外婆衝過去奮力阻攔,一個趔趄摔在地上,橫躺在路中間。
    “不行!你們不能拆我的房子!阿來不會同意的!”她又哭又鬧。
    阿來是外公的名字。
    令蔓趕緊過去扶起外婆,交給李倬雲。
    她翻到合同最後一頁,簽名處。
    簽的是舅舅和大姨的名字。
    這兩人居然不經他們同意就私自把房子賣了。
    令蔓咬了咬牙,怪不得夏雨柔一直說不能把外婆交給他們。
    令蔓看向領頭的大漢,問:“你們在建什麽工程?”
    大漢沒回話。
    令蔓:“我總要知道是誰買了我的房子。”
    大漢斟酌片刻,告訴她也沒什麽損失,便說:“天一集團。”
    “……”
    令蔓怔了怔,扭頭看李倬雲。
    李倬雲眉頭輕蹙,看樣子也不知情。
    大漢徹底沒耐心了,吼道:“問夠了沒有?合同也給你們看了,該讓開了吧!今天要是不把這片地推平了我可沒法回去交差!”
    外婆哭得呼天搶地,“不行!絕對不能拆!這房子沒了我也沒法活了!”
    大漢氣急:“你這老太婆怎麽這麽不識好歹!錢你們也拿了,還想怎麽樣!”
    令蔓正要開口,李倬雲突然從她手裏拿過合同,當著幾個大漢的麵,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
    他一聲不吭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幾個人的眼睛都瞪圓了。
    “你!”領頭大漢先反應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你敢撕合同!”
    李倬雲慢悠悠地說:“是撕了啊,怎麽?”
    “你!”大漢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李倬雲拍拍手,把碎紙紛紛揚揚灑進塵土裏。
    他朝壯漢伸出手,“手機給我。”
    壯漢瞪他:“幹什麽?!”
    “給你們老板打電話。”
    “你找我們老板幹嗎?”
    “你們老板不是李儼時嗎?”
    壯漢沒應聲,眯起眼睛打量李倬雲,“你誰啊?!”
    李倬雲麵不改色、氣勢壓人:“我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