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番外·何處飛花留王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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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的人一動,我就醒了。
貼麵去試他額頭的溫度,仍舊是燙,但已比晚膳時好了許久。
麟兒睜開眼睛,神色迷蒙地看我一會兒,慢慢偎了過來。不多時,又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我在他眉心輕輕印下一吻。
麟兒生病了。
他這幾年身體一直康健,無病亦無恙,未曾想偶染風寒,竟病了大半個月,今日更是發起燒來,整整一天都燒得昏昏沉沉。
為此事,我不知斥責了太醫多少次。一點小病,拖了這麽久治不好,平白讓麟兒吃許多苦頭。
我雖責罵太醫,心裏責怪的卻是自己,若非自己沒照顧好麟兒,他又怎麽會生病。
半睡半醒間,恍惚聽到寧福海輕聲在喚:“陛下,陛下……”
我猛然驚醒,忙去看麟兒,他睡眠原本極淺,病中反倒能睡得安穩些,沒有被吵醒。我猜測是北邊戰事的奏報,不想驚擾麟兒好眠,輕輕起身離開了內殿。
果不其然,是北方戰事的奏報,隻是我斷然未料到,蘇賢任命的主帥李惠利與軍師元萬紀竟是如此庸才,久戰無功,更失營州!即便蘇賢已經處置了他們,可是帥位空懸,戰事未息,前線形勢絲毫不容樂觀。我知道,這等情況下,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讓我繼續留在行宮與麟兒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是想到麟兒風寒未愈,又不舍得讓他受此奔波之苦。
尚未想到兩全之策,麟兒不知何時醒了,見我不在自個兒尋了過來,連鞋子也沒穿,赤足踏在氍毹上,睡眼朦朧地爬上榻來往我身上一歪:“什麽事?”
我抱住他,無意隱瞞,據實相告道:“安東都督何向寧趁亂反叛,與遼東勾結,營州失陷了。”
他實在是困得狠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麽,等到稍微清醒了些,才凝眉道:“營州……你要回去了。”
他的語氣篤定,不帶絲毫疑問。可他似乎有些不高興,像是想說句什麽,又生生忍住了,困倦地掩口打了個哈欠,問道:“那你什麽時候走……”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即刻啟程。可是麟兒病成這樣……
沒等我想好如何作答,麟兒病體不支,已經趴在我膝頭睡著了。
輕撫他病中帶著潮紅的麵頰,心底微酸——他問是“你”,而非“我們”。
如今的我,已經恨不得把麟兒揣進懷裏隨身帶著,又怎麽可能留下他一人獨自回宮?
用過早膳,將奏報拿給麟兒看。
“賢兒在選賢任能方麵未能得你真傳啊,陛下。”麟兒對前任主帥人選嗤之以鼻,又問,“你何時回去?”
又是“你”,我有點生氣。
“暫且未定。”頓了頓,又道,“你身體還沒好,三哥怕你路上受不了。”
麟兒一愣,驀然沉默了下來,許久才佯作毫不在意地答道:“一點風寒而已,不礙事。國事要緊。”
鼻音這麽重,還說不礙事!
他澄澈如水的眼睛裏,明明白白寫著“不想去”三個字,我卻偏偏問他:“那你可願意跟三哥一同回長安?”
他目光下移,落在了手中的奏報上,似是想要苦笑,卻終究沒有露出絲毫表情,輕聲道:“無論三哥去哪,麟兒都陪著你。”
我心裏頓覺酸澀,不曾想到了這等地步,我和麟兒,依舊要被前朝政事牽扯著。
杭城畢竟遠離長安,即便一切從簡,快馬加鞭,抵達之時也已過去了七八日。
其時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城內的鍾聲遙遙地傳出城外。
麟兒與我策馬並轡,臉色不太好,不知是因為重回長安,還是因為這幾日奔波勞累。
因著事先已命人先一步傳令太子,事急從權,不必相迎,是以直至朱雀門前,才見到等候已久的蘇賢等人。
蘇賢是大明宮裏唯一一個見過麟兒的人。
重逢那年,我曾命人悄悄傳消息回長安,說我在杭城認了個義弟,寵愛非常,一切吃穿用度皆比照當年的秦王。沒過多久,蘇賢果然尋了個由頭來到杭城行宮,也因此見到了我的麟兒。當年麟兒彌留之際,蘇賢也在,他親眼看著麟兒咽下最後一口氣,親眼看著陸離等人遵其遺囑將“秦王”火化。所以當他見到眼前的麟兒時,從心底便認定了這隻是一個和麟兒長得極像的人,絲毫沒想過這就是麟兒。
有太子這般篤定地認知,即便有人對麟兒的身份存疑,也不會聯係到秦王身上了。
尚德殿一切如舊,麟兒風寒未愈又奔波這麽一路,精神有些萎靡,我看著他在內殿歇下,等他慢慢睡著,才叮囑侍從好好照看。
蘇賢及一幹重臣皆聚在殿內,等候商討戰事。來的路上我與麟兒已經想好應對之策,任命董良為遼東道行軍總管,穆欽賢安邊道行軍總管,左右夾擊賊寇,又以陸離為河北道行軍總管,奪回營、薊二州,迫孫萬忠、何向寧回師。三路並克,戰勢很快得到扭轉。
過慣了賞花弄月的日子,一時忙起來竟有些不適應,偶爾著實忙得緊了,便會讓陪伴身側的麟兒一起批折子,麟兒雖不甚樂意,可批閱之時從不敷衍了事,有時提出的一些政見,反而令我豁然開朗。
仿佛回到了宣武年間,父親尚在人間的時候。那時麟兒還是個孩童,白日裏隨師傅們讀書習武,晚上便來尚德殿,我批折子,他看書。
有他相伴,即使是生靈塗炭的戰事,也讓人有了期盼。
可連日隻睡兩三個時辰,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何況是過慣了清閑日子的我。有次累得很了早早去睡,次日醒來發現所有的折子都已經批好,粗粗一翻,皆是麟兒滴水不漏的批複。也不知他忙到多晚,才將這些惱人的折子一一看完。
戰事頻頻告捷,我也難得有了片刻清閑,打算趁著秋高氣爽帶麟兒去賞桂花,誰知翻遍了整個尚德殿也沒見著他,問過侍衛方知是去花園裏了。
他回宮後風寒加重,幾服藥灌下去雖見起色,卻一連數日懶得動彈,回宮後不曾出過尚德殿半步,總是膩在我身邊。我一直想陪他出去走走,長安秋日景色甚好,也許看些美景,心情舒暢了,身體便能好得快些,可總騰不出時間來。此時聽聞他去了花園,雖然仍未出宮,好歹是走出了尚德殿,我心裏極是歡喜。
隻是這份歡喜在看到麟兒身後的人時,霎時消弭無蹤。
麟兒站在水池邊投喂錦鯉,周遭空無一人,可是數丈之外,卻有人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是晚郎。
晚郎站在一棵紅楓後麵,不知站了多久,肩上落了一片火紅的楓葉。
麟兒沒死這件事,我從未打算讓人知道,為此我不惜利用自己的親兒子,也務必要瞞住天下人——尤其是秦-王府。不,現在應該稱之為,代王府了。蕭蘅被太醫珍出懷孕時,麟兒已經去了南疆,晚郎出生以來更是從未見過父親,所以我確信,晚郎並不知道麟兒是誰,即便此刻見到,也不可能認出他。
晚郎忽然動了一下,我心裏咯噔一聲,隻見他穩步向麟兒走去,一直走到麟兒身後方止。
心頭警鈴大作,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便聽到他問:“請問,先生可是隨陛下從行宮過來?”
麟兒轉過身,先是不經意地朝我看了一眼,又看向晚郎。
晚郎今年十四歲。都說“兒肖母,女肖父”,可他卻和十四歲那年的麟兒長得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麟兒幼時受盡恩寵,性格明朗任性,晚郎小小年紀要撐起一個家,曆練得極為沉穩內斂。此時二人相對而立,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們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
麟兒想來也認出了眼前人是誰,沉默許久對他微一頷首。
“在下蘇遲,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麟兒臉色一沉,我卻忍俊不禁。麟兒化名蘇遠,這名字本來沒有什麽,可如今聽來卻仿佛同晚郎是平輩,想來他是決計不肯講的。果然,麟兒連句客套話都沒講,直接就沒理他。
晚郎卻甚是執著:“恕我冒昧,先生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嗯?”
晚郎定了定神,道:“家父。”
麟兒依舊不假辭色:“若我沒記錯,殿下是遺腹子吧?”
晚郎神色不變:“先生既知我是代王,何以不將姓名相告?”
麟兒冷笑道:“殿下若無其他吩咐,容我告退。”
晚郎低頭示弱:“若是先生不嫌棄,可願與我共飲一杯?”
麟兒問道:“是真問我意願,還是非去不可?”
晚郎道:“世間有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我與先生一見如故,深盼能與先生共飲一杯薄酒,還望先生莫要推辭。”
麟兒道:“殿下好意,我心領了。可惜我已有約在身,恕不能奉陪。”麟兒沒有一絲遲疑地拒絕了晚郎,微微頷首,轉過了身去。轉身之時特意從我這邊掃過一眼,這才朝著池子繼續喂魚。
真要說起來,晚郎封王的時間比麟兒還要早幾歲,我雖知道自己待他不及待麟兒那般掏心掏肺,可也沒讓他受過半點委屈,落在旁人眼中,都是一般地受盡恩寵。
這樣的人,以親王之尊邀人同飲卻被拒,換作誰都會覺得難堪,可晚郎的神色分明隻有失落與難過,連一絲尷尬也不見。我心裏暗道不好,他這般反應,怕是已經知道了麟兒的身份,可知道麟兒之事的人寥寥無幾,我信得過董良等人,他們對麟兒忠心耿耿,絕不會違背他的意願。晚郎究竟從何得知麟兒的身份?難道僅僅是猜測?還是這世間,真有父子連心之事?
可我沒能想太多,麟兒再次朝我這邊橫了一眼——他不想跟晚郎過多糾纏,要我來解圍。
“晚郎。”我當即揚聲喚道,提步朝他們走去,“今天這麽冷,怎麽穿得這樣單薄,還站在這風口上?”
這話說晚郎,也說麟兒,麟兒風寒未愈,我都替他覺得冷。
晚郎回頭看到是我,行禮道:“孩兒見今天日頭甚好,未料到這會子竟也有些涼,待會兒便去加件衣服。”他這話是笑著說的,可眼底不見一絲笑意,低眉的時候,目光似乎向後望去,凝在了麟兒身上。
顯然麟兒也注意到了這點,對我又是一禮:“臣告退。”
他一走,晚郎便道:“孩兒有一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沒說話,他看了下我身後的侍從,低聲道:“伯父曾告訴孩兒,先考是在南疆平叛時受傷身亡,孩兒對此一直深信不疑。可是方才,孩兒卻見到……伯父可否告訴孩兒,孩兒方才見到之人,究竟是不是……方才那個人,究竟是誰?”
晚郎是個小學究,說話一向博引旁證,心思又縝密深沉,一句話能繞八百個彎,比之前朝那些老臣們也不遑多讓,跟心思單純的麟兒一點也不像。此時聽他如此直白地詢問麟兒身份,倒是與麟兒像了個十足,隻是話到嘴邊一轉再轉,將他心底的期盼與忐忑泄露個徹底。
我斂去笑意,揮退侍從,沉聲道:“方才那人,是朕在杭城禮佛時所遇,朕見到他的第一眼,就險些將他錯認成你父親。他的模樣與性情,真真是像極了你父親。”
晚郎的眼神一霎黯淡無比,眼眶也開始發紅,壓抑著情緒道:“是,真的像極了,仿佛是從娘親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娘親的畫中?
我霎時明白了他為何會認出麟兒,也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我握住晚郎的肩膀,將他慢慢攬入懷中,像是擁住十四歲那年的麟兒。我曾多少次希望時光倒流,回到麟兒無憂無慮的少年時,隻對他一人好,隻愛他一人,他所期盼的一切我都給他,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一直相依相伴,不用度過十年死生不見的寂寂時光?
可我心裏清楚,過去的一切都已成定局,無法改變,我能做的隻是盡力給他一份眼前的歡愉,而這份歡愉,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哪怕是晚郎。思慮良久,終是忍著心酸開口道:“你的父親是秦王,而他不是。”此話出口,竟似歎息。
他不是秦王,他不是秦王……我單是想到這點便心疼不已。
晚郎道:“孩兒聽說,方才那人,私下裏叫伯父三哥,而伯父亦喚他為父親的小字。孩兒記得七歲那年,穎州有一人極像父親,穆太傅得知後將那人獻給伯父,那時伯父勃然大怒,曾說,秦王就是秦王,天上地下,輪回百世,隻有一個秦王,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為何……為何而今……”
我用力閉了下眼,那年穆欽賢送來的人雖不及如今的晚郎,但也的確像極了麟兒,可縱然是幾可亂真,也依然不是真,不是我的麟兒。那時我知道麟兒身在江湖,一顆心都被他牽著,騰不出絲毫分給其他人,如何會對那潁州人青眼相待。可是這些話,卻不能對晚郎說。隻得無奈一笑,隨口扯了個謊:“不一樣的,你父親是朕的弟弟,而他……他是朕……心上的人。”
晚郎雙目通紅,開口已有了鼻音:“孩兒、孩兒知道了。”
晚郎難過,我也不好受,麟兒現今的光景,何嚐不是我一手造成?晚郎是麟兒唯一的孩子,若非我當初苦苦相逼,他何至於遠走疆場一去不回,連自己孩子的出生都不知,十幾年後故地初逢,卻連相認都不能。我一直想恢複麟兒秦王的身份,想昭告天下朕的弟弟沒死,他還好好地活著,他比天下任何一個人都好,是旁人望塵莫及的出眾,是我此生獨一無二的麟兒。可我又怕一旦昭告天下,他便不得不去到蕭蘅與晚郎身邊,這是我所不能承受的。
回尚德殿的路上,因著心事沉重,我走得很慢。一片樹葉不偏不倚地從眼前飄落,我伸手接住,心底一動,抬頭望去,隻見在離地丈餘的一根樹幹上,麟兒斜坐在樹枝上,眉眼低垂地看著我。
四目相對的瞬間,隻覺心尖微微一麻。
我對他伸出手道:“下來。”
大明宮的侍衛們都已不認得他,隻曉得我寵他,擔心他摔著,慌忙要去接,可架勢還未擺好,麟兒便如方才的樹葉一般,輕輕巧巧地落了下來。
他在江湖行走那麽多年,不言其他,功夫是真的大有長進。
麟兒道:“怎麽這麽久,我可等你好一會兒了。”他麵上的一片清淺笑意驀地蕩進我的心底,片刻之間竟有些怔忡。就在這一霎,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一直以來的想法都錯了。麟兒從不問晚郎之事,不說回長安,即便同我回來也不曾去自己長大的長樂殿看一眼,我以為是因為他仍介懷我曾給他的傷害,介意我曾對他逼婚,介意當年曇花一現的男寵。可眼下他一笑,卻讓我倏爾明白,他所有的這些做法,都不是因為介意過去的傷害,而是為了我。
我才是最不願讓他回到晚郎身邊的那個人。
曾經麟兒哭得傷心,問我心裏裝了天下還裝了那麽多人,不覺得累麽?如今我隻想把一顆心掏出來給他,還要擔心他不喜這物是人非的當下。
我想起麟兒兩度出征的日子,我每日都要提心吊膽,擔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擔心他受傷,擔心他水土不服,擔心他身體不適沒人照顧。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啊,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我就想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他,讓他一生無憂喜樂,不經受人世間的痛苦,我想讓他擁有平安順遂沒有苦難的人生。可諷刺的是,他人生中最深刻的苦痛卻是我給的,最長久的顛沛流離也是因我而起,不知道在他漂泊無定的他鄉夢裏,有沒有夢到過一個苦苦期盼他回家的兄長?
今次看到晚郎,我方才意識到一個長久以來被我有意無意按下不提的事實。這十年時光,無論我們如何回避,還是實實在在地過去了。十年的時間,讓一個不諳人事的嬰孩長成了玉樹臨風的模樣,讓長樂殿前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讓麟兒再不是曾經那個肆意驕縱的少年,也讓幾縷華發悄然生在我的鬢邊。
人生不滿百,我與麟兒又還有多少個十年?
往事不可諫,好在猶有來日可追。
“三哥來遲了。”遲了整整十年,“還望麟兒寬宥則個。”
麟兒粲然一笑,道:“看你頗有誠意,那我便大人大量,原諒你一次。”他轉身欲行,又驟然回過身來:“不對,我已經原諒你好多次了,這次不能再原諒你!”
我欺近笑問:“不原諒我,那麟兒打算如何?”
麟兒一本正經地道:“我要罰你。”
我含笑問道:“你要罰朕?罰什麽?”
麟兒不假思索地道:“罰你今晚不許理政。”
我心頭一熱:“這是賞,不是罰。”
麟兒沉下臉來:“我說是就是。”
我笑著凝視他:“太常寺得知戰事告捷,特排了幾出歌舞,麟兒今晚可否賞臉陪三哥看會兒歌舞?”
麟兒卻是不肯賞臉,道:“太常寺的歌舞,多少年來沒有半分長進,我才不看。倒是聽說西市有一家酒樓,裏麵胡姬的歌舞很是不錯,隻是逢八才有。剛到長安時我就想去,奈何傷寒反反複複,今天才感覺大好了,剛好又是廿八,我已吩咐侍從去備車馬,陛下今晚就慢慢欣賞太常寺的歌舞吧。”
我眼底笑意更深:“麟兒久不回長安,既然要去西市,不如隨朕一起去。”
麟兒輕哼一聲,扭頭便走:“太常寺得知戰事告捷,特排了幾出歌舞,陛下今晚就留下來看太常寺的歌舞吧。”
我慢慢地跟在他身後,道:“太常寺的歌舞,多少年來沒有半分長進,朕才不看。倒是聽說西市有一家酒樓,裏麵胡姬的歌舞很是不錯,剛到長安時朕就想去,奈何國事繁忙,今天才得了閑——寧福海,去備車馬。麟兒,可願陪朕一起去?”
“不陪。”
這小混蛋!
“那三哥陪你去,好不好?”
麟兒勉為其難:“那好吧。”
他的雙眸如寒星熠熠,眼底笑意如春風徐來,即便每日在一起,即便他就在我眼前,我卻依舊覺得很想他。麟兒腳步一停,回頭對我伸出手,我上前將他擁入懷中,輕輕地喚道:“麟兒。”
這一生遇見之人何止千千萬萬,能讓我傾心相待者,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你。
隻有你啊,麟兒。